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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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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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连年的山洪冲的陡峭无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失足悬崖。
  幸好,都是走惯了山路的人。
  我们可以想一下,那块地在离家十几里的山沟里,山路本身就十分难走,再加上积雪未化,为了避免出麻烦,村人抬了一顶“黑龙爷”的轿子去了地里。
  为了这块地,为了这个故事,姥姥几年前就琢磨过这事,她在地里亡灵所在的地方早就埋了黑驴的蹄子,据说是镇邪用的。
  那一年,是1997年,我第一次住院的时候。
  那次法事的半夜,一帮小青年可能困了,也可能想应付,他们并没有找到黑驴蹄子就做完了应该做的事情,抬着轿子回家(姥姥供奉“九天圣母”,当年的蹄子是她亲自到地里去埋的)。到家里的第一个手续就该是三顶轿子再次“会诊”,让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九天圣母”的轿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久久不能归位。
  于是,三顶轿子再次在院子里转起来,再次“会诊”。父亲母亲虔诚地跪在地上等着他们的“言传”。
  最后,“九天圣母”的意思是,我既然负责保护一方百姓的安康,就得对这事负责处理好,你们去了,但是没处理好,这让我怎么归位呢?你们连正确的方向都没找对,还草草了事,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有人要问,这神佛的意见是怎么传达的呢?
  在农村有两种方法可以传达,一种是所谓的“附体”,“附体”之人可能会说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或者,你随便给他一本武侠小说,他会快速翻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你指出来,连起来就是一句话。第二种是明白人根据情况问,如果对了,轿子自然向前冲过来,这叫“问佛”。当地,两种情况都有。
  我们家当时的情况是,众人见“九天圣母”迟迟不能归位,觉得事情有所蹊跷,就一再询问,最后得出上述结论。
  于是,三顶轿子又在院子里尘土飞扬地舞动,折腾着抬轿子的12个年轻人。这些年轻人们早就大汗淋漓……按物理学的观点讲,轿子的旋转、舞动角度完全取决于其中身体最好的一个年轻人的素质,如果他任由惯性,放任力气了,那就意味着其他三个人会吃亏。
  舞动了一会儿后,大家决定再去一次,这一来一回,起码是三小时的时间。
  第二次,去的是“九天圣母”和“黑龙爷”,“龙王”依然镇守家中。
  半夜三四点的样子,村子里再次锣鼓喧天,一行人等二次上山,这次的队伍要比上次强大。因为两顶轿子加上换的人,需要16个人,还要负责问询的、负责道具(锣鼓黑碗等家什)的、扫雪的、照明的、几个阴阳,少说也得40人吧。姥姥年事已高,没有再去,不然,她老人家一定要亲自跟着去的。
  还好,这次去了后,没再让大家失望,因为在“九天圣母”的示意下,他们在厚厚的积雪下挖出了姥姥在几年前埋在地头的黑驴蹄子,一切办好,回家,诸神归位,阴阳吃饭。
    139
  再说一下黑驴蹄子的故事吧。
  1997年,我第一次住院,当时姥姥77岁。
  她听到我住院的消息后很担心,四处打听民间偏方,还不断找通晓巫术的人装神弄鬼。所谓“病急乱投医”,我还没怎样呢,家里的人们急上了。
  这一急不要紧,总有那么些个有着仙风道骨气质的人出来给你禳解几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骗钱的,有装假神的,反正够热闹的。
  姥姥最后还是采用了“九天圣母”的说法。
  青藏高原的很多山路,一过秋天,基本就不用了。高原的雨量最丰沛的也是在秋天,那一道道山梁,一条条沟壑便在此时形成,大雨磅礴,从山凹里形成的流水携卷着黄土,慢慢地就将夏天修好的道路一个个从山腰冲断,从远处看,很多路就那样孤零零地像张开的嘴一样凄凉地断开着……
  那个冬天的一个雪夜里,姥姥从十几里外的家谁也没告诉地拿着她的道具赶到那块地里,在做她的法事。
  先不考虑高山沟壑的险峻,就说白茫茫的雪夜呵!姥姥为了保住她外孙的命,就那样冲进寒夜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不顾一切地冲到那块地里。也许,是信念的力量吧,后来她描述说,不知道一路上栽了多少个跟头,奇怪的是77岁高龄的她,回家后身上居然连点泥土都没粘上,她很自信的说,那是“大佛爷(九天圣母)”保佑的……
  对姥姥来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祝福后面还有跟随了她一辈子的信仰,于是,她按着她的信仰去保护她的外孙,用她的话来说:老子这条命掉到山沟里死了又怎样?要是能换外孙子的命,我死十次八次都行!
