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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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权-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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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着坐了起来,身体靠在床头上。因为躺了许久,这一坐,头有些晕,她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舒服多了。眼睛往窗外看去,树叶落得差不多了,看上去有种荒凉感。

让她想不到的是,许亚和许当突然出现在病房的门口,武警不让他们进入,两个孩子哭闹着和武警争执起来。周兰兰看见了儿子和女儿,因为激动,一下子扑下床来,胡玉奴也醒了过来,她马上去搀扶周兰兰上床。许亚和许当闯了进来,他们抱着妈妈哭了起来。

“妈,这是怎么了?我们家怎么了?”

“爸爸呢?爸爸怎么了?”

周兰兰抚摸着女儿和儿子,一股热泪夺眶而出,胡玉奴站在旁边陪着落泪。许亚又转过来扑向胡玉奴。

“舅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玉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两个孩子,她叹了一声,给远道归来的两个孩子分别倒了杯热水。

“孩子,你爸爸这些年走的路,你们也许不知道,现在,他的政治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而且也牵连了你妈妈和你们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无力回天。你妈妈为他奔波,出了严重的车祸,差点把命都丢了,也算对得起他了。你们俩也别着急上火了,人各有命,到了这个份上,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做什么呢。”

许亚趴在妈妈的怀里哀哀地哭,许当是个男孩子,坚强些,他站在窗前静默了一阵,忽然从病房中跑了出去。周兰兰不知道儿子要干什么去,心里十分焦急,想把他喊住,儿子却头也没有回。胡玉奴跟了出来,想拉住他,可没有拉住,眼见着他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因为着急,周兰兰怀抱着女儿,眼泪顺着眼角直流。女儿许亚已经泣不成声了,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儿,天资聪颖,白皙漂亮,被这个高干家庭优容的生活培养了一身贵气,从小到大,被父亲爱护着,被母亲关心教育着,被许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宠爱着,没有受过一点儿委屈,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哭过。她想不明白,志气高扬威风八面的爸爸,怎么突然间就成了罪人,温柔贤淑的妈妈,怎么就躺在了医院里,那个原来完整温馨的家,怎么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爸爸和妈妈离婚的事,她和弟弟现在还不知道,这几年她和弟弟一直在美国读书,一直以为爸爸妈妈的感情很好,妈妈去美国只说是陪着他们读书,每当他们俩问起爸爸的时候,妈妈也都说好。

看来爸爸是彻底完蛋了,妈妈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不知道自己能为爸爸妈妈做些什么。

“妈,爸爸现在怎么样了?能探视吗?”

周兰兰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胡玉奴过来,拉住许亚的手。

“你爸爸现在下落不明,警方正在抓他。”

许亚眼前一亮。

“这么说,爸爸他跑了?”

胡玉奴点了下头。

“是啊,他跑了。”

许亚的心仿佛获得了安慰,她沉寂了一会儿,又向胡玉奴打听鹿一鸣和胡碧奴的情况。

“鹿伯伯和碧奴阿姨他们呢?他们不是跟爸爸是一条船上的人吗,爸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会不管吧?”

没等胡玉奴说话,周兰兰转过脸来,严肃地申斥了许亚。

“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赶紧去找弟弟,然后你抓紧带着弟弟回美国。”

许亚不同意。

“我不回美国,家里这样了,你拿什么支付我们在美国的花销?我要留下来,留下来帮助你和爸爸。”

周兰兰心情急切起来,这个从来都不大声说话的女儿,今天突然变得跟花木兰似的,表情里有种凛然的东西。

“许亚,你能帮上什么?你懂得什么?你这么不听话,是不是成心往我的心上插刀子?”

