《来不及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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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我爱你-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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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来,江水泛着豆绿色,浑浊而急促地卷着旋涡,起伏的浪头仿佛无数匹不安分
的野马,嘶叫狂奔,似乎随时都要溢过江堤,冲向堤后的承州城去。

    早上又下起大雨来,何叙安打着伞,高一脚低一脚在堤上走着,泥泞混着浊
水,一直溅到小腿上,白茫茫的雨中远远瞧见数十柄大伞,簇拥着的人正往堤坡
下观望指点,心中一喜,加快了步子气喘吁吁地赶过去:“六少!”遇上爱(38)

    虽然左右执着大伞,可是因为风势太大,慕容沣的衣服还是被雨濡湿了大片,
见着他来,脸上神色瞧不出什么,只问:“怎么样?”何叙安见他身边皆是近侍,
另有江堤水务处的几名官员,他不便多说,含糊道:“对方已经答应了,但是条
件……六少回去,我再详细向六少报告。”

    慕容沣眉头微微一扬,转过脸去望着浊浪滔滔的江水,这承江流出承州,经
江州、铭州数省,就并入永江。永江以北就是俗称的江北十六省,如今九省皆在
他掌握中,余下是颖军控制的七省,而永江以南,则是鱼米富庶天下的无尽湖山。
雨下得极大,江面上腾着白茫茫的水汽,连对面江岸都看不到,他叫过水务处的
人来:“如今汛情凶急,我只有一句话,你在堤在,若是堤不在,你也不用在了。”

    那人本是文职官员,直吓得连声应诺。慕容沣也并不理睬,只说:“回去。”

    慕容沣自大汛初起以来,每日总要亲自往江堤上去察看水情。回到督军府中,
他先去换湿衣裳。何叙安便在花厅里等着,看到沈家平在走廊里,他与沈家平本
来就是熟不拘礼玩闹惯了的,他出差在外已有月余,适才在外又没有机会交谈,
此时便将他的肩一拍,说:“嘿,老沈,什么事绷着脸,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

    沈家平将嘴一努,脸冲着楼上一扬,何叙安本来是个很机灵的人,心下立刻
就明白了:“我说六少怎么像是不痛快,在车上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那一位怎
么了?”

    沈家平“嗐”了一声,说:“你出差去了一个来月,当然不知道。说来也奇
怪,起先还好好的,后来有一天就突然闹了别扭,这些日子六少也不大去瞧她了,
她也搬到客房里去住了,两个人见了面,也客套得很,尹家老爷子又在中间打岔,
眼瞧着尹小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尹老爷子前几天就订下了票,今天下午的火车
和尹小姐回乾平去。”

    何叙安想了想,问:“那六少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沈家平犹豫了一下,说:“既然让她走,大约是打算就此罢了吧。”正在这
个时候,只见上房里的一名听差走出来叫人备车,说:“六少要送尹小姐去火车
站。”

    沈家平听说慕容沣要亲自去送,连忙去安排卫戍事宜。不一会儿,慕容沣果
然下楼来,已经换了便衣,瞧见了他,便叫着他的字说:“叙安,等我回来再说。”

    何叙安答应了一声,只见上房里听差拎着些箱笼行李,先去放到车上去,而
慕容沣负手站在大厅里,却望着门外的大雨出神。

    静琬虽然下了决心,可是要走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触来。她
自从那日以后,总是回避与慕容沣单独相处,而慕容沣也并不相逼,每次见着面,
他也只是一种怅然的神色望着她,叫她不由自主觉得一种慌乱。她本来性格是很
明快的,只想着快刀斩乱麻,所以伤势一好得差不多,便决定马上与父亲回乾平
去。

    外面的雨还是下得如瓢泼一般,因为雨势太大,汽车放慢了速度驶在街上,
街上有着不少积水,汽车驶过去便如船样劈出波浪,哗哗地溅开去。雨下得那样
大,街上连黄包车都看不到,行人更是寥寥。慕容沣尊敬尹楚樊,一定请他与静
琬坐了后座,自己坐了倒座,在这样狭小的车厢里,他又坐在静琬的对面,静琬
心中乱到了极点,只好转过脸去看街景。两旁的街市一晃而过,就如同她到承州
来后的日子,从眼前一掠而过,只有杂沓混乱的灰影,迷离而不清。

