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荆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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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荆丛-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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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自家的挚友之中,唯有自己的大恩人左宝贵,才是个最靠得住的人;而且他那地处偏僻的左家庄,更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假如自己的弟弟能投奔到他那儿,绝对是最安全;最令人放心的!…只可惜,土改之时,同样遭受着抄家批斗的恩人,同自己的爷爷沈继祖一样,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被抄、被斗?愤恨难咽的他,在一场惨烈的批斗中,被那不堪的羞辱、折磨,至使气血上涌,中风瘫倒在了批斗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的他,没几年的功夫,就带着满腹的抑郁不平,撒手人寰了。其凄惨的结局,让此时想起他的沈金贵,更是难言的感伤、唏嘘。  …
  静静围坐在沈金贵的身边,凝神听着的沈银贵他们,对大哥的周道安排,不住地点着头。
  去章广和家帮忙修墙壁的老四沈安贵,也已经回来了。悄悄加入倾听队伍的他,此刻,已明白了这个数遭暴风雨的家,又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放下了爬到自己腿上的小华驹,默默地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出了一个破旧的蓝布包。他将布包递给了沈金贵,一句话也没有说,重新抱起自己的小儿子放在腿上,默默地卷着旱烟卷儿。
  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的沈金贵,眼睛,已经潮湿。但,他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沉甸甸的布包——一包新旧堆叠着的,大大小小的纸币,立时映入了众人的眼中…双手抚摸着,这一分一分积攒起来的钱堆,老五沈福贵,已感动的心颤儿手抖。连嘴唇都直哆嗦的他,哽咽道:“四哥!你…你让俺说什么好呢?…四哥!…俺对不住你呀,四哥!…”泪已奔涌的他,看着眼前的四哥,想到当初,那样对待四嫂的自己,不禁痛哭流涕。虽然一直心怀愧疚,但却从未承认过错处的他,此时此刻,无地自容地诚挚忏悔着。
  “什么也别说了,老五!都过去了…今后,今后好好待人家莲心吧!…咱老沈家,能娶上个媳妇儿,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沈福贵那发自肺腑的歉意,让内心酸楚的沈安贵,彻底化掉了心底里的怨愤。五味杂陈的他,悄悄抹了下眼角,由衷地嘱咐。
  “老四,难为你了!…唉!…后天,后天收工后,你就趁着天黑前,将忠驹和华驹哥俩,送到你大姐家去吧!…咱不能,不能再让咱这俩孩子,跟着咱担惊受怕!…咱必须得保护好,咱沈家的这两个根苗儿!…”听着沈安贵这由衷的言辞,感受着其心胸的宽容、豁达,既欣慰,更心酸的沈金贵,无奈地叹着气。手抚着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忠驹,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两个小侄子的他,伤感地叮嘱,道。  …
  夜,已经深了。小华驹和小忠驹,已经分别趴在父亲和大伯的怀里,甜甜地睡着了…不知是不是正梦着“娶花婶婶”,亦或是梦到别的什么好事的小华驹,小脸上那绽出的笑容,如灿烂的小花朵儿!
  “不早了,都洗洗睡吧!能考虑防范的地方,咱也已尽力考虑了…这不还有两天的时间嘛,谁要是再想到了其他的,咱再及时交流勾通!…”五兄弟共同开动着脑筋,将能想到的细节,已全都细细思虑了好几遍了…想得连脑仁都疼的他们,感觉大脑都好象不会转悠了!已浑身酸疼的沈金贵,轻轻将怀里的忠驹放到炕上,并给愁苦着脸,迷糊着了的母亲和忠驹,盖上了一条毯子。回身,才压低着声音,对劳累了一天的弟弟们,心疼地催促,道。
