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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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下留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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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马贼绕到我们後头放火吗?」

「快去取水救火!」有人喊叫著,分工合作的忙了起来。

脚步声、喊叫声在她头顶上方盘桓,除此之外,马厩内还多了一股诡异的压迫感。她害怕的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赫然多了一双陈旧的靴子。

那双靴子,看起来还有些眼熟呢!

丁儿缓缓抬头,从那双靴子,往上看至粗壮的大腿、腰带、胸膛,紧跟著映入她眼中的,就是那张有如恶鬼般铁青的面容,映著熊熊烈火的独眼,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活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当场大卸八块!

她一动不动的看了雷贯天半晌,然後咚的一声,绝望的把脏兮兮的脸儿埋进发烫的土里,企图躲避他那杀人也似的视线。

惨了,她死定了!

第四章

雷贯天气得眼里都快喷出火来。

就连几年前,那个表面投降,却又夜袭举兵,被他追杀进大漠的叛军领袖,都没能让他失去理智,而眼前这个蹲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小女人,倒是轻而易举就让他气到快抓狂。

短短两刻钟不到,她就烧了他的马厩、放走他的马匹,还一个劲儿的猛往鬼门关里闯!

看见黑马即将把她踏扁,雷贯天愤怒的抡起铁拳,重重的朝那匹烈马挥出。

黑马受创,昂首痛嘶,庞大的身躯被这一拳揍得跌开来,侧倒在地上喘息,马首晕眩的左摇右晃,马鬃散乱,四蹄都在颤抖,挣扎了半晌也站不起来。

逃过一劫的丁儿,趴在发烫的泥土里,坚持即使被泥土烤熟了脸儿,也不肯抬头面对雷贯天。

只是,他却不肯放过她,单掌一抓,就把她揪了起来。

「呜哇,不要抓我!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不要啊!我不是要放火烧马厩,是误会啊、是误会啊!你听我解释——」丁儿胡乱的挣扎,急忙想要求饶,但是一瞧见雷贯天铁青的脸色,连篇的辩词就缩回肚子里,再也吐不出来了。

她原本以为,那些马贼攻上门来,足以让雷家牧场的人们忙上整夜。哪里知道,战事会结束得这么快,她还没能上马开溜,这些人就已经战罢归来,是他们太过神勇,还是那些该死的马贼太不济事?

瞧见雷贯天转身进屋,部属们心里发急,留下大半的人扑灭大火,其余的也跟著挤进石屋里。

「头儿、头儿,请等等!」江一刀冲在最前头,抢在门被重重关上前,挤身卡住门板。

雷贯天回头怒瞪,额上青筋暴起,沾了血的乱发,如雄狮鬃毛般贲张,阔嘴吼出巨声咆哮。

「出去!」

轰雷乍响,江一刀肩膀一缩,被头儿的气势吓得当真抽腿後撤。唯独刘大娘不畏狮吼,坚持排众上前,焦急的挤进来。

「将军,您先别生气,肩上的箭伤得快些处理才行。」她盯著雷贯天肩上汩汩流出的黑血,心里直发愁。

那群马贼的箭镞上,全都喂了毒。将军一马当先,在马贼间冲杀挥砍,却中了一发冷箭。马贼用的毒箭,毒性猛烈,换作是普通人老早就昏厥倒地了。他却勇猛依旧,徒手折断肩上的箭,继续举刀杀敌,丝毫不受影响,直到这会儿,染毒的箭镞可还留在他肩头上呢!

怒吼的狂狮,总算不再咆哮,他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簌簌乱抖的丁儿扔出去。

「啊!」

她发出一声惨叫,耳边只听得到咻咻的风声,接著就咚的一声,不偏不倚的落在床上,小屁股被摔得好疼好疼。

感觉到大难临头,她连伸手抚抚臀儿的时间都没有,就挣扎著爬起来,把红纱帐扯下大半幅,当作护身符似的,紧紧揪在胸前。

「头儿,你先坐下吧!」霍达劝道。跟在雷贯天身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瞧见主子这横眉竖目的样子,活像要气得折寿。

雷贯天全身紧绷,砰然在桌边坐下,横眉倒竖,满脸都是暴戾之色,野兽般的目光狠狠盯著床上的丁儿,面目极是狰狞可怕。

「你又想逃走?!」他大声质问,肩上又涌出一股黑血,那股声震八方的压倒性气势,吼起来活像是要杀人。

她惊跳起来,抓著破碎的红纱帐,连忙爬到大床的最角落,跟他保持最远的距离,眼中再度泪汪汪。

呜鸣,她最怕他吼了!

