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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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念-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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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屁虫,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我正望着窗外出神,突然听见杜星问我。
  “我想要…找回我失去的回忆,行吗?”我望着一朵朵美丽的烟花,突然有点想念起那些被我遗忘的家人,还有属于我们的家。
  他们都有哪些人?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会不会…也在这个热闹的节日里,想起我呢?
  “这…”微弱的光线,还是掩不住杜星脸上短暂停留了片刻的失落,也不知是因为实现不了我的愿望,还是怕我找回回忆后就不能再和他一起生活。
  “星星哥哥,我是开玩笑的。这棵圣诞树,不就是你送我的圣诞礼物吗?我不想找什么回忆了。虽然还是想不起来,我有一种感觉,和星星哥哥一起生活的日子,比我失忆以前的任何时光都要快乐。”我安慰他。但也不全是安慰,我说的,大半都是实话。
  “你这小屁虫还挺会说话。”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说,杜星宽慰的笑容中透露出几分羞涩,“这样吧,你失去的记忆,我给不了,只能看圣诞老人会不会送回来给你了。但是我可以把我的回忆分享给你。”
  “好呀好呀,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呢。”我很自觉地从杜星手中接过吃剩的苹果核,连同自己的一起丢到垃圾桶里,洗了洗手,又飞快地跑回他身边端端正正地坐好,拿出一副极有诚意的样子。
  杜星给我讲的故事,其实并不长,也并不圆满。
  杜星是个土生土长的F城人,出生在22年前的一个初夏之夜。那一晚,生完杜星之后,杜妈妈刚从产房转移到普通病房,扭头正见窗外漫天闪烁的繁星,于是便给刚刚出生的宝宝,取名叫杜星。
  当年杜爸爸和杜妈妈结婚的时候,杜妈妈可以说是下嫁。杜妈妈是家里的独生女,当时一家都是公职人员,而杜爸爸,只不过是一个从外地来到F城,刚刚开始创业的毛头小青年,两人身份地位很是悬殊。但杜妈妈不在乎,铁着一条心跟了杜爸爸。
  在杜妈妈一家的支持下,杜爸爸的生意逐渐红火了起来,家庭条件也越来越富裕。杜爸爸感恩妻子一家曾经的帮助,对家人十分用心,夫妻两人恩恩爱爱,陪伴着小杜星幸福温暖的童年。
  但后来,当小杜星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随着杜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即便想要多空出时间来关怀家人也变得有心无力。杜妈妈给了他最大限度的理解和宽容,默默地,独自承担起了照顾和教育小杜星的重任,也揽下了许多的孤独和委屈。
  再后来,小杜星在妈妈的呵护下健康地成长到了十五六岁,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妈妈却生起了病,并且越病越重,直至离开了人世。
  杜爸爸在外奔波这么多年,对妻儿的关心非常有限,小杜星一向很听妈妈的话,懂事地没有怪过爸爸。可杜妈妈离开人世的时候,杜爸爸因为在外地忙着新公司的开发项目,竟没能及时赶到她身边。
  看着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还倔强地望向病房门口不肯闭上的双眼,小杜星开始对爸爸有了恨,加之杜爸爸的公司扩展计划正处于关键时期,实在没法中途放下,忽略了和小杜星的沟通,于是后来,父子俩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杜星都是和保姆刘姨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好在刘姨是个知识分子出身,对小杜星也是不遗余力地照顾,这使得小杜星在杜妈妈过世之后还能感受到几分母亲般的关爱,倒也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平平静静地上完了高中。