  已不再言语的沈家兄弟,默默收拾了收拾,心情沉重地散去了。  …
  
  第一五一章 私奔
  
  接下来的日子,对紧张、忐忑的沈家人来说,时间的指针,仿佛是静止不动了。虽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每听到门外些微的响动,鹤唳风声的他们,就以为是被章家看出了破绽,而恐慌的似乎要蹦出来一般…总算是熬到了晚上,顺利地从门口拿到了,章莲心的包袱之后,提心吊胆的一家人,才从那自己吓自己的慌乱中,稍稍镇定了一些。
  再慢的时间,也是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约定私奔的时刻,在全家如临大敌的忐忑中,一秒一秒地,推进着。
  黄昏的时候,照计划将两个幼子送到迈来村大姐家的沈安贵,简单与大姐和姐夫交待了一下,就匆匆返回了沈家堡。以协助着五弟的成功私奔。
  天色已经黑透了,在二哥和四哥陪同下的沈福贵,背着,同章莲心的衣包合成了一个的大包袱,悄悄来到了“老地方”——迈来河堤的柳林子里。紧张、惶惶地,等待着章莲心的出现。  …
  这是一个并不晴朗的夜晚。一弯惨淡的月亮,在浮云里时隐时现。偶尔露出的脸庞,象被狠狠咬掉了大半边的烧饼一般,挂在远远的树梢上。已谈不上美丽的它,就好似写满了愁绪,纠结着过完了自己的大半生,剩下的,是如何挣脱乌云的束缚,面对风雨的肆虐…
  无心于月亮好坏的沈福贵哥仨,已焦急地等待了近一个时辰了…静寂的河堤畔,除了风吹柳条的刷刷声,和不时袭击着他们的蚊虫声,就是河堤下,那已随暴雨涨高的河水,哗啦哗啦的奔流声…若大的河畔,根本没有半点的人迹踪影。
  心急如焚的沈福贵,无奈地坐到昔日和章莲心常坐的石头上,将包袱放在自己的腿上,继续不安地等待着…偶尔探出头的月亮,有意无意地将他的影子,投入到河水里,随即,再让奔流着的河水,无情地晃荡着,直至一点、一点地晃碎,顺水南流…
  “二哥,你和四哥在这儿守着!俺一个人回堡看看,看看莲心怎么还不来?急死俺了!难不成是被她爹给识破了?…”再也等不下去的沈福贵,站起身将包袱塞给了跟前的沈银贵,声音焦虑地说。
  “再等等,老五!…莲心她不得等全家都睡着了,才敢往外逃?!沉住气,再等等看…”心里也揣着小兔的沈银贵,忙按住沈福贵的手,尽量冷静地安慰着。
  “不行二哥,俺等不了了!莲心不敢走夜路,俺担心她一个人害怕!俺坐不住了,俺得往回迎一迎…说不定半道就遇上了,俺还能给她壮壮胆儿!…你和四哥等在这儿,防止莲心来了找不见俺…”越等越心慌的沈福贵,挣脱了沈银贵的手,边说边已出了柳林子。  …
  一路回返的沈福贵,脚下生风地飞奔着,并伸长着耳朵,努力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已经重新返回堡内的他,眼看就要跨过宽阔的东西大街了,却依然没有章莲心的半点动静。心里的担忧和惶恐,迅速膨胀放大着的他,感到自己那颗紧张、狂乱的心,都要被滞息了般的,透不过气来。
  “莲心,是你吗?”快到大街尽头的沈福贵,终于看到了一个黑影,正慌慌张张的迎面跑来…借着昏黑的月色,和黑影的渐渐临近,感觉来人如此熟悉、亲切的他,紧张地小声问询。
  “福贵!…是俺,是俺,福贵!…”那已越来越近的黑影,立时回应着。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恐惧,和惊喜。
  “老天爷!你可算是来了,莲心!一路吓坏了吧?都快把俺给担心死了!快点走,二哥和四哥,都在老地方等着送咱们呢!…”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的沈福贵,未敢做片刻的停留。嘴里一叠声说着,上前一把拉上章莲心的手,就欲一同奔跑。
  “哎哟!…”随着两手的触碰,章莲心竟轻轻呻吟了一声。已感觉出手上粘湿的沈福贵,慌忙松开了她的手。
  “怎么了莲心?手是不是受伤了?”已驻足托高章莲心手掌的他,用力睁大着眼睛察看着,语带惊悚地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撕裂房门的时候,被高梁秸子划到了吧?!没事儿的,咱赶紧走吧!免得被俺爹给追上来了…”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何时受伤的章莲心,脚步都没敢停下来。喘嘘喃喃着的她,紧张地回望着身后,反手拉上沈福贵的手,惶惶地催促着。
  “可你的手,好象还在流着血呢!…”摸了摸衣袋,却没有找到任何能包扎之物的沈福贵,心疼地说。
  “不怕,到老地方,从包袱里撕块布条包一下就行了!…”急急前行的章莲心,边走,边小声安慰着沈福贵。此时的她,方才感觉到了手指上传来的,一阵阵的疼痛。  …