爹爹曾说,这个独眼将军生来铁嗓钢喉,在战场上对峙时,只要大吼一声,就能让敌将吓得滚下马,自动弃械投降。连桀骛的战将,都不敌他的咆哮,她这个小女子胆小如鼠,他再多吼个几句,她的心跳说不定就要停了。

瞧见她的眼泪,他火气更旺!

「还哭!」一道黑血又泉涌而出,溅得衣袍湿了大半。

丁儿又是一惊,大大的深吸一口气,咬含住自个儿的唇,不敢再哭出声,但大颗大颗的泪还是哗啦啦的直掉。

没人敢求情,也没人想求情。想到烈焰冲天的马厩,跟跑得不见踪影的马匹,他们就心疼得直淌血。唉,就连那些马贼所造成的损害,都还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呢!

刘大娘瞧了她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回神又专注在疗伤上。她徒手撕开衣服,瞧见雷贯天肩上,那个黑黝黝的血窟窿。

「将军,这箭头埋得太深,得用刀挖出来才行。」她慎重的说道,胖脸上满是担忧。

「动手。」他不耐的答道,阴骛的黑眸,还是死瞪著逃亡失败的小女人。

孙兰反应迅速,抽出随身匕首。

「来,用我的刀吧!」应付那群蹩脚马贼时,她没用到这把匕首,此刻刀刃还是乾乾净净的,没染到半点脏污。

刘大娘接过匕首,搁在烛火上烤了一会儿,然後拿著尖刀,往雷贯天肩头控去

大量的黑血涌冒,随著匕首深挖,血逐渐变得鲜红,那血腥的景况,看得丁儿冷汗直流、双眼发直,几乎要昏倒,他却连吭都不吭一声。

「将军,请忍忍。」刘大娘汗流浃背,深吸一口气,刀尖反勾,那枚箭镞终於露出头来,紧接著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乱滚。

呻吟聋此起彼落,围观的人们松了一口气,霍达取来解毒的伤药跟绷带,先将伤药敷上,再仔细的包扎。

还没包扎妥当,他就开口了。

「全都出去!」

「呃,头儿,您这伤厉害得很,虽说这些膏药就足以解毒,但是最好再熬些汤,让您——」

雷贯天额冒青筋,握起拳头往桌上重敲,坚硬的石桌应声而裂,当下崩了一大块。

「全给我出去!」

遵从将领指示,是军人的天职,尤其是在将领气恼得有如岩浆滚冒时,他们更是聪明的选择无条件服从,全都有志一同,争先恐後的往门外挤,就怕跑得太慢,会被雷贯天抓起来往窗外扔。

就连缩在床边的丁儿,也偷偷摸摸的滑下床,想追在人潮後开溜。

「站住!」

怒吼声让她心儿一缩,当场停步,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你要去哪里?」

隆隆的脚步声来到她身後,大手拉住她的长发,强迫她抬起头来,迎视那张满是血污的怒容。

「呃,你不是说——全部、全部出去吗?」她胆怯的低语,腿儿因为踩不到地,只能无助的晃啊晃。「那个,我也出去,让你清静些,才能好好休息——」

他深吸一口气,拖著她远离门边,又把她推回床上。

「哇啊哇啊,你做什么?不要推我!」她惊慌失措,本能的想抓住什么,小手在空中乱挥。

嘶——

这下子,连剩下那半幅红纱帐也被她扯下来,轻飘飘的盖了她一头一脸。她咿咿呜呜的挣扎,好不容易扯开眼前的红纱,才猛然发现雷贯天也跟著挤上床来了,那鹿大的身子,让偌大的床铺,顿时变得狭窄。

「你想偷马逃走?」他怒声质问,脸色苍白,却仍是咬牙切齿,看来马上要噬人了!

她往後缩了一寸。

「我……我……」

他逼近。

「你会上鞍吗?」

她再度蠕动小屁股,更往床内缩。

「我……」

「你会骑马吗?」他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她逼过来,撕碎那些碍事的红纱,全扔到床下去。

「呃,一点点……」

「那些马匹可都是刚驯了的野马,非得是骑术精湛的人,否则根本驾驭不了。你连骑出牧场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甩下马背,不是被踩死,就是当场摔断脖子。」他把话从牙缝中挤出来,脸色愈来愈苍白,声量却愈来愈高。「你为什么非逃不可?!」最後的几个字,又是轰掀屋顶、震动八方的咆哮。

丁儿捣著耳朵,缩在床铺的最角落,可怜兮兮的掉眼泪。「我、我、我想回家嘛!」

雷贯天陡然深吸一口气,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敛去了怒气,突然显得万分疲惫。他握住她的脚踝,硬把她拖出角落,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刚包扎好的白布又染红了大半。

「这里就是你的家。」他紧盯著那张抖颤个不停的脸儿,口气坚定的宣布,雄健的身躯朝著她压下——

「哇!走开、走开啦!」她惨叫一声,感觉到他热烫的鼻息,吹进她的颈项。「你要做什么?呜呜,不要压著我!」她挣扎了半晌,双腿双手乱挥,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压著她的男人竟然毫无动静。

咦?

