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士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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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士情人-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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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双草鞋。他递到我面前,低声说:“穿上吧,很冷。”他竟然脱下了自己的鞋子,只穿着白色布袜,站在冰冷的地上。

我没有动,一直看着他的脸。这个日本男孩长得真好看。

他以为我嫌鞋子脏,拍了拍鞋子,仔细地瞧了瞧,又说:“好了。”

我的耳畔响起十四岁那年和外祖母的对话:

“尊敬的伊莎贝拉•;波特曼子爵夫人,请告诉我,如果公主遇到了她心爱的骑士,要怎么做呢?”

“那就将最甜蜜的少女的吻献给他。”

我不发一言,和他挨得更近,侧过脖颈,把冰凉的嘴唇贴上他温热的脸颊,轻轻地来回摩挲。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黄色的月亮

“啪!”,“啪!”,我听见接连两声鞋子落地的声音,此外只有呼呼的风声,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彼此的心跳、呼吸都仿佛在同一刻静止了。

我的脸在发烫,身体轻得像羽毛一样像要飞起来了,可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后悔。我想,我要跟着父亲母亲离开日本了,我以后不会再见到这个少年了。我或许会很快地和一个英国人还是美国人结婚,但绝对不会是一个东方人。他也是一样,会娶一个日本女孩子做妻子,会有黑眼睛黑头发的小孩子欢笑着围绕在他膝下,他那时还会记得这一刻的事吗?

是的,我承认,在这一刻,我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月亮永远挂在那里,光秃秃的树枝上再也长不出樱花来,即将开往英国的那艘远洋船一直徘徊在起锚的状态。我对自己说,一定是中午喝了一点古巴来的朗姆酒的缘故,我头晕而身轻,我的灵魂正在脱离我的肉/体,我的冲动正在摆脱我的理智。不,一定是因为少年身上的青草香在江户冬夜冷冷的空气里弥漫,清新而甜美,我忍不住多吸了几口,身体、心里便充盈着他的味道了。

就这么想着,我伸手更紧地箍住了他的脖颈,纤细又光滑,手感真好。

少年变成了一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连眼睫毛都没有眨。他任凭我环抱着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抱,只有被风带起的发丝撩拨着彼此的呼吸和体热。

好一会儿,我低低地问他:“为什么不拒绝?”

他这才把头转向我,我们的嘴唇几乎是要贴在一起了,但是谁都没有后退。他漆黑的眼瞳在月光下更加幽深,他软绵的嗓音像是海妖塞壬的歌声,我为其所惑。

“这是第三件事吗?”他问。

我摇摇头,忍不住笑了,真是个不可爱的男孩。如果是基德敏斯特男爵,他大概会回答:“这世上再铁石心肠的人都难以抗拒美丽少女的芳唇。”可是,那样的回答会让我充满戒备,我知道有些东西正是因为质朴才让人倍觉可贵,比如爱情。

我在他耳畔轻轻地问:“如果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回吻我,你敢吗?”

他很惊愕,想了一会才说:“从来不会有人跟我提出这种事。你不考虑换一件事吗?”

我知道他是个很守信的人,可是我不觉得把第三件事用在这上面很浪费。其实我也只是故意那么问的,我知道他不会去做。

维维安说,没有男人会拒绝女人的温暖的身体和柔软的胸脯,尤其是女人在他耳边旖旎低语的时候。可是这招看起来很不管用,我还没有成长为女人,他应该也只是个男孩。

我正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谢谢你把我父亲带回来。他很好,没有大碍。那个吻,是我作为一个女孩子,向一个英勇的男孩武士表达谢意的吻。”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但我没有说出来。

“啊,这种事,这种事,不用的。”他眼睛睁得更大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我听见他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又跟我说:“本来就是我以武士之名答应的事,不惜性命也要做到的,不需要任何回报。”

我在心里轻声叹息,就像夏日的蔷薇在抱怨微风的不解柔情。可是我没打算把手松开,又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会不会觉得我长得像怪物?你们的小孩子都这么说我们。”