  而在这几年间,杜爸爸不仅几乎将原本设在F城的公司总部整个转移到了更大的城市C城,还在那里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杜爸爸提出让杜星选择一所财经类的大学,并承诺在杜星大学毕业获得学位之后将还留在F城仅剩的一间金融投资公司转移到他名下,作为他今后正常生活的保障。
  纵使杜星再痛恨父亲的无情,他也知道,这间公司便是父亲和他脱离父子关系的交换物,若是他在这个时候拒绝父亲的条件,那他即将面对的便是一无所有的境地,所以他选择了妥协,填报了当地有名的财经大学,并顺利地被录取了。
  杜爸爸对儿子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为避免新任妻子产生妒忌,他卖掉了之前一家人住的位于F城市中心的300多平米的大平层,另以杜星的名义在大学城附近买了现在这套小复式,还为他购买了全套的大额保险,算是为他留足了后路。
  从头到尾,杜星都保持着一脸的平静,只在讲到母亲的去世时露出些许悲伤的神情。而我,虽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也在不知不觉中,淌下了不知是同情还是心疼的眼泪。
  “我都没哭过,你有什么好哭的,我也没受过多少苦,不过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有些孤独罢了。傻丫头,以后也不用叫你小屁虫了,干脆该叫鼻涕虫好不好?”杜星见我泪水涟涟的样子,有些不忍地起身,抽了两张纸巾,又蹲回我面前,很自然地为我擦拭起湿漉漉的脸颊。
  杜星的脸离我好近。我能看到他细长的眉眼间,辉映着窗外朵朵烟花五彩的光芒。
  但他马上就觉察到这个姿势的暧昧,随即粗暴地将手中的纸巾往我手里一塞,嘴里念叨着要把泡在锅里半生不熟的鸡蛋面做成夜宵,手上动作却不灵活起来,接连点了好几次才把火点着,还差点把小胡子都给烧了。
  看着似乎比我还要紧张的杜星,我不禁失笑。我想,能不能找回我的记忆,真的不重要了。因为,回忆并不一定美好,甚至,它会让人悲伤,让人痛苦。而我只想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过最简单的生活,就很好。
  看到这里,我轻轻地合上日记本,珍爱地将它抱在了胸前。
  朝朝暮暮,点点滴滴,原来我是这样喜欢上你。
  亲爱的奇葩小胡子哥哥。?

☆、第二章(下) 2005。夏

?  初夏,在悠悠蝉鸣和淡淡的石榴花香中如期而至。我掰指一算,杜星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放学的时候,我特意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平时结伴一同回家的同学,溜到教学楼后已被弃用多年的小操场,用空矿泉水瓶接了大半瓶自来水,一路小跑向小操场西北角的一小块泥土地处。
  这一小块曾为栽种小型观赏植物而留的泥土地,原本已随小操场的废弃而荒芜多年,除了丛生的杂草外别无他物,但在两个多月前,它因其土质松软且所处位置阳光充足而被无意中经过的我看中,隔天便被清理完毕,撒上了上百颗满天星的种子。
  如今,一整片的满天星已基本成型,虽受限于土地的大小,成不了多大规模,但由于照顾得当,成活率高,生长得极为茂密。阳光下,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儿便也像发着光般灿烂无比。
  ——这是我准备送给杜星的生日礼物。虽然廉价,却是我这两个月来牵肠挂肚精心呵护养成的,无论如何,总是有一份心意在。
  见花儿长势喜人,我便也不多作逗留,只是小心翼翼地用装来的水将这一小片花丛浇了个透,便离开了学校。
  刚朝杜星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正巧碰见他单手抱着一颗篮球远远地走来,一身的大汗淋漓,明显是刚打完篮球的样子。
  我停下来,用力地朝他挥挥手臂,双手弯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了一声:“星星哥哥!”