许亚拉着妈妈的手,样子突然成熟了似的。

“妈,您别忘了,我是美国名牌大学经济学硕士生,我爸爸和鹿叔叔干的那些事儿,早就瞒不过我的眼睛了。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足以让他们死十次了,现在爸爸没有落在警察的手里,也就是说,他还有一线生机,我是他的女儿,不能不管,我在这里,要营救他。”

许亚的话不但让周兰兰大吃一惊,就连胡玉奴也感错愕。

“你怎么营救他?天下再大,也不会再有你爸爸的容身之地了,他自己把路走绝了,那是他的命,你听妈妈的,赶紧跟弟弟回美国。”

许亚没有再和妈妈争辩,她站起身来,看着胡玉奴。

“舅妈,我妈妈就麻烦你照顾了。”

没等胡玉奴反应过来,她也走了出去,周兰兰和胡玉奴在这一刻,都被这个小女孩的举动给震慑了。她们看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感觉到一种力量在她的身体里面奔腾着,真是让人吃惊,那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力量。

51 意外

许明达预感到,虽然藏身的停尸房眼下还不会被公安方面发现,但是,如果时间长了,难保吴是有不露马脚。所以,一连几天,他都在思谋着出逃的路线和方法。

停尸房里有个别人淘汰的小电视机,黑白的,这些天来,这个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就成了他了解外部世界的唯一窗口。老省长李长征几天前因病去世的消息,让他的心里一震,虽然没有奢望李长征能替他做什么,可是,他跟李省长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李长征是他许明达的领导者,是他仕途的设计者和提携者,又是真正的岳父,也是他放纵权欲的包容者。现在他死了,身后留下的是落荒而逃的许明达。通过这台黑白电视机,他还了解到,南海省反腐败工作已经拉开了序幕,而且祭旗的就是他许明达的脑袋,这已经是不用怀疑的了,跟着,整肃南海干部队伍的工作也将进入日程。

现在,东海市的情况也发生了急速的变化,南洞明原来是他的对手,本以为自己当了省委常委,当了常务副省长了,他南洞明不至于对他怎么样,没有想到,他南洞明还是得逞了。那个过去在他的羽翼下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李北方,现在也频频出镜,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如此看来,随着自己的沉没,东海过去那些跟着自己跑的官员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些官员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过去东海是他许明达的天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他的意志,连同那些跟着他的哥们儿朋友,他从多方利益上给过他们关照,可是现在,他许明达要自己开路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和这里的一切告别了。

吴是有再怎么替他着急,实际上毕竟是个闲适的人,就在他许明达为自己苦恼的当口上,他居然躺在小火炕上睡着了。这让许明达更加失落,转念一想,这个朴实的工人,因为他许明达,这些天来也很辛苦,确实累了,鼾声很大。他看着吴是有,心中有一股暖流,暗自叹惋,患难之中见真情,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更没有想到,落难的时候,会被眼前的这个人保护起来。沧海桑田,人这一生可真说不清楚会走到哪个地步,更说不清能碰上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事。许明达到了此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能够路过什么样的人生风景,最终走哪条路,这完全取决于他的品格。

他把手机打开,看了看时间,然后又关上了。感觉吴是有睡得差不多了,想把他叫起来说会话。他用手碰了碰吴是有的胳膊,觉本来很轻的吴是有,被他这么一碰,忽地就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许书记,你没睡会儿?”

许明达苦笑了一下。

“老哥哥,我白天是从来不睡觉的,过去啊,这个时候正忙着呢。”

吴是有也笑了笑,摸着脑袋。

“那是那是,你们当领导的哪能像我们这些人,脑子里面全是浆糊,就是想也想不出个啥来。”

这个状况下,吴是有仍然叫他许书记,让许明达听着有些不自在了,可他知道,老吴这么称呼他,没有什么讽刺的意思,可事实上却是个极大的讽刺。

“老哥呀,我现在是人民的罪人,你就别叫我书记了,要是你能叫我一声兄弟,我就知足了。”

这话让吴是有受宠若惊,他瞪着眼,嘴巴也张着。

突然有人敲门,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许明达赶紧跳下炕,蹑着脚躲藏进了停尸间。吴是有心口一阵狂跳,用粗糙的手掌平抚着,半天才答应着去开门。

胡碧奴的突然出现,简直让吴是有大吃一惊。她破天荒地对表情愕然的吴是有微笑着,身体在门口站立着,头稍微偏着,就那么看着他吴是有,成心让他心慌似的。

吴是有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阴的,满天的乌云越来越厚重,闪电和轻雷在云层中蹿动着。闪电在天空中不断地飞动,低低的雷声,逐渐高昂起来。忽然有一阵疾风吹过,雨马上就要下来的样子。医院楼前的街道上,人们脚步匆匆地走过,马路边上的水果摊子,也都在紧张地收拾起来。

胡碧奴到底是个厉害的角色,她仍然对着吴是有微笑着。

“老吴,认得我吧?”

