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玉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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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玉成尘-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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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副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三小姐正是他奉命亲自送给了殷慕箫才令上海得救,王师长企图勾结裴之言,也是将钟离媚那般美人嫁去才缓解了一时危难,可如今钟离家却已无待字闺中的女儿。

钟离钦闭上双眼狠咬了下牙,他的两颚也随之突起,像极了西欧传说中的吸血鬼,俊美的外表下却是嗜血的渴望,“裴之言亡妻后一直未续弦,对吧?”

陈副官不明白钟离钦的意思,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钟离钦紧皱起眉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许久他猛地一个回旋转身,“走!”

“行素,我听说裴之言的军队快到了,钦却封锁了上海不准我离开,你帮我给这个人捎个信吧!”玎珂将一张薄薄的信笺纸交给行素。

行素侧身坐在玎珂面前的沙发上,她接过暗灰色的信封,上面用钢笔飘逸的写着徐若愚亲启五个字,“徐若愚是谁?”

“他曾在天津救过我一命,也是大帅的人,想必会在裴之言的军中,”玎珂紧张的说着,手却是极不安分的抠着身边的皮质沙发,“行素,我必须离开这里,袁尘已不在了,我想回美国去看看孩子!”

行素望着玎珂近乎哀求的眼眸,她却是优柔寡断的迟疑,虽然她一心想离开钟离钦,钟离钦也从不派人监视她,但她始终左右为难。

正如钟离钦所说,行素的心在他那里,不管走多远,她都会回来!

可现在倘若让她背叛钟离钦更是绝不可能。

“玎珂,你知道,我是不会……”行素的话未说完,门却忽然被踹开。

行素慌将信笺塞进口袋内,起身却看见钟离钦带着陈副官,他那双温柔的眸子此刻却是凶狠而无情。

“姐,对不起了!”钟离钦对行素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玎珂的面前。

玎珂只觉脊背发冷,她瞪大眼睛望着眼前之人,“钟离钦,你又想干什么?”

钟离钦伸出手紧紧握住玎珂的肩膀,他的指头略微用力,玎珂吓得猛然叫出声,他的脸庞却尽是狰狞,“姐,你救救上海,救救我吧!”

玎珂不知他打算作何,她只是恐惧的扭动身体试图摆脱他的阴影,却不想反而被钟离钦抓得更紧,他的手指竟赫然在她肩上留下红印,“姐,古往今来,只有联姻才是结盟最好的方法!”

“你这话什么意思!”玎珂额头微冒虚汗,慢慢喘着气心底却满是压抑。

“像你这样艳绝上海的美人,相信裴之言会接受的!”

他的话一字一句犹如晴天霹雳,直打在玎珂的身上。

他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原来真正狼子野心的不是苏琛泽,不是殷慕箫,居然就是她的孪生弟弟钟离钦!

她竟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看清过他,他的心就像一张展不完的卷轴,展到最后却是图穷匕见!

玎珂只觉自己简直可以听到身体断裂的声音,她再也忍无可忍的叫出声“钟离钦,我是你姐!”

钟离钦却掌心猛地用力拽过玎珂,他强忍住几近涌出的泪水,“就是因为你是我姐,我们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裴之言才能看到我的诚意!”

行素一怔赶忙去扯钟离钦,“钟离钦,你怎能这般冷血!你疯了吗?放开玎珂!”

钟离钦的眼眸满是冰渣,只令人不寒而栗,“为得天下必须不择手段!”

他瞬间将行素推得甚远,行素整个人猛地摔倒在地上,小腿也磕在了桌脚处,居然疼得直钻心底。

“姐,你最好听话,不然两个孩子我可不好处理!”

孩子!

她在美国的孩子!

“钟离钦,你不是人!”玎珂的身体一挫一挫,竟痛苦得险些俯伏下去。

“行素,帮帮我!”玎珂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她睁大眼直勾勾的望向行素。她耳垂上两颗红钻坠子就像沾着血迹的银针,直将她钉在钟离钦无法逃脱的手掌中,就如同玻璃匣内的蝴蝶标本,艳美而凄怆。

行素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腿上,身体再疼却不抵心的痛不欲生,“玎珂!”行素望着她最后挣扎的眼神,心却是逐渐的破碎。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钟离钦,他只是个为了权势不惜一切的政客!