  杜星闻声,也冲我挥挥手,然后迈开大长腿朝我的方向奔跑过来。
  然而刚跑了几步,我只见他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下巴狠狠地磕在了水泥地上,原本抱着的篮球也脱了手,上下弹跳着滚远了。
  “星星哥哥你怎么样!”我紧跑几步赶上去,配合着杜星的动作将他扶起来。
  虽然没有伤到什么重要部位,但倒地时挨了这么结结实实的一磕,杜星的下巴裂了道口子,正不停地往外冒血,嘴唇好像也被咬破了,两股血流汇成一道,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血珠子沾了他一身,也落在他身前的水泥地上,看着触目惊心。
  其实杜星以这么个姿势摔倒,确实有些怪异,一般人摔倒时,似乎通常都会用膝盖或手臂等较为坚硬的部分触地,减少对自己的伤害,可杜星居然任由最脆弱的下巴独自去承受这一下,让我深感诧异。
  但此时我哪还来得及细想,只顾匆忙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抽出大半包来,紧紧捂住杜星下巴上的伤口。
  半包纸巾迅速地被血渗透,看来杜星下巴上的伤口还不浅。我只得再抽出剩下的半包,交给杜星自己按住伤口,空出手来拨通了秋城哥哥的电话。
  几分钟后,我和杜星,还有秋城哥哥从不同的方向同时赶到了附属医大的医务室。
  此时杜星下巴上十字交叉状贴着两片我从包里找到的创可贴,浅绿色的运动背心上布满点点血迹,我的白色校服上也沾上了不少血漬,两个人看起来简直像是逃难般狼狈不堪,就连和杜星相熟数年的医大保安叔叔也愣是差点没认出他来。
  秋城哥哥事先已在电话中听过了我夸张其辞的描述,倒是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而是淡定地指挥我将杜星扶进一个小隔间内坐下,又将我支出去,让我在外面等着,独自处理起他的伤口来。
  将杜星交给了一向信任的秋城哥哥,我一路悬着的心也终于平稳地落了定,乖乖地候在了外间。
  秋城哥哥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过不多久便将杜星的伤口处理完毕,又将我叫了进去。
  不知是因为空间过于狭小还是我太过敏感,一进入小隔间内,我便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杜星就坐在靠墙的简易小床上,来时糊了满脸的血迹已被完全擦去,虽然脸上明显缺少血色,下巴处贴着医用纱布也显得有些滑稽,但总体看来还是无甚大碍了。
  “缝了几针,没事了。喝点葡萄糖,坐会儿,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去了。”秋城哥哥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他最终也没对我们说出什么特别的话来,只是简单交代两句,便不再多言。
  “小屁虫,今天可算让你看到我出糗了,以后不准你老拿这事儿取笑我,知道吗?”大概是那阵子麻醉劲儿还没过,杜星一开口,我便听出他说起话来还不太利索。于是,原本是句威胁的话,说出来却反倒让本没想过取笑他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眼见杜星又要冲我瞪起大白眼,我索性提前装起了傻,滴溜溜地转着一对小眼珠子四处张望起来。
  也就恰巧看见,一边的小桌上放着的医用铁盒内,除了秋城哥哥用剩下的针线和棉花纱布外,还有一小撮糊着血迹脏兮兮的小胡子。
  我想,我已经能猜想出本次事件的起因了。一定是老天都觉得杜星的小胡子看着别扭,所以才特地来替他收了去。
  以后,小胡子这个外号就该不属于杜星了吧?那我跟他吵起架来的时候,该称呼他什么?小疤脸?
  想到这里,我又一个人傻乐起来,直到身边的杜星实在忍无可忍一个爆栗敲在了我的头上。
  这一下用的力道不轻,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才猛然发现这真的不是个适合欢乐气氛的时刻。
  可是,怎么办,和杜星在一起,我好像特别容易感觉到快乐呢。
  杜星生日的这一天,恰逢周三——每周一次将下午第三节课作为室外活动课的日子。
  下午第二节课刚下课,我便在同桌小胖子的掩护下,趁乱逃出了教室,并飞快地奔向小操场,迅速地从茂密的满天星花丛中挑选了长势最好的一部分,捧在手里直奔看管较为松懈的学校后门,看准机会躲过了看门大爷的视线,一溜烟地从半开着的小门逃了出去。
  路过蛋糕店的时候,我为杜星挑了一个五角星形状,热带水果口味的生日蛋糕,最小尺寸的。
  回到家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明显杜星还没有回来。
  我先将生日蛋糕放进冰箱,然后捧着满天星进了房间,找出几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包装纸和漂亮的缎带,挑挑拣拣,捆捆扎扎,亲手做成了精美的满天星花束。
  满意地望着经过我这么一包装顿时高贵了不少的一大束满天星,我不禁自恋起自己的心灵手巧来。
  一切都准备就绪,我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杜星被我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可是作为今天主角的他,却相当不配合地迟迟不肯出现。
  想来杜星不按时回家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自那天下巴意外受伤后,也不知是因为小心眼记恨着我没心没肺的嘲笑,还是觉得自己受伤的样子太丑不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杜星就像是刻意逃避着我一般又恢复了最初早出晚归的作息。
  可我原本还以为,今天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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