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悲歌:布衣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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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悲歌:布衣王妃-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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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谨点头哈腰手捧一叠奏折推门而入,只听得“哗”一声水响,一只恭桶从门上应声而落,不偏不倚正好罩在刘谨头上,将他淋了个一头一脸。

屋中朱厚照与一女子搂抱着笑倒在龙床上,半晌直不起身,刘谨取下罩在头上的恭桶,顶着脑袋上的一个大包,也跟着嘿嘿直乐。

“刘美人,朕就说他会着了道,你偏不信,这回知道朕聪明了吧,你瞧他那傻样,哈哈…”

朱厚照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在刘妃脸上亲了一口,对刘谨说道:“放心,都是清水,朕和你闹着玩呢,朕今日不回皇后那,日后也不会去,那个女人跟木头似的朕一点都不喜欢,谁爱去谁去,日后的国事便交由内阁商议,奏折一并都带到这儿吧,朝上那帮人整日嚷嚷个没完,吵得朕头痛,哪及得这豹房清静。”

“是,皇上。”

刘谨一身湿淋淋的谄笑道:“皇上,这是今日的奏折,奴才挑了些给拿来了,怕太多了你看着眼儿累。”

“嗯,还是你最会让朕开心。”

朱厚照顺手摘下个纯金戒子扔给刘谨,道:“一点小意思,给刘公公压压箱底。”

刘谨笑道:“奴才谢皇上打赏。”

起身将手中奏折放置在书案上,拿过面上的一本道:“皇上,侯爷张鹤龄特意交代奴才呈给皇上的。”

朱厚照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又扔回桌上,眼都不抬的问道:“我那四叔果真是失足落下悬崖的?怕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吧,既然敢做,为何又不敢记上史册?”

朱厚照又想起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笑捏着她的脸颊,骂着说这个皇宫对不起她,也只有她才敢那般胆大包天吧,那个有趣的女子真的便这样死了么?

“皇上。”身旁的女子抚上朱厚照的胸膛,娇声唤道。

朱厚照回过神来,掐了美人一把,抬手放下了帘帐,明黄大床内顿时传出女子咯咯的娇笑之声。

“这是你们看着办吧,不必问了。”笑声中朱厚照含糊地答道。

刘谨退出门外,摸摸额上的肿处,面上尽是狰狞之色,哪还有半分傻气,心底得意一笑,我的好皇上,你就风流去吧,玩儿去吧,来日方长,将来这天下之事,总有一天是我刘谨说了算。

哼,从今以后,历史上再也不会有朱祐枫的名字,先皇朱祐樘的四弟,只是兴王朱祐杬,邵太后所生。

“站住。”

刘谨唤住一个提着纱灯的宫女,取过她手上的灯照了照她的脸,奸奸一笑,“还有几分姿色。”

伸手便搂过小宫女的细腰,对着脸亲了一口,一手伸进宫女的抹胸内乱摸,道:“去咱家房里侍候。”

小宫女吓得哭都哭不出来,瘫坐在地,被拖向刘谨的房中。

宫女们私下都知道这个死太监那些下流无耻的手段,四处值守的宫女纷纷低下头,不忍再看,这宫中怕是又要多一楼冤魂了。

“太后,早些安置吧。”宫女小心翼翼说道。

婉心冷冷扫了一眼宽大的凤床,如今她最害怕的便是安置,因为每日醒来时,都会看到珠帘半卷,银烛秋光冷香闺,她总是习惯性地往旁边一瞥,然而锦衾里再也没有了那个清俊的容颜,红色鸳鸯戏水缎面锦被,没有了心上人同床共枕,这锦衾冷的如冰冷的铁衣一般!

仰首看去,三月清冷的弯月洒下柔柔的光,穿过月光的影子,她仿若又看见了一个妙龄少女头戴鸾凤珠翠冠,身着真红色的罗衣,红罗长裙,有用珍珠攒成的大多牡丹花,被磨得极翠的玉叶紧紧簇拥着,花蕊历历如许。在某一日,宫人们的吹拉弹唱中,热闹的将她迎入了紫禁城的端本宫。她还记得,喜娘说的一句话,“太子妃真是华贵,太子,一定会非常宠爱您的。”