  事情那有这样简单呢?
  到了现在,我依然和姥姥的感情很好。上学的时候,会跟姥姥开玩笑:姥姥,要是过年我回来你不在了怎么办?
  姥姥会不假思索地说:那你也得给老子烧纸来,老子大半夜不知道为你个小冤家折腾了几次,你要是不来烧纸就太没良心了。
  我会很诚恳地说,放心吧,现在我还不是每年都给姥爷烧纸吗?那是我份内的事情呀。
  事情过去很久了,我的姥姥今年已经87岁了,还能做针线活儿。感谢姥姥!
  到了现在,我依然说不出姥姥在我生命里的分量,从我出生3天起的那场罕见的肺炎,再到后来的鬼门关一游,姥姥的影子牢牢地锁定在我生命的各个旅途中。我不敢想,要是姥姥不在了,父亲母亲还会找谁诉说这不解的灵魂之谜?
  我出院后,姥姥和奶奶都告诉我,在她们七八十年的生命里,从来没见过那么大规模的一场法事,这是当地的习惯,也算风俗吧,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得缘举办的。
  北山的“黑龙爷”在历史的长河里颠簸了五百多年,留下的传奇故事太多太多了。他的名声甚至在西北的广大地区流传着,但是请他太难了,若非机缘巧合,想办一场这样的法事,实属不易。
  我用平静的心情敲下这些文字时,感觉有点远去了刀光剑影的意思,脑子里依稀能看到宏大的法事场面,一个个虔诚的农人们前呼后拥的热闹景象,在他们看来,不论是谁家办法事,能参与就是很大的荣幸。
  据说,抬“黑龙爷”轿子的人一般都要很虔诚,来年定会财运亨通,万事大吉。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幸抬到这顶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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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躯体上的伤残并不可怕,可怕是灵魂上的伤残。
  ——民间谚语
  
  当母亲和姥姥花了大量的时间声泪俱下地给我讲述这些过往的故事时,我的心情是低沉的,除了配合着她们听完故事,我还能做什么呢?
  但是,对她们的虔诚,并不代表对鬼魂的虔诚和信仰。
  听着她们的故事——对我来说,的确是故事罢了,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的故事的主人公是我,虽然我没有到场,但我无法亵渎他们虔诚的信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何况,她们是我最亲的亲人。
  一切,都为了我的疾病,我还能有什么牢骚?
  只是,为了故事的完整性,我把这些故事的经过,用最忠实的方式记录下来了,也算是对亲情的回报罢!
  在记录整个长篇的时候,我一直在微笑。
  我为什么不微笑呢?
  对一个笃信信仰的人来说,你用你的智商去试图说服他们一辈子的的信念,谈何容易!
  在听她们的讲述时,我时常想起村里供奉神佛的人干过的一些事情。比如,他们选一个良辰吉日,点上香火,闭着眼睛,很虔诚膜拜地写下一组数字,据说那是神佛给予的。然后,拿着这一组数字,无数次地交给福利彩票事业,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但他们总是能找到这样那样的借口去辩解,难道你非要信誓旦旦地跟他们争个面红耳赤?
  他们以为,他们所信仰的神佛所向披靡,他们以为,他们能从传统里、信仰里找到生活的快乐,那又何必去拒绝这份快乐呢?何况,国家的法律也有规定公民宗教信仰的自由!
