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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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肌-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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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台问我几时可出发与约旦王谈谈。”

“年轻的约旦王鸭都拉有一半法国血统,他有一双蓝眼,讲纯正英语。”

“约旦地位尴尬……”

英放心了。

他俩已完全安全。

英回学校上课。

璜妮达找她:“美国区医生急找,嘱你覆电。”

“明白。”

正在上课,怎样覆电?

等到放学,她拨到区医生号码,看护一听到她名字,立刻说:“我立刻替你接区医生。”



区医生的声音马上传来:“英安德信?”

英笑,“区医生,家母已成功做妥移植手术。”

“英,我已经知道好消息。”

“那你找我有何贵干?”

“英,我昨日翻阅你的检验报告,觉得异样,把你上次血液样本再测试了一次。”

英问:“发现什么?”

“英,你患急性血癌,因遗传因子不能生产正常红白血球数字,成年病发,叫做法孔尼症。”

英一时领悟不过来,“什么?”

“英,尽速联络专科医生,这次你好心有好报,若非救母心切,你不会无故捐样本做测试,即时就医,一定来得及。”

英对这个讯息仍然不予接收,觉得电话那一边的区医生似拨错号码。

“区医生,我是加拿大多伦多的英安德信。”

“英,我请米医生立刻与你联络,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学校。”

“请即时回家。”

这个时候,英忽然挂断电话。

的确是找她。

英拨电话找赫辛,“请载我返家,我身体不舒服。”

赫辛答:“十分钟到,小英,你先到图书馆坐下。”

片刻,扬的电话也到了,“英,什么事?”

英脸上已无血色,“女性周期病。”

“你自己当心。”

那么多人关心她,死不了。

小英深深吸口气。

区医生,没有找错人,她身上有着严重遗传病。

她还年轻,背着病躯,永远不能做一个正常的人了。

赫辛将车驶到,小英上车。

司机把英带回家中。

米医生比她先到,已在会客室等她。

他一步趋前,握住英的手,反客为主,“坐下慢慢说,喝杯水。”

英坐下不出声。

区医生要找的人真是她。

“英,我认为暂时毋需把这件事告诉你父母,你说呢?”

英点点头。

“待他们出院再说可好?”

英又点头。

米医生松口气,“小英,这并非不能医治的病,今日医学有极大突破,可以迅速控制扩散,我建议你即刻开始治疗,我推荐本省李月冬医生。”

门口出现一个身形。

他大声问:“米医生,你在说什么?”

是扬回来了。

一直垂头不语看着自己双手的英站起来走到兄弟身边,扬紧紧拥抱她。

当年读小三,白种男孩小息围住英取笑,她无法解困,次次痛哭,一日扬来接她放学,她也这样奔近他。

之后发生的事叫英明白亲情重要。

扬走到那些小孩面前,张开手指,拨动,示意叫他们走近。

那班顽童见黑人比他们高大许多,已经心怯,其中一个为着面子,勉强走近两步。

扬冷不防伸出腿去,跘他,那男孩重重摔到沙地,膝上皮肉受创,痛得哭叫。

扬还说:“咦,走路这样不小心。”

他带着英从容离去。

不知怎地,英忽然想起这件琐事。

只见扬已在医生处了解到事实,他额角冒汗,五官扭曲痛苦,像腰间中箭。

他跌坐在椅子上。

“医生,安德信家为何多事?太不公平了。”

米医生叹口气,“扬,你是大哥,振作一点,父母正在康复,不久可如常生活,英上午接受治疗,下午上课,也是一个办法,人生多挫折,设法克服。”

“是医生。”

“我已帮英预约了李医生,快去吧。”

“我陪你英。”

英点点头,这时她问米医生:“我有病,为什么不觉异样?”

米医生又叹口气,“你很快会觉得。”

他身边传呼机尖锐响起,他必须赶回医院。

璜妮达替他开门,一脸泪痕,她都知道了。

杨陪着英去见李医生。

华裔的李月冬医生年轻貌美,若非穿着白袍,挂着名牌,会以为她是一名时装模特儿。

她按着英的手,“治疗方式简单,为期六个月,这个时候,你最需要家人支持。”

“明白。”

“身体上若干痛苦,必须忍耐。”

英忽然怔怔落下泪来。

她轻轻问医生:“我还能怀孕生子吗?”

