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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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娘子-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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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君淮深缓一息,再回头看看,珊瑚已端了蜜桃脯来。蜜桃脯的颜色像是琥珀,看起来晶莹可口,和婧一看到就被拽住了神思,正要伸手去拿,碰上孟君淮的目光又停住,抽噎着望着他。
    他无奈一喟:“吃吧。”
    和婧抽嗒嗒地目送父亲离开,直到东屋的门关上才又去拿果脯。
    然后她有些惊诧地想,那个母妃好厉害,居然敢在父王生气的时候把她抱走!
    何母妃在父王生气的时候,都是和父王一起说她的!
    。
    东屋,孟君淮关上门、绕过屏风,便见玉引站得端端正正。
    他不耐地皱了皱眉,直截了当:“我从未抹过王妃的面子,王妃你……”
    “我也不想抹殿下的面子。”谢玉引低着头,“但凡事总要随缘的。殿下您这样逼着和婧向我道歉有什么用,逼着她认我这个嫡母又有什么用?她心里该讨厌我还是讨厌我,甚至会因为殿下的逼迫而更讨厌我。”
    她垂着眼帘问他:“郭氏的事,与和婧是……没什么干系的吧?”
    “自然没有。”孟君淮不解她为什么这样问,“事情出时她才三岁多。”
    “那殿下又何必把恶报加到她头上呢?”谢玉引追问。
    孟君淮语中一塞,遂道:“我何时……”
    “本是和她没关系的事,却让她说没了生母就没了生母了。诚然,这于郭氏而言是另一番因果报偿,许不该放在一起论。”玉引的目光清凌凌的,“可是然后呢?还要说逼她认旁人就做母亲就认旁人做母亲吗?这就不是报在郭氏头上了,只在她头上。”
    孟君淮被她说得发了懵,想了又想却寻不到话来反驳。
    他逼和婧道歉,只是因为觉得“应该如此”,但她这般说辞听起来却比“应该如此”要深多了,让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小尼姑……
    他心下有点不服地暗暗揶揄了一句,又作如常地问她:“那你觉得该如何?现下你是当家主母,孩子不肯认你,会闹出怎样的乱子,你可想过?”
    “慢慢来吧!”谢玉引深吸口气之后明快道,“她与郭氏的母女缘分是一回事,与我是另一回事。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此事强求不来,不如随缘而去。”
    孟君淮淡睇着她,睇了须臾后,忽而“嗤”地一声笑。
    细品下来,他忽然觉得这小尼姑很有趣。张口闭口缘分啊因果啊,听起来“老气横秋”,偏又是轻快灵动的口气。
    罢了,姑且承认她是个灵秀通透的小尼姑。
    他长舒了口气,再看一看她,便转身往外去。后面的声音立时变得有些焦急:“殿下……?”
    谢玉引紧张地望着他,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眼前的人顿了顿脚步:“我去看看和婧,王妃先歇着。”
    。
    在孟君淮回到西屋后,玉引屏息凑到门边听了听那边的动静。在听到孟君淮放缓了口吻跟和婧说“不哭了”之后,她才算松了口气。
    再回到卧房,玉引便吩咐琉璃备水为她盥洗——一出家宴应付下来还是很累的,何况又添了和婧这一出?
    盥洗之后换了身舒服的寝衣,她便安安心心地躺下了。半抱着枕头侧躺着,隐约还能听到西屋那边传来了和婧的咯咯笑声,玉引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安睡。
    俄而听到烛火被吹熄的轻微声响,她刚觉得困意涌得更厉害了一些,乍觉两只手探到了身底下将她往里推。
    谢玉引:“……?”
    黑暗中声音幽幽:“王妃,你睡进去些。”
    孟君淮有些无奈,头一回见到明知道自己在,还睡在正中间把着床的——就算是他偶尔一时兴起自己带着孩子睡的时候,和婧和阿礼也知道给他让块地方啊?
    然后孟君淮看到一双明眸在黑暗中睁开,明眸中的错愕让他一愣。
    谢玉引诧异地问他:“殿下您……您要睡在这里?”
    “……?”孟君淮打量着她,理所当然,“不然呢?”
    他来都来了、而且都这个时辰了……她打算轰他走?!
    紧接着,他就见眼前的姑娘一下子将被子裹紧了,惊异的神色反弄得他乍觉不好意思。
    ——好像他是个坏人,潜入姑娘家的闺房正要做什么道德沦丧的事情一样。
    可他们明明是夫妻啊?这是他王府的正院!