    等到了车站里,沈家平的人早将站台戒备好了,慕容沣一直送他们上了包厢。
他们订了两个特包,静琬十分害怕他说出什么话来,所以进了父亲的包厢里,就
坐在那里,并不回自己的包厢。沈家平送上些水果点心,说:“这是六少吩咐给
尹先生和小姐路上预备的。”

    尹楚樊连连道:“不敢当。”慕容沣说:“老先生何必如此见外,以后有机
会,还请老先生往承州来,让沛林略尽地主之谊。”他们两个说着客气话,静琬
坐在沙发上,只是望着车窗外的站台,那站台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岗哨,虽是在倾
盆大雨中,衣衫尽湿也如同钉子般一动不动,这样整肃的军容,令人不觉生了敬
意。慕容宸素来治军严谨,到慕容沣手中,依旧是军纪严明,所以承军向来颇具
威名。她想着他的那句话:“我要将这天下都送到你面前来。”心中只是划过一
缕异样痛楚。

    他的雄心万里,她知道他定有一日能做到,那时自己再见了他,不知世事又
是怎样一种情形。

    或者隔着十年二十年的烟尘,她亦只能在一侧仰望他的人生罢了。遇上爱
(39)

    终于到了快要开车的时刻,慕容沣望了她一望,那目光里像是有千言万语,
可是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告辞下车去了。她从车窗里看见他站在站台上,沈
家平执伞替他挡着雨,他身后都是岗哨,大雨如注,哗哗地如同千万条绳索抽打
着地面。火车微微一阵摇晃,开始缓缓地向前滑动。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沈
家平附耳对他说着什么,他也只是恍若未闻,只是仰面瞧着她。她本来想从车窗
前退开,可是不知为何失了力气,动弹不得,竟连移开目光都不能,隔着玻璃与
雨幕,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她茫然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温暖的掌心按在她肩上,
她回过头去,尹楚樊爱怜地叫了声:“孩子。”火车已经在加速,她转回脸,他
的身影已经在往后退去,越退越快,越来越远。那些岗哨与他都模糊成一片暗影,
再过了一会儿,火车转过弯道,连站台也看不见了,天地间只余了苍茫的一片雨
气。没有新娘的婚礼

    她神色恍惚,心底撕裂的那个地方又在隐隐作痛,她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要的,只是自己应该有的安逸人生。他必会尽其所能地对她好,她也会,对他
好,然后忘了一切芥蒂,忘了承州,忘了曾经硬生生搅乱她生命的一切。没有新
娘的婚礼(1 )

    十五

    静琬本来重伤初愈,路上劳顿极是辛苦,她怕父亲担心,强撑着并不表现出
来,只是咬牙忍着。

    等终于回到乾平,下车之时,已经只余了一种疲倦,仿佛倦怠到了极处,连
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尹楚樊一路上都担着心,等到从火车上下来,才长长舒了口
气,说:“终于到家了。”

    站台上熙攘的人声,她此去承州不过数月,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好像这世
界皆是隔了一层,头昏沉沉的,强打精神下车,脚踏到实地上,心里却还是一种
虚妄的飘浮,没有根底。他们早拍了电报,家里的司机一直接到他们,也才松了
口气似的,眉开眼笑说:“老爷、大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太太早上就催促我
出门呢。”

    静琬只觉得软弱到了极处,也累到了极处,坐在汽车上,只想着快快回家,
等到了家里,从车上一下来,忽然就像有了力气,疾步往客厅里一路奔去:“妈!
妈!”尹太太已经迎出来,她扑到母亲的怀里,像个小孩子,哇的一声就哭出声
来。尹太太搂着她,她只是号啕大哭,似乎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
伤心一股脑都哭出来。尹太太也忍不住掉眼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抱着母亲的胳膊,就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除了哭只是哭。她从来没有这
样软弱过,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也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尹太太拍着她的背,
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她精疲力竭地抽泣着说:“妈,我错了。”尹太太含泪道:
“孩子,下次可不要这样吓唬妈妈,妈妈可只有你。”她的眼泪不可抑止地流出
来,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妈,我也只有你。”