“是跟我们长得很不一样。山南先生说他曾经救过一个外国人,那人随身带着一张很像真人的画,嗯,还拿出来给他看,说是他的女儿,据说头发也是这样的。我当时都不太信呢,因为没见过。啊,卷卷的,也很好玩啊。”他细细地端详我,然后伸出了手勾起我一绺披散在胸前的金色卷发,孩子气地绕着指头玩,看见我正在看他,又赶紧放手,害羞地转向别的地方。

我想,他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吧。

我还想问他更多,还有很多话想在这个晚上统统都说完。我怕再也没有机会,有些事现在如果不去做,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可是我们都听见了不远处唤我的声音。“史密斯小姐,史密斯小姐,你在哪里?”是里欧先生。

于是我不得不松手了,低身拾起他掉落在地上的鞋子,捧在手心里的那一刻只觉得那是比狐裘围脖更珍贵的礼物。有的男人生来富有而博爱,他会慷慨地把名贵的东西分赠给不同的女士;有的男人清寒却纯粹,他守着一颗诚挚的心来等待命运指引给他的那个姑娘。

可是,我还是得把鞋子还给他,我不是他的那个姑娘。谁说公主最后一定会嫁给心爱的骑士?

我一步步地走开,终于在拐角处忍不住回头,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他单薄的身影还挺立在风里,那轮黄色的圆月依旧挂在他身后的夜空中。他站在那里那么孤独,就像我小时候看到的麦田里的稻草人一样孤独,他们都在默默地守候着什么。

走上长廊,正好撞见了四处寻我的里欧先生。他告诉我,我父亲正在等我,怀特医生已经检查好了。

医疗室前的人群早已散开了。我进去拥抱父亲的时候,他闻了闻我的头发,说:“嗯,青草香气?是春天的味道啊。”我笑了笑,父亲刚刚沐浴,正点了根雪茄。他的身上散发着薄荷和烟草的气味。

“刚刚发电报给横滨的领事馆了,相信你妈妈很快就会知道了。”他吐了一口烟,说,“不过,我们还不能立刻回去,这边的事还得处理完才能走。宝贝,再待一会好吗?很快我们就会一起去伦敦了。这段时间都不要外出。公使馆已经加强戒备了,几队持械的士兵在周围轮流守卫。”

能够在那么多巡查的人眼皮底下钻进来,我想,那个少年的身手真是好得不可思议。

我偎依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问起出事那天他为什么独自一人离开时,父亲并没有直接地回答我,而是用一种很敷衍的口气遮过去了。我敏感地觉得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可既然是父亲不想提的话,我就必须尊重他。所以我只是抱着他的手臂说:“爸爸,妈妈和我都爱你,你好,我们便好。”他手顿了一下,只是一下,可我注意到了,然后他慈爱地理了理我乱糟糟的头发。他说:“宝贝,回去早点休息吧。”

我无心再去细想父亲的异样,他从来都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谁的橱柜里没有藏着一具骷髅呢?我的心里也装着一个谁也不能告诉的秘密。

那是个甜蜜的、酸涩的秘密,像某个午夜,还是小女孩的我一觉醒来闻到昙花香一样,沿着芬芳的气息爬起来,一路追到窗台,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盛开,又一点一点地凋谢,无人分享那种惊奇、喜悦和哀伤。不,不仅仅是这样,它还带着那种说不出来的迷乱和恐慌。

那个小小的少女的秘密,大概只能永远小心翼翼地放在心里吧。我叹息着,本来是要回到自己的房间的,不知不觉又走到那片竹林前。我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可是我再一次听见两种语言的对话——

“啊,月亮真好呢。”

“喂,给我一美元,我就带你去找那位小姐,我知道她住哪。”

“啊,这种时候就该去海边走走呢。”

“喂,你的猫今天又来偷吃了,快把我的鱼赔给我!”

“啊,真想永远就这样子呀。”他看见了我,笑着说。

少年和小胖孩约翰,一个日语,一个英语,一个坐在地上,一个骑在背上,进行着完全对不上的对话。

“约翰•;塞纳先生,如果您不想我告诉卡尔,是您收了他的玩具又告诉我他尿床的事,请立刻回到您的房间睡觉去。”我故意板着脸说。

小胖孩“噌”地从少年的背上滑下来,跑到我身边,狠狠地吸了吸鼻涕,跟我商量:“算你运气啦,我不告诉别人你和这个日本人偷偷见面的事,你也不许把卡尔的事说出去。我可是很重信誉的!”