李医生握住她的手:“这些事慢慢讲。”

她唤看护过来帮英登记。

一边,她对扬说:“父母几时出院?”

“还有个多星期。”

“届时我才同他们说。”

“谢谢你医生。”

“现在,由你做一家之主,你好好看紧妹。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 妹,她需要你看顾。”

“她会很辛苦——”

“那是一定的,不必详细描述,你欲知详情,请到互联网上阅读有关报告,可幸人体有强大适应能力,她十分年轻,也是关键。”

“治愈率的百分比是什么数字?”

李医生看着他焦急面孔,“言之过早。”

扬用手掩住脸。

看护打出一连串治疗时间表,明早开始化疗。

李医生说:“我会与大学联络,请他们给你一个特别时间表。”

一切都妥善安排,真是不幸中大幸。

接着一个星期,英生活发生移山倒海式转变。

好友蜜蜜知道消息后并没有哭,但是泪水无故自眼角沁出,完全不受控制。

英支使她,“去,去替我写功课,若不小心拿到乙级,同你绝交。”

蜜蜜说:“是,是,你觉得怎样?”

“我与扬商量过,决定只字不提,免得越说越苦。”

“英,你是好汉。”

父母出院时,兄妹一起去迎接。

两人精神极好,手拉手回来。

林茜笑说:“我已约了美容院做头发面孔,你看我,一不修饰,似足老妇。”

英轻轻说:“妈妈,我有事告诉你。”

扬踏前一步,“回家再说。”

李月冬医生片刻亦来到安宅。

她只用了五分钟便将情况解释清楚。

彼得“呵”了一声,把英叫到身边,握住她的手。

好一个林茜,脸色镇静,加问几个问题,轻轻说:“我们在最好的医生手中,真是安慰。”

李医生说:“可惜没有家人病历可以稽查,英的生物父母有这种癌症吗,他们的医生采用何种治疗,对她很有帮助。”

林茜抬起头。

她忽然叫英:“女儿,过来。”

英走近。

林茜紧紧搂住女儿:“以后你们无论大小事宜均需立刻告诉我,不准瞒住我。”

子女都说是。

李医生微笑,“我对你们一家有信心。”

她告辞。

扬说:“我们站一起全神贯注帮英打这场仗。”

林茜考虑一会,低声说:“说得对。”

璜妮达捧晚餐出来,“大家都吃得清淡点。”

当晚林茜对彼得说:“他们华人常说命苦,我想小英便是例子。”

彼得劝说:“林茜,记得你的箴言吗,不许怨天尤人,长嗟短叹。”



林茜问:“你会否少爱她一点?”

“不能更多,也不会减少。”

林茜说:“十多年前,初进国家电视台,上头派我与森薛伯一起做晚间新闻,那厮不喜女人,更不喜金发女人,咬定我对他是威胁,正眼也不看我,当我透明,叫我难堪,每夜回到家中,我都想辞工后自杀,气得哭不出来,倒在床上胃气痛,可是小小一个人儿走近,小小一张面孔贴住我,可爱体贴地问:‘妈妈今日辛苦吗?’我立刻火气全消,烦恼抛到天不吐,就这样,小英陪我熬过每一天。”

“为什么不辞职?”

“咄,天下乌鸦一样黑,哪个电视台都有森薛伯这种人。”

“林茜,我养得活你。”

“彼得,我无论如何找不到不去工作的勇气。”

“后来森薛伯这人怎么了?”

“器量那样狭窄,如何做事,不久前离开电视台,听说教书,后来又说从事写作。”

彼得说:“我们两人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倾谈。”

“有时,患难可以把家人拉得更近。”

“小英像是接受得不错。”

“不,震荡尚未上脑,她还以为是别人的事,疗程开始后,她才会真正明白。”

“可怜的孩子。”

半夜,有人推开房门。

林茜没睡好,转身轻轻问:“是小英吗?”