    她这一晚睡得极踏实,人是累到了,心里也只是倦意,总归是回到家中,沉
沉地睡了一晚,竟然连梦都没有做一个。睡到中午才起来吃了午饭,尹楚樊离开
乾平已久,一回来就去忙着生意了。尹太太陪着女儿,怎么也瞧不够似的,不外
乎问她在承州的种种情形。她怕母亲担心,只拣些不相干的话说,母女二人正絮
絮地说着话,忽然吴妈进来说:“太太、小姐,许少爷来了。”

    静琬只觉得心里一跳,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尹太太已经说:“快,快叫
他进来。”

    静琬坐在那里没有动弹,许建彰今日穿着长衫,人倒似瘦下去许多,神色也
很憔悴,远远就对尹太太行了个礼:“伯母。”尹太太说:“快坐,我去给你们
装点心碟子。”她起身便走,静琬嘴角微微一动,想叫母亲留下来,终究还是没
有说出口来。

    许建彰远远望着她,他们之间不过隔着半间屋子,可是一下子突然遥远起来,
仿佛相隔着千山万水一样。他微低着头,静琬侧着脸,窗上是墨绿金丝绒的窗帘,
帘楣上垂着华丽的金色流苏,风吹过来,一点耀眼的金光,仿佛太阳照在河流上,
水波粼粼,他的眼里却只有黯然。

    她心里只是错综复杂的感觉,像是怜悯,又像是怨艾,更像是一种不能去深
想的被动,迫得她透不过气来。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是沙哑的:“静琬,对不起。”她没有做声,一种奇异
的力量支持着她,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刮着沙发上的绒面,细而软的绒毛,微痒温
热。

    隔了很久,他又说:“我今天来,只是向你赔罪,我对不起你,可是那样的
情形下,我也没有旁的办法。我不指望你原谅我,也知道你并不想瞧见我,可是
假若我今天不来,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风很大,吹得窗帘飘飘拂拂,静琬想到慕容沣的卧室里,也是大幅的西式窗
帘,窗帘下面坠着绒绒的小球,她无事时立在窗前,总爱去揪那些小球,绒绒地
刷着掌心,一点微痒。她悚然一惊,仿佛惊诧自己怎么会突然回想起这个。她以
为承州是自己的噩梦,一辈子也不愿去想起了。她有点迷乱地抬起眼睛,建彰正
望着她,眼里只有悔恨与痛楚。她神色有点恍惚,可是她定了定神,说:“我并
不怪你。”

    他站在那里不动弹,声音依旧轻微:“可是我怪我自己……”她有些自欺欺
人地扭过头去:“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他又叫了一声:“静琬。”她说
:“是我自己不好,怎么能够怪你。”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虽然她离他这样近,可是又如此的遥不可及。她说了
这样一句话,自己立刻又后悔了,静静站在那里,只是有几分悲哀地望着他。他
想起她小时候闯了祸,或是受了什么委屈,都是这个样子,心下一软,仿佛有温
软的泪要涌上来,只是勉力忍住。

    她往前走了一步,他伸出手来,她什么都不愿去想了,她也不要想了,再想
下去,她真的会发了狂。她是回来了,她是要过回自己的生活了。她扑入他的怀
抱里去,就像是害怕某样未知的东西。她要他的安稳,要他给她一贯的熟悉,他
身上有最熟悉的烟草香气,可是没有那种夹杂其间极淡的硝味。她不能再想下去,
再想她会害怕,她仰起脸来,眼中闪烁着泪光。

    他也含着眼泪,她明明知道是回不去了,她再也回不去与他的过往,可是只
是绝望地固执,她一定要和原来一样,她一定要继续着自己的生活。没有新娘的
婚礼(2 )

    他紧紧搂着她,仿佛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没有想到可以轻易获得她的原
谅,她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却软弱得像是没有了任何气力。他心里隐约有丝
害怕,这一切来得太容易,竟不像是真的一样。他以为她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
己了,可是她现在就在他怀里。他紧紧搂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的存在,
她的身体微微有些发僵,或者因为仍旧在生他的气,他叹息着吻在她的发上:
“静琬……对不起……”

    她神色恍惚,心底撕裂的那个地方又在隐隐作痛,她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要的,只是自己应该有的安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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