“是啊,约翰•;塞纳先生最看重信誉了。”我只好跟着点头,又赞美了几句才把这个小孩给赶走。

“回来啦?”

“还在啊?”

看着那小孩扮着鬼脸,扭着着胖乎乎的屁股跑掉,我们同时出声问。

“是Yoshihiro,它一定还在这里,可是我没找到它。”他摸了摸脖颈,有些尴尬地说。

“没有关系,我也许知道它在哪里。”

我本可以自己把那只猫带出去的,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并在此后的人生里,永远怀念着那个黄色的月亮下,少女拉着少年的手,拼命忍住因为兴奋而想惊叫的念头,赤足飞奔在古老寺院里的画面。

那确实是滋长在时代角落里,无人可以分享的惊奇、喜悦和哀伤。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华尔兹之夜

那天晚上的事真是奇妙无比。我带他绕着院子转,穿过长廊,跳过灌木丛,还胆大妄为地偷偷摸到室内去。在西角处我们差点遭遇了夜巡的士兵,躲之不及,我想让他先离开,由我去和那些士兵说话引开他们。可是他摇摇头,迅速地搂住我的腰,像飞鸟一样轻巧地掠上屋檐,藏到屋顶上。他的脚步很轻,听不到一点声音,小猫似的。

其实我知道那只喜欢出来惹事的黑猫藏在哪里,它除了找胖男孩约翰作对外,就是去舔我的木偶玩耍。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紧门窗,我想它一定会在那里。可是我不直接带他过去,我故意领着他跑了很多地方。听着士兵离去的脚步声,他凑到我耳边跟我说:“谢谢,我应该回去了。”

他的声音真好听,他的味道真好闻。我们的头顶上有一块深蓝色的幕布,我们的身后有一轮黄色的月亮,冬天里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可是连风声都是那么动人。我拽了拽他的袖子,学着他的样子,也对他耳语:“还有一个地方……”

这样饱含深意的邀请会让我和贵妇太太们口中说的那些放/荡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我还是神差鬼使地搭上了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当时,我们趴在屋顶上,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腰间,我们紧紧地挨在一起,他灼热的男孩子的气息喷在我的耳鬓上,我不禁有些意乱情迷。我想,我也是可以很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的,我不愿意他离开。

过了一会,他那软软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可是,你一直这么按着,我们怎么去呢?”

他是个很聪明的男孩,我只大致说了房间的位置,他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我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记得他抱着我从屋顶上无声地跃下,又灵敏地避开那些仍在溜达的人,以鬼魅一般的速度,准确地飘向我房间。关上房门时,我的心依然悬在空中,我的手始终挂在他的脖颈上。

我不敢开灯,窗帘随着风起落。黑暗中,床的方向上真真实实地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它果然在这!

可是我顾不上它。我决定做一件任性的事,仁慈的上帝他会看在我的少女心上原谅我。他已经把环在我腿上的手松开了,我的脚顺势滑下来,木制的地板很冰冷,身体哆嗦了一下。

他轻声问:“你的鞋子在哪里?”

我没回答他,我的手一直搭着他,然后慢慢地踮起赤脚往前伸,先是左脚,再是右脚,一起轻轻地踩在他的脚背上。这样,我就比他高了一些,我的嘴唇可以印上他的眼睛。我一直都很明白,如果不听从一次自己的内心,我将会永远后悔。

我对他说:“今年我们一家本应该可以聚在一起庆祝两个很重要的日子。但是因为你们的人绑走了我父亲,我这个等了四年的小小愿望都没有实现。所以,你要补偿我,要陪我补过那个缺失掉的日子。”

“很重要的日子?”

“一个是我们的节日,另一个是独属于我的,我的生日。生日就是,十七年前的那一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啊,是生辰啊。”他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

借着窗沿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夜幕下的大海一样波光粼粼,眼波深处是一个他人未曾窥得的所在。我被这样的神秘所吸引,像孤独的旅者情愿溺毙在它荡漾的温柔中。

我想要走进它,月光太过美好,一切无可阻挡。

我说:“我有几年是住在英国的伦敦,那里的人讲求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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