因为太吃惊了,吴是有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声。胡碧奴以为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又提示了他一下。

“我是胡碧奴,海因公司的,过去经常在许书记家见到你。”

吴是有这才反应过来,可他不知道她怎么会造访这里,所以目光仍然迷离着。转念一想,坏了,她这种人能到这里来找他,一定是奔着许书记来的,要不然,她是绝对不会来这儿找他的。可是又一想,她怎么能知道许书记藏在这儿呢?也许因为她知道过去他跟许书记一家有来往,专门来打听许书记下落的也说不定。这么想着,他镇定了些,口气谦卑地应对着胡碧奴。

“认识认识,是胡董事长,我怎么能不认识呢。可是,这种地方……”

他的意思是这种地方你胡董事长怎么能来呢,胡碧奴看出了他的紧张,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跟他开了句玩笑。

“你这儿,谁都得来,早来晚来罢了。”

吴是有可没当她这句话是玩笑,以为胡碧奴在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他这里藏着一个人。他故意装起糊涂来,跟胡碧奴打起哑谜来。

“胡董事长真会开玩笑,话说的不假,人都有那一天,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可这跟你可不挨边,你年轻健康,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胡碧奴往前进了一步。

“老吴,我来都来了,就不让我进去坐会儿?这天可要下雨了,你就不让我避避雨?”

吴是有回头朝里面看了看,就闪开了身子。

“真是想不到,这种地方你也能来,又脏又晦气。”

胡碧奴站在小屋中间,她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坐下的,炕上有一件破旧的大衣,一床油渍麻花的被子,和一个同样肮脏的枕头。地下有一把木制椅子,更是沾泥带灰的。吴是有扎煞着两只手,让胡碧奴坐,可看了看自己的这个窝,真不知道让这个姑奶奶坐在哪里,就一脸讪笑。

“看看,我这连个让你坐的地方都没有。”

胡碧奴环视了一下,然后把目光盯在吴是有的脸上。

“老吴,我当初小看了你,你别记仇。这次许书记碰上这样的事情,我才看出,你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我很感动。许书记不愿意出来也就算了,你告诉他,我这就想办法送他出去,让他出去跟鹿总在国外会合。”

她虽然没有明着说已经知道了许明达就藏在这里,其实等于直接说了一样。吴是有自己坐在了炕沿上,眼睛好像长了眵目糊,怎么擦也擦不净似的,就不断地用袖头子揉着,嘴上却不肯承认自己见过许明达。

“我可没看见过许书记,惦记着他呢。”

胡碧奴没有接他的话,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递给他。

“给许书记买点儿好吃的。”

吴是有赶紧站起来,推脱不要。

“我可不能平白要你的钱,这是啥话说的。”

胡碧奴也不说什么,把钱扔在小火炕上,转身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转过身来,看着吴是有。

“老吴,我和许书记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在这个时候,我看许书记的笑话,就等于看我自己的笑话一样。你小心点儿是对的,把门关严吧,我走了。”

外面已经下起了绵绵的细雨,秋天的细雨,总给人增添一份凄凉。胡碧奴在雨丝中的身影,却给雨雾增添了些鲜活的色彩。吴是有从门缝里看着胡碧奴的背影,心里想些什么,只有这雨丝知道,或者天上的闪电知道。

52 好话

秋天的白日已经很短,夜色总是很早就降临了。因为天气逐渐变凉了,太阳的羽毛都收缩起来,她总是在城市的楼头上,一忽儿就沉沦下去,然后就给城市留下一片黝黑。整个太平房在医院大楼的后院,太平房和医院主楼间隔一大段的距离,和主楼之间构成一个空旷的院落。院落被雨水浇过了,中心的一盏水银灯,有气无力地散发着幽光,使这个院子透着难以言说的神秘。

吴是有的神色有些颓然,他背依着门,嘴里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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