    孟君淮因为一股突然袭来的挫败而觉得无措,他放开正推她的手直起身,抱臂站了一会儿,思量怎样为好。
    要不他回前头自己睡?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一划,再定睛看她时就打消掉了。
    他不!这个府里没有人能轰他去别的地方!
    于是,谢玉引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在黑暗中一脚瞪上了床,然后从她身上迈了过去。
    “殿下?!”她大惊失色,他已理直气壮地在床榻内侧躺了下来。
    然后扔给她一句:“我不动你,行不行?”
    ……行。
    她刚一松气,他又忽地拽了被子,不及她多想,一只脚已经伸进来了。
    热热的,碰得她脚面上也一热。
    谢玉引脑中嗡鸣,立即胡扯了个理由:“殿下我正来月事。”
    “……我不是说了不动你?”孟君淮停下拽被子的手,继而清楚地感觉谢玉引往旁边躲了躲:“那您拽被子……”
    “嘶——”孟君淮气得没词,压着声吼说,“你床上不就这一床被子吗?不拽你的我等着明早被你超度?!”
    嗯……?还真是!
    谢玉引恍然大悟,道了句“我再去给殿下取一床”便要翻身下榻。
    她探手正摸鞋在什么位置,胳膊忽被一拽,惊叫着向后跌去。
    
    ☆、第7章 突发

  玉引全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拽她,被他拢着缓了两息后,才惊觉自己是在他怀里。
    她吓坏了,急道:“殿下?!”
    孟君淮拽过被子将自己和她都盖住,声色淡淡:“我说了不动你,不必再取被子了。”
    言下之意,让她放心地就这样睡。
    他言罢低头觑一觑她,见她不吭声就蹙了眉头。在他的后院里,还不曾有过哪个人需要他这般哄着。偏这最清心寡欲的一个他不哄还不行,这是他的正妻,不是他可以凭喜好想冷落就冷落的,再不合他的意,他也要慢慢和她熟悉起来。
    前有郭氏戕害庶子,如果后面再闹出一桩夫妻不睦来,他府里的笑话就大了。
    孟君淮一边这样想,一边又十分紧张——从新婚初见开始,她就让他觉得好像一尊玉菩萨,弄得他在新婚当晚觉得自己想象一下要与她行敦伦之事都不可饶恕。
    然后现在他把这尊“玉菩萨”强搂在了怀里……
    孟君淮心里大喊着跟自己强调“熄了灯都一样!!!”,才能勉强不乱阵脚,时间久了不禁有些烦。他手在她后背一抚,道了声“睡吧”便不再说话,阖眼安歇。
    已僵了片刻的玉引后脊一痒又回过神来,她周身一阵战栗,神思让她想挣扎,身上却惊得不听使唤。
    黑暗中,玉引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他,费力地凝神看了许久才确定他已然闭了眼了。
    而且呼吸平稳,这是已经睡着了……?
    她又缓缓,俄而小心翼翼地抽了只手出来,凑到他鼻边探了探。
    孟君淮察觉到动静挑眉:为什么要试鼻息?看他死没死……?
    玉引手悬在那里自顾自地尴尬起来。
    她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不过没试出来——睡着时呼吸应是比醒着时平稳一些,她没多想就抬手去试了,然后才想起来平不平稳好像是靠听才更对!
    至于抬手去试鼻息……
    好像、好像是用来看人还有气没气的?
    哎呀所以她刚才踌躇了那么半天究竟是在想什么!
    一定是被他吓傻了才会这样!
    孟君淮闭着眼睛听见她突然清了清嗓子,而后便感到悬在面前的手移开了。怀里的人稍微动了动,扯了扯被子,好似是在寻睡得更舒服的姿势。
    谢玉引稍微离他远了一寸,再度抬眸看看、侧耳听听,觉得他……应该是……睡熟了吧?
    片刻,孟君淮清楚地听到身边的一呼一吸平稳无比。
    他将眼睛稍挣了条缝,揽在她身后的手轻点了点她,她也没反应。
    居然真的安心地睡着了……???
    他还以为她怎么也要提心吊胆到大半夜、精疲力竭了才会睡过去呢!