  但对天下儿女来说,我们对亲情的信仰却超过了一切,亲情便是一切。要不是做了违法的事情,何必去追究?你爱怎样就怎样,不就是烧几个稻草人,点几支香火的事情吗?即便到了现在,我依然固执地以为,农村的“跳大神”现象,在很多时候是精神疗法,而且,越是传统越是原始的地方,这种精神疗法越管用。
  因为我的病,家人的精神堡垒已经岌岌可危了,哪怕是一个极小的细节,都有可能在瞬间摧跨他们!所以,我在医院里,也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老人们的情绪,我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而他们却是我一切的一切的冠冕。
  在三院,当一切检查结果昭然纸上的时候,我很清醒了。
  我曾很平静地问过那位博导一个问题:
  “我这个病,到底有没有救?”
  她面色平静地告诉我:
  “你已经是大学生了,我看你也很懂事,相信其他大夫也说过了吧,你这病,就是出院后,也要长期输血,至于交叉感染,谁也保证不了,什么时候感染严重了,那就是一个结果吧!”
  我笑了一下。
  听到这个结果,我晚上就给老曲打电话,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老曲,你说什么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老曲被我问的一声不吭,他以为我这里出事了呢。后来,没等他说完,我就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中年丧子很痛苦,所以,我不会去死!”
  老曲哈哈大笑着说,我相信你的!
  相信管个屁用?
  我只是在想,佛教里,自杀是不能超度的,因为他们不讲究杀生,你的生命是父母给予的,你自杀本来就犯了“杀生”的大戒,还能怎么超度呢?不能超度,那就意味着不能轮回,下地域、下油锅……犯了天条的人,肯定祸及子孙亲情,你说这代价花的也忒大了吧?是这么说的不?
  想到这里,我一个人在病床上哈哈大笑,搞的邻床的老头也跟着我笑了半天。他不知道我笑什么,但他知道我笑的事情肯定好玩。
  我笑完后,语气平静地告诉他我的想法,他想了半天后说:
  “年轻人那,人生有十八个慢坡呀……都要过的,就看你啥时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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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病,一直让几个医院的专家们郁闷不已。三院一位退休的老大夫好几次地专门从家里跑到我病床前,每次,他都表现出痛苦的表情,欲言又止却不吐不快。挣扎了几次后,他还是说了:
  “小余啊,可以这么说,你的消化系统,现在是千疮百孔!”
  他顿了顿,在看我的反应,见我微笑着,他顺了一下后搭在头顶的一头银发,继续说:
  “我们本想手术治疗,你知道马俊仁吧,他和他的队伍,常到三院的运动医学科,我们比较熟悉了,他的消化道内部,只有一个地方像你那样,电烤一下就没事了,可你的是所有的地方都有病变,全国罕见,只有三例呀!”
  当我再次听到这个事情时,来了兴趣,为了证明信息的准确性,我从床上弹起来,问老大夫:
  “那另一位呢?还活着吗?”
  “走了,去年刚走的,他是人大常委会的一位委员,叫XXX……”老大夫显出一幅爱莫能助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抱着枕头盯着老大夫,想说什么,却觉得任何的表白都太过多余了,难道我要宣誓?老大夫在等,所以,我轻轻说了一句:
  “奇迹不奇迹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今天,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对我的父母负责,对我的亲戚朋友负责!昨天我还勒索一同学给家寄了点他们家乡的特产呢。”
  老大夫想来摸我的头,被我躲过去了,然后调皮地回敬一句:
  “小心有细菌!教授的心意我领了,的确,只要我有一天生命,我就要让我的世界充满阳光!让我的朋友感觉不到我是病人,永远……”
  临走时,老教授语重心长地给我留了一句:“你要回A医院了,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吧,直接给家里打,这是我的名片。”
  他已经出门了,却迈进一步,一本正经地说:“要知道,很多人挂我的号都要排好几天的队呢!”
  我双手捧着名片,如捧着我的生命,不论怎样,我得感恩!
  最后,三院给了我一个“全消化道出血”的结论,然后把我再次打到了A医院。
  一个月的时间,A医院的变化太大了。妇产科里,不知道诞生了多少婴儿;急诊室里,不知道又有多少头破血流的故事发生;苍白灰暗的住院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完成了生命的交接仪式……
  这些消息对我来说丝毫没有吸引力,倒是马崽这个小混混,他居然打好主意,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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