她只是低头不语,面容被一串串珠滴遮住了大半,仿佛是含羞将开的一朵牡丹花。

无数盏琉璃明瓦灯次第点起,亮光灼灼,焕彩耀辉,描花飞霞,琳宫玉堂,看似繁花似锦,却从最深处沁出无边的凉意。

死的人永远死了,但是活着的人还继续活着,深宫之中,一夜复似一夜,夜夜相似,而无奈的人事却如天光云影一般,变幻不定,仿佛这一生已然休尽。

他死了,他也死了,而她,人,还年青,但是心已经老去。

灰烬,时间的灰烬纷舞在她的周围,她一伸手,仿佛可以触及那些记忆深处的安宁,然而仅仅是仿佛而已,那些逝去的时光,连同逝去的人一同在流光里沉沦了,在流年之畔,只能隐隐约约窥见已经被水纹模糊的倒影。

那些短促却明媚的记忆,不堪去回想,一想,便是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为何美好的岁月总是须臾就被雨打风吹去,只留下黑越越的暗影飘渺在残梦里,悲凉到底。

宫墙角的秋海棠早已凋落,以后的人生,她茕茕孑立,身后,再也没有了那个爱她宠她的清俊身影,再也没有人听她奏起那曲《凤求凰》。

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浑身微微的颤抖,她伏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哭泣。

************

武当山的巅峰,这里全是梨树。

正值三月,一阵清风拂过,雪梨花纷纷凋落,繁华落尽处,一个身着灰衣道袍的俊逸男子遗世独立。

月光索离,透过树枝照入林中,淡淡月辉罩着那抹灰白身影,映得男子的苍白面容生出几分萧索。

“小白羊…小白羊…”

一声声清脆的呼唤声仿若从梨花林中传出。

他拖着身心俱疲的躯体,脚踏满地落花,入了迷乱的梨落阵,在梨树林中迂回旋转,想要找寻到记忆中那抹俏丽的黄衫身影。

此时,足上布靴已沾满泥土,布衣素衫也被树枝刮花,狼狈不堪。

璀璨黄金新月弯弯,透过寥寥几棵褐黄树干,便看见,清辉月光中那抹身影俏生生的伫立在梨树下,纷纷飘洒的白色花瓣落满她周身,她缓缓回身,轻抚秀发,巧笑嫣然:“臭小子,天涯海角我都会追着你…”

“诗诗…我的妻子…我,一直都在等你…”

灰白身影霍然上前,泪流满面,向花中人急奔而去,十指紧扣,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怅然闭眼。

“诗诗…诗诗…”句句低唤,声声泣血。

纷纷梨花飘零如絮,阵阵清香萦绕其间,满园景色怡然如画,却抚不平树前男子的阵阵心伤。

抚摸着怀中粗糙的树皮,手掌被微微刺痛,他背影瑟缩,如泣如诉:“诗诗,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那日他在昏迷中醒来,滚滚黄沙中再也寻不到那个高兴便大笑,生气便大闹的娇俏女子,她为他留下了四个字:发扬武当,和一根柔软青丝吊坠的青铜指环。

那个为了他,肯去承担世间一切悲哀的女子,那个为了他,宁愿舍弃生命的女子,在他的心中,此生再也无人能代。

缓然睁开双目,明月依然当空照,他紧握双拳,一甩头,将脑中一幕强行抛开,咬紧白牙,倔强起身,迎向林外明月大步行去。

观内旋即响起阵阵欢呼:“武当派恭迎新掌门执掌本派…”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便是当繁华落尽,那人却已无踪可觅,而他,只能守着那一抹记忆中的暗香,黯然一生。

梨花香,让人心感伤,为情伤,世间事皆无常,笑沧桑,万行泪化寒霜。

是谁说过,人生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人生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人生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人生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人生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人生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别,免教生死作相思。

谁人笑我太过痴狂,相思夜未央,独留我孤芳自赏,这缕缕残香。

苍穹寥落,是谁孤独的影子在漫漫长夜中徘徊,又是谁在那寂静的梨落阵吹奏着那凄怨的绿笛,声声扣人心弦,仿佛在说:“人生本该四大皆空。”

从此后,刀光剑影伴行程,从此后,指间青丝斩清风,从此后,再不问人间情多浓。

************

三月,清冷月光下的塞外,几乎是日日飞舞着大如棉的雪花,一层又一层堆积在地上,皑皑白雪覆盖住残留了几根枯黄野草的荒原,只落得这天地都是一片干净的白茫茫,挟裹着沙石的厉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粗如瓦砾的雪子,一派荒凉。