行素恍然掏出口袋里的信笺,她紧紧握在手中,却是一步一踉跄的走了出去。

正文 逃离上海

“徐参谋,有人找您!”徐若愚回头望了眼,远处树木丛生间却见裴之言隐约站在墓前。

他靠着汽车伸手弹了下军帽,透出眉目清朗的脸颊,“什么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上海了!”裴之言立于荒芜的坟前嘟哝着。

这座坟冢位于上海边缘的云梦山庄陵园内,青山环绕,湖光山色相应成辉,林间沟壑云雾缭绕,裴之言却独自站在偌大的大理石坟墓前,上面用金漆勾勒出她的名字:钟离.子翎。

她终于被冠上了那高贵的夫姓,她再也不是他的她了,至死都不是。

裴之言一袭戎装在风中昂神挺胸,那双满是深情的眸子却透着铁汉柔情的怜惜,裴之言缓缓蹲下身,他粗粝的手指慢慢滑过冰冷的石砖。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她的名字旁边始终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子翎?”裴之言哽咽着喊出她的名字,终于再也撑住竟顺着墓碑滑下去,他的脸枕着袖子,看不见他的眼泪,他只是匍匐在她的墓前低声啜泣。他的脸颊靠着嵌入石砖里的那张旧照片,她的笑容依旧灿然迷人,不经意间却惊动了他的一生……

徐若愚紧攥着手中的信笺,眼眸里却是行素远离的背影,他回头望了眼,裴之言依旧在坟前,“待会告诉裴上将,我有事离开下。”徐若愚不等副官回答,他匆忙钻入车内,却是瞬间疾驰而去。

“玎珂,等我!”徐若愚双手紧握方向盘,连整颗心也忐忑不安,狭窄的道路上他的军车开得飞快,他却越发紧张。

“司令,不好了!护送大小姐的车刚出上海就被劫了!”

钟离钦帽子上的军徽闪着光,如扑扇的萤火,“劫?谁劫的?”

“不知道!反正大小姐根本没送到裴之言那里!”陈副官穿过枪林弹雨已是灰头土脸。

窗外猛然一声巨响,钟离钦如惊弓之鸟,身体猝然一震,却又惶恐的倒在了椅子上,“这可怎么办!”他自言自语着,却已是满颊的汗水。

他丧心病狂的害死了所有人只为得天下,现在却是一无所有,连半壁江山也不留!

“司令,我们快逃吧,不然落入裴之言手里,他肯定会以您谋杀袁尘一事昭告天下,到那时我们可真没的活啦!”陈副官急得浑身燥热。

钟离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脖颈冷飕飕的寒意袭人,仿佛一把利刀就在他的面前,稍不小心就头断身裂。

他却痴痴的望向陈副官,“逃,往哪里逃?”

陈副官也是拿不定主意,却是不断的劝着钟离钦,“我们可以逃去日本,羽仁家族定会伸手援助的,或者逃到台湾也好!”

钟离发懵的拽上外套,“对,逃去日本!”

上海郊外架着巨大的高射炮,流弹也不停地飞来飞去,城内皆是人们尖锐刺耳的叫声,整个上海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士兵誓死抵抗,钟离钦却噼里啪啦的朝包里扔着一根根金条,“行素呢?”他问着匆忙从柜子里取出成堆的珠宝和枪支。

陈副官踉跄着,仿佛整个人被震昏了一般,“到处都找不到行素小姐,要不……”

“找不到就算了!”钟离钦赫然打断陈副官的话,对他来说,行素是真爱而贵重的物品,可当大难临头之时,谁又顾得上多一件少一件沉甸甸的累赘。

窗外不断的轰鸣声一丝丝扯断钟离钦的神经,他将成箱的金条扔上棕绿色的军车,军车一路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及路上流离失所的人群。

“快,快去港口,那里有架羽仁家族送的飞机,我们可以直接飞去日本”陈副官大幅度旋转方向盘,带着钟离钦的命令狂奔而去。苍穹被黑色的烟雾撕成一条一条,风里更夹杂着无数慑人的叫声。

行素低头只见满地的玻璃碎片,太阳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整座上海已是千疮百孔,墙壁也成片的坍塌,逃,无处可逃,一切只得听天由命。

子弹穿过风的每一阵呼啸声,都像重重扇在她脸颊上的耳光。她疲惫的伫立在街角,望着轰隆而去的军用卡车,子弹穿梭来往,她的唇角却拂过一丝冷笑。

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离开他,可此刻他却载着满车的金条扬长而去,就如上次她前来上海,磅礴大雨中他却将她狠狠赶出府邸,这次又是故事重演。

在他心底,行素再珍贵,也只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可舍可弃!

“玎珂?玎珂?”