  “二哥,莲心的手受伤了,一直还在流血儿!…”刚刚来至河堤,沈福贵就对已循声迎上来的两个哥哥,疼惜忧虑地说道。
  “伤的厉害吗?赶紧先包扎一下!…”闻言的沈银贵,已迅速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关切地说道。“这下可坏了,这一路上,肯定留下了血迹了!…你家的人,明天顺着血迹,就能知道你们逃走的方向…”此时,月亮正好钻出了云层,立时明亮了很多的夜色,让正帮章莲心包扎的沈银贵,清楚地看到对方食指上,那深深的伤口处,还在殷殷冒着血儿。心里一惊的他,马上联想到了一路滴零的血滴…他那继续着的话语,都已经带出了怯颤儿。
  “这可怎么办呀?二哥…”被沈银贵的话,一下点醒了的沈福贵,立刻乱了阵脚。已现绝望的他,惊慌无措地问。
  “别着急福贵,让二哥想想…”也被这突发状况,搅乱了方寸的沈银贵,努力镇定安抚着弟弟,并快速思索着。
  “这样吧…你俩仍然按原计划走!血迹的事儿,就交给我和你四哥,来处理!…只是,这样哥哥就不能送你们了!俺俩得回家拿上煤油灯,将堡门口到河堤这儿的血迹,一点一点的处理干净…然后,再向着出堡后的反方向,弄上点血滴…这样一来,就算他们顺着血迹追出堡门,还是会被血迹,引到和你们相反的去处…”短暂的思索之后,睿智的沈银贵,决定用将计就计的法子,来扰乱章家人的追踪。
  旁边一直静听着的沈安贵,不无敬服地,默默点了点头。他将从沈银贵手上接过的包袱,轻轻挂到了沈福贵的肩膀上,心情沉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背,口中喃喃着:“保重,老五!…”这简单,却千斤般沉重的四个字,已让整晚不曾言语的他,泪迷双目。
  “赶紧走吧,老五!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倍加小心!更要照顾好,照顾好莲心妹子!…走出去了,就别再记挂着家里!放心吧!家里,家里有哥哥们呢!…”抬头看了看天色的沈银贵,也已开始叮嘱、催促着。
  “二哥!…四哥!…你们,都要好好保重!…老五,老五又要连累咱全家了!…”此去不知前路的沈福贵,突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面对着为自己遮风挡雨,致亲无私的哥哥们,泪已滂沱的他,声声泣噎着…心被磐石挤压着的他,被两个哥哥搀起来,紧紧地抱了抱,随后,将其推转向了章莲心…
  已不敢再回望的沈福贵,默默地牵上章莲心的手,沿着河堤向南,渐渐隐入了,又已看不到了月亮的,漆黑的夜幕里。  …
  “此去一别雾茫茫,路多坎坷苦多长。天涯海角荆棘路,只为相依梦得偿。”  …
  
  第一五二章 栈道的明修
  
  含泪目送着沈福贵和章莲心,渐渐远去的沈银贵和沈安贵,重重的舒了口气。
  随即,顾不上再说什么的哥俩,便飞快地往家返…喘嘘嘘冲进了家门,与正等的心焦如焚的沈金贵他们,简单地做着说明。
  这意外的状况,让一向镇定的沈金贵,也感到了少有的紧张。好在沈银贵那将计就计的策略,尚能完美地补救这一切…只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现章莲心逃走的章家,已不容许沈家兄弟,有片刻的喘息了。他们必须得赶在天亮之前,将沿途的血迹,彻彻底底地消灭干净。
  与章家打着时间差的沈家兄弟,争分夺秒地启动着这项工作。迅速取来自己房中煤油灯的沈安贵,已将其添满了煤油,并已经点着了。他拉了拉二哥沈银贵的胳膊,示意着就往外走。
  “等等,安贵!咱哥四个一起去!那条路那么宽,咱兵分两路,这样比较快,保险系数也高!…”抬腿欲走的沈安贵,被已提起堂屋桌子上,母亲那盏破煤油灯的大哥,喊住了。
  “可是…咱们都走了,咱娘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家,能行吗?…”望了眼炕上,已紧张的缩成了一团的母亲,沈安贵心疼地迟疑着。
  “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估计他章怀柔,也睡得正香呢!咱给娘锁上大门,争取速去速回!…”已招呼上了三弟的沈金贵,说着话,已迈步出了房门。
  不再辩驳的沈安贵,赶忙也提着燃烧着的油灯,同二哥紧紧随在后面。  …
  “大哥,你看这地上的血迹!得亏了章莲心是直奔沟下边走的,没往咱家门口拐!…不然,这血滴可真就难办了!要是滴在了咱门口这小碎石子的道上,任咱怎么弄,只怕也没法不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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