    孟君淮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暗叹这真是个心思干净的姑娘。
    直到他挨了一巴掌。
    孟君淮浑身一悚,面色僵硬地揭开被子看去。眼看着她软绵绵的手不偏不倚地搭在了……那个地方。
    。
    谢玉引这一觉睡得特别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只不过醒得早了些。
    还不到寅时。
    不过枕边已经没人了。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不知他为何这样早起。叫来珊瑚问是不是今日有什么事,珊瑚只答说:“殿下四更刚过就醒了,在屋里品了小半盏茶,前面正好有人来禀什么事,就走了。”
    四更刚过就醒了?这是睡得不踏实?
    谢玉引想了想便将此事搁下,吩咐备水盥洗。年关可算彻底过去了,她今天要静下心来好好抄抄经。之前半个月都因过年的事心安理得地没碰经文,日子过得实在太懒。
    前院书房里一片死寂,房中侍候的几个宦官都不敢抬头,换茶、研墨时退开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显然一点都不敢在逸郡王跟前多待,只想干完了分内之事就赶紧撤开,免得触霉头。
    须臾,孟君淮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看悬在手中再一次晾干的狼毫,终还是只能扔到一边。
    眼前摊开的奏章上,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
    丑时来禀事的,是谨亲王府的人。数位皇子里,现下只有这位嫡长兄封了亲王,一众兄弟自然对他马首是瞻。孟君淮也对他敬重有加,但数算起来,二人打交道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这样深夜造访还是第一次。孟君淮乍闻谨亲王府来了人便是一惊,而皇长兄也确实扔了个大消息给他。
    皇长兄告诉他,除夕当夜,倒钞胡同南边的胡同口,起了场大火。
    倒钞胡同是因倒钞司设在那里而得此名,而倒钞司与宝钞库,就在南边的胡同口。
    除夕出的事,屈指数算已过了半个月了,而这半个月里他几乎日日进宫,却没听哪位宗亲朝臣提及半个字。换句话说,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而皇长兄知情,只是因为他的亲王府在华丰胡同上,与宝钞胡同拐了个折角儿。
    皇长兄差来的人说,那晚烧得光火连天,就连在府里都能闻到些许烟味。
    皇长兄差来的人还说,那样大的火、又烧了那样久,大约不会只是倒钞司的火,宝钞库多半也烧了。
    倒钞司用以更换新旧钞、宝钞库用以存放纸钞,这两处起火这样大的事,满朝却没人知道。
    而父皇绝口不提。
    孟君淮支着额头又缄默了须臾,烦乱地再看看丢在一边的狼毫,遂将眼前摊开的空白奏本一合,也丢到一边去。
    他长叹了一声道:“速进宫去,问问母妃方不方便见人。”
    为什么起火,现在半点都打听不出,父皇是什么意思他不清楚,但身为九五之尊的人既然不提,就是希望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他这个当儿子的,更该帮着父亲一起办这件事。所以他不仅不能将这事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也不能去乾清宫直言问父皇到底是何始末——若问了,就等同于明言父皇在这等要事上,瞒住了满朝文武。
    但是,倒钞司设在户部之下,户部尚书是他的舅舅。
    如若在一连串的隐瞒之后,父皇要拿户部问罪了事,又或者背后那人想拿户部顶罪,他的母族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皇长兄独将此事告诉他,应也是正因为此。
    。
    谢玉引闷在屋里吃了早膳,又抄了小半日经后,被西边传来的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这才知道和婧昨晚被孟君淮留在西屋睡了。
    她赶紧过去查看,推门才见原来奶娘也被叫来了。和婧正坐在窄榻上打哈欠,见她进来立刻下了榻,小脸上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低低唤了声:“母妃……”
    “……嗯。”谢玉引走过去在榻边坐下,尽力摸索着当母亲的感觉,衔笑摸摸和婧的额头,“睡得可好?早膳你喜欢吃什么,母妃让人做?”
    和婧低着头扁了扁嘴,说不上不恭敬但也实在不亲热:“我回何母妃那里用。”
    玉引也不想逼她,刚要点头答应,她又说:“母妃,您能差人送我回去吗?告诉何母妃,您和父王不生我的气了。”
    她的话突然卡壳,怯怯地觑了觑玉引之后,问:“您……您还生我的气吗?”
    谢玉引见她这样,一阵心疼。
    必是平日里长辈们待她规矩太严了,她才会这样。她才四岁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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