玎珂微微颤抖着,她的手指试图去抓住最后的景象,可梦魇缠身间指尖仿佛触到了什么,她不住的哆嗦着,似乎冰冷的寒意正顺着她的指尖渗透到心底。

“玎珂?”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指尖。

她喉咙干痛,有字堵在气管内,她却发不出声犹如窒息般难受。

“玎珂?”他只觉心如刀割,再次喊出她的名字。

“袁尘!”她猛地睁开双眼叫道,却是泪水决堤而出。

这两个字如同冬雪下掩埋的冰刀直刺向他心底,痛得无法呼吸,“你醒了?”

玎珂的发丝间别着一小截红色发卡,发卡上的颗颗金刚钻泛出微红的光焰,瞬间化为一把把烈火焚烧在他的心底。

玎珂抬眸方才看清眼前模糊的人影,眉目清朗不改如初,戎装之下文雅的书卷气中多了几分内敛,“徐若愚?”

“放心吧,现在很安全,你再睡会。”他的声音温柔而细腻,嘴角略微扬起,带着好看的微笑和浅浅的酒窝。

“很安全?那钟离钦……”玎珂忽然拽住他的手腕,直到这一刻,她竟还放心不下置她于死地的孪生弟弟。

徐若愚缓缓掰开她的手指,回眸冲她微微一笑,“快睡吧,”他猛然转身整张脸却是令人恐惧的青色,他背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他逃到国外去了。”

玎珂坐在床边,心竟安稳而平静,也许离开这里对他才是最好的。

“徐参谋!”侍官拿过一叠文件放在他的桌上,侍官探头瞥了眼屋内似乎躺着个女子,从明处看暗处倒看不清,徐若愚却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事?”

侍官慌忙收回视线,叩脚立正,“钟离钦的飞机刚离开上海就坠机了,目前还未找到人!”

“嘘!”徐若愚猛地撮尖了嘴发出声,他慌回头去看屋内,紧闭的房门不见屋内有任何声响,他方才踩着阶梯朝楼下走去。

“可夫人怎么都找不到,会不会也在钟离钦的飞机上?”这回侍官刻意压低声音嘟囔道。

听到夫人二字,徐若愚身体微微一颤,转而却异常镇定的答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少帅的命令!”

正文 袁尘归来

钟离钦半躺在树杈上,他奄奄一息的喘着气,地上还遗留着飞机的残骸,他微睁开眼睛,阳光趁机洒进他的瞳仁里,如揉也揉不出来的尘埃一般。

他却又合上沉重的眼皮,斑驳的树影间,叶片的绿光照在他俊美而不羁的脸庞上,此刻他竟如被拔去羽毛的凤凰,再难浴火重生。

“钦?”

树下隐约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钟离钦往昔璀璨的眼眸如今却是黯然无光,他遍体鳞伤疼痛不已,居然丝毫不能动弹,熨烫整齐的黑西装也被繁密的树枝挂成了碎步,衣衫褴褛间早无当初的光鲜亮丽。

钟离钦只记得飞机穿过云层,他们一路逃窜躲闪敌机,可刚离开上海却遇到强大的气流,飞机不断的晃动着他也瞬间被甩出了机舱,幸好身下一同甩出的座椅起到了缓冲作用,可整个人却被挂在了粗壮的树枝上,犹如坠落的飞鸟般狼狈。

“钦,把手给我!”

钟离钦费劲力抬起眼皮,睫毛的阴影下却是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眼波流转便是顾盼生姿,薄厚适宜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高挑的身材依旧搭配着性感迷人的中性装扮。

“行素……”钟离钦抿起上弦月般皎洁的唇角。

“钦,我们走!”行素好不容易才将钟离钦从树上弄下来,他已虚弱不堪,她更是气喘吁吁。

钟离钦这才晃过神,发现竟不是梦境,身边之人连呼吸也是如此真实,“你来了?”钟离钦有些站不稳,血不住顺着他的腿汩汩的流下。

行素随手抹了下满脸的汗,却冲他笑得灿烂,“嗯,我来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她的话就像安慰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孩子,总是那么好听。

钟离钦的手搭在行素瘦小的肩膀上,他却一步一歪的难以挪动,一阵温风扑来,钟离钦只觉自己身上散发着死尸般的气味,整颗心顿时乍暖还寒般痛苦,他吱吱呜呜的问道:“我的腿怎么没知觉?”

行素看了眼钟离钦血肉模糊的左腿,她却微微一愣只是继续拖着他往车边走去,“没事,你放心吧。”

钟离钦低头去看,自己的左腿仿佛已是没有生命的物体,皮开肉绽间竟依稀可见吓人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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