万籁俱静中,远远的听见骏马的一声长鸣。

白色的天地间,一骑骏马奔驰而来,乌黑的良驹在月光下分外显眼,而马上的男子身着蒙古服,戴着厚厚的毛帽,更见英勇神武。

蒙古包外,一名蒙古女子立在雪地里,不停地跺着脚在原地转圈,一面向远处眺望着,直到那一人一马踏雪归来,她才展露出欣喜的笑容。

“容儿,外边雪这般大,何苦守在这里。”

归来的男子将怀中紧拥着的一只小羊塞进她怀里,一面拍落掉身上的积雪。

女子看到小羊长舒了一口气,道:“幸亏是找着了,不然明日可汗又有理由鞭打你,先喝碗马奶酒去去寒吧。”

男子冷然一笑,道:“我不过是他的一名奴隶,他若想折磨我,又何需找理由,只要我不为他所用,他便一日不会放过我。”

“你本是旷世将才,如今却只能屈居在这边苦之地牧羊度日,还要蒙受卖国贼的不白之冤,我知道你定是生不如死,是我们蒙古人对不住你。”

女子解开他的衣裳,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他,冰凉的手指轻抚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血痕,哽咽道:“还疼么?是我没用,老是偷不到化劲散的解药。”

疼吗?当然,当那僵硬的马鞭一鞭鞭挥上他身子的时候,每一鞭,都像是要将他生生撕裂一般,痛彻心扉。每一鞭,便像屈辱的嘲笑,像一声死亡的召唤,让他清晰的看到死亡的影子,一步一步的向他逼来,阴影了他的前路。

可是,他仍是咬紧了牙关,再痛也不肯叫出声,从不乞讨怜惜,也不谄媚讨好。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生命,也绝不允许自己向敌人认输求饶。

他有他的骄傲与尊严。

转过脸来,眼眸依旧清澈,一片平静,温柔地抚上她的秀发,故作轻松道:“释哲将军送来的金疮药很好,抹上便不疼了,所以我到现在还未被你们大汗打死,他一定很郁闷,只是你一个公主的身子,却跟着我发配到这边寒之地日日牧羊,实是委屈了你。”

“我已与大汗决裂,早便不是什么公主,今后不论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阿聪,我知道,你不会娶一个敌国女子为妻,我只求,百年后,与你合柩共寝,便足矣,能守在你身边,于我,再苦的日子也如蜜。”

“唉,你这又是何苦?听话,回去吧。”叶聪看着她轻叹。

“阿聪,你要了我吧。”

怀中的女子扬起一抹柔婉的微笑,“你不想为自己留下一儿半女么?便算今生不能再踏上故土,难道不想让孩子带着咱们叶落归根么?”

“叶落归根?”叶聪遥望着天边的一轮弯月,她,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阿聪,你说,便叫明珠如何?”

明珠,明珠,叶明珠?一颗永远照亮回家之路的夜明珠。

男子淡淡一笑,几不可闻,仰望着天空,是那样的黑暗,只有那一点月光清而冷的亮色。

灰蒙蒙的天,飘着冷雪,温热的湿意滑上了他的脸颊,在寒风之中瞬间冷凝,冰凉。

江南月光,梅花雨凉,半生浮名只是虚妄,太多的伤,难诉衷肠,心上的她又在谁的身旁,人生的错过,不过就是在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之间,留下的却是深深的遗憾,而那抹揪心的转身,令他永生难忘。

家乡月光,深深烙在他心上,却流不出当年泪光。

“明月何时照我还?”

月亮没有回答,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没有答案,月亮总是冷眼看着人间的一切,将凉凉月光洒满被忽略的各个角落,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

远处一阵悠扬婚后且深远的羌笛之声吹响,刺破了这漫漫寒夜,穿透了层层阻碍,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上,久久不散,月朦胧,不辨谁家器皿,灯惨淡,难分哪个乾坤。

“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陪你一起看草原,去听那悠扬的歌,去看那远飞的雁,看那漫漫长长的路,能把天涯望断。陪你一起看草原,草原花正艳,陪你一起看草原,让爱留心间…”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生身心备受折磨的男子,今世生生守着那份最初的爱恋执着一生一世,再无妻无妾,独身一人,远在异国,直至五年后,零落,成泥…

叶的飘零是风的追逐还是树的不挽留?

抑或,只是因为,已经走到了尽头。

************

三月的夜晚,天空蓝得发黑,黑的深邃而又纯粹,正是桃花飘零的季节,月亮缓缓的升起,像一个弯弯的笑靥,散发出柔和的清辉,普照着群山原野,天地间都好似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轻纱,无数璀璨的明星点缀其上,繁密而又低矮,仿佛就挂在了群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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