丁儿狐疑的停下挣扎,悄悄的察看,这才发现雷贯天早已紧闭著眼,沉重的身躯只是紧压著她,没有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谢天谢地,他昏倒了!

大量失血,以及街未褪尽的箭毒,让他这铁打似的大男人,终於也颓然昏厥。只是他偏偏就这么坏心,要昏倒也不挑别的地方,非得压在她身上不可,几乎要把她这颗小肉包压成馅饼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箭毒的关系,雷贯天的肌肤热得烫人,那热度包围了她,烘得她的脸儿、她的身子也都热烫烫的。

丁儿瞪圆眼儿,看著靠自个儿好近好近的脸,确定他真的昏迷不醒,这才敢开口,小小声的对他提出严正抗议。

这里才不是我家呢……

天还没亮,北栏圈的方向就传来动静。

几乎是第一声槌敲声响起,雷贯天就醒了。

他睁开独眼,在清醒的瞬间就已全身戒备。直到他确定那规律的敲击,是木工们开始修复栏圈的声音,紧绷的身躯才逐渐放松。

一团暖呼呼、软绵绵的小东西,在他怀里蠕动,本能的寻找著热源,丝滑的肌肤在他的胸膛上摩擦,小手圈勾著他不放。

「嗯——」

丁儿紧闭著眼儿,在梦中发出娇憨的鼻音,连双手双脚都缠了上去,圆脸摩擦著那舒服的大枕头。因为暖洋洋的梦境,她红润的唇儿微扬,弯著好幸福的笑。

幽暗的独眼,注视著怀里那张粉嫩的脸儿,阴霾的神色中,悄悄露出些许的温度,严酷的脸部线条,也逐渐转为柔和。

雷贯天探出指掌,那持著大刀挥砍无数恶徒,让马贼们魂飞魄散的大手,竟悬宕在那张粉脸上,略微的迟疑、略微的颤抖。

只要一想起昨晚的情景,他的手就会克制不住的颤抖。

他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危险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有生以来,他从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就连十几年前,被贼徒毁去一只眼睛,身受重伤的时候,他仍能无惧无畏。

但是昨夜,当他冲进烈焰冲天的马厩,看见黑马悬蹄,在她脑袋上挥动时,一种椎心的力量,紧揪住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呼吸——他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直到这一刻!

想到那惊险的画面,怒火又腾升而起,雷贯天眸中的温情浩褪,神色再度恢复狰狞。他的大手探近那张毫无防备的小脸,然後用力的——

捏下去!

「啊!」惨叫声响起,眼儿还没睁开,她就忙著求饶。「啊,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好可怕好可怕,那个舒服的大枕头,突然长了张满是利牙的大嘴,还喀嚓喀嚓的咬著她的脸颊。

唔啊!

好疼,那枕头又咬了她一口?!

「呜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我下次再也不敢啦!」丁儿吓醒过来,瞪圆眼儿,急著想把枕头扔开,却赫然发现,雷贯天的手正捏著她软嫩的颊不放。

原来,偷袭她的不是长了利牙的枕头,而是雷贯天——唔,那,她整夜抱得好舒服的枕头在哪里?

盈著睡意的眼睛往下溜,瞧见两人像麻花似缠在一起的身子,粉脸霎时间羞得烫红。

老天,她昨晚居然搂著雷贯天睡著了!

都怪这儿的夜晚,即使到了春季,仍旧冶得不像话,她被压得牢牢的,没办法起来找棉被,为了不被冻死,只能愈来愈往他怀里缩去,缩著缩著,她不但睡著了,而且还睡得格外香甜,把他坚实的身躯当成枕头,不怕死兼不知羞的直磨蹭

「对不起,我睡昏了!」她急忙道歉,心儿怕怕的看著那只还捏著她脸颊下放的手,急著想降低他眼里的怒气。「呃,那个,你——你是不是饿了?」

人要是肚子一饿,就容易发脾气,更何况他的脾气似乎比其他人坏。

只是,想到京城里那些传言,她就悚然一惊,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唉啊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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