英小时做噩梦,也会这样找到爸妈房来。

果然是英,伏到养母身上,“妈。”

林茜不能想像没有小英的日子,她怕失去她,不禁泪流满面。

母女拥抱一起又睡了一觉。

天亮了,璜妮达推门进来,见被褥一角有把黑发,知是小英,不禁微笑,这同三岁时有什么分别,仍喜蒙头睡觉。

林茜醒转。

璜妮达说:“今晨九时你与美容院有约。”

林茜凝视窗外曙光:“日子总要过。”

“是,日子一定要好好过。”

“我先送小英上学。”

自美容院出来,林茜容光焕发,判若二人,她穿上淡黄色上衣,吸一口气,扣上钮扣,走进办公室。

同事看见她纷纷站起来。

不知是谁带头先鼓掌,整间办公室哄动。

林茜对上司笑,“年纪大了就可享受这种权利。”

上司老实不客气说:“林茜,这是你下一季工作次序。”

林茜按住那份文件,“老总,我来告假。”

“什么?”

他像听到晴天霹雳一般。

“我家有事。”

“我找十个人来帮你,你要佣人还是司机,抑或保母秘书?林茜,世上有件最文明的事叫分工,什么事非要林茜安德信在家亲力亲为不可?”

林茜吁出一口气。

“你要再婚!”

林茜好笑,“你听我说。”

“天,你怀孕了,此刻五十岁高龄亦可亲身怀孕。”

“没有这种事,镇静一点,我只欲告假六个月,之后一定归队。”

“听说你打算与彼得复合?”

林茜出示一份医生报告,老总一看,“呀,对不起林茜,我即时批你假期。”

“这是紧要关头。”

“我明白,做父母在这种时刻一定要在子女身边。”

林茜送口气。

“我知道有个名医生李月冬。”

“小英正由她诊治。”

“林茜,你需要帮忙,尽管出声,这里全是你的朋友。”

林茜握手道别。

她送午餐到大学给女儿。

英看见她好不高兴,拖着同学蜜蜜过来。

“蜜蜜,我替你介绍,家母林茜安德信。”

蜜蜜用双手掩住嘴,眼如铜铃。

林茜安德信,她的偶像,所有年轻女性的偶像。

林茜笑,“我是小英妈妈,你好吗。”

蜜蜜团团转,“我的天我的天,我有你的著作,全留家中了,我立刻到书店去买来找你签名。”她乐昏头。

林茜放下午餐盒,“青瓜三文治,清鸡汤,记住,不要喝汽水。”

英点头。

林茜微笑离去。

“她给你送饭?”

“她是我妈妈,她还替我熨衣服呢。”

“为什么到今日才披露?”

“怕你这种影迷呀。”

“她几时采访威廉王子?可否替我索取签名照?”

“我们还欠几篇功课?”

回到家,看见母亲在整理花园。

“妈妈,你今日不用上班?”

“我放假,养好身体再说。”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英张大了嘴。

圣诞、过年、结婚纪念……对她来说,不过是另外一天,工作至上,可能出差在中东、北欧、南亚……只能通一个电话谈几句。

有特别事像子女毕业典礼,她才会赶回来,停几个小时,又赶去办公。

当下林茜说:“岁月不饶人,我想休养一段日子,园子里攀藤玫瑰已有二楼那么高,我都不曾留意。”

她拉起女儿手,抬头欣赏玫瑰。

只见蔷薇架上密密麻麻数千朵粉红色花盛放,蜜蜂热闹地兜着哄哄转,香气扑鼻。

英凝视美景,明年花开之际,她还会在这里吗。

林茜说:“英,我们要做一件要紧事。”

“什么事?”

“我们要寻找你生母。”

英怔住。

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有必要吗?”

“有,我们或者需要她帮忙。”

英微笑,“妈是见我有病要把我退回去吗?”

林茜瞪着女儿,“任何时间我都不会接受这种坏品味笑话。”

“对不起妈妈。”

扬推妹妹一下,“你语无伦次。”

扬已把满头卷发编成小辫子,这是非裔人表示奋斗的装束。

英追上去捶他,“拿你出气又怎样。”

林茜说下去:“国家骨髓资料库的亚太捐赠者只占总数百分之七,比例甚低,难以找到亚太裔血癌病人骨髓配对,李氏基金会致力为亚裔病人寻找捐赠者,我已向他们求助,但至少要五个星期才有消息。”

扬急问:“英需要骨髓移植?”

林茜回答:“我们总得及早部署下一步。”

“妈都想到了。”

英垂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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