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有些好奇陶嬷嬷到底和楚晔说了些什么,因此也就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
陶嬷嬷见潋滟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来,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慢慢的说道:“也许婕妤不知道,那个被关入大牢的陶景文是奴婢的侄子。陶家人丁不旺,奴婢的哥哥只有此子。听说他卷入朝堂纷争,被关入大牢,奴婢心中自然着急,因此暗中托了关节疏通,可所托之人告诉奴婢,此事牵连甚大,不敢徇私。奴婢听了,心中越加着急,就求太皇太后娘娘设法。太皇太后娘娘听了事情的始末,让奴婢不必着急。奴婢知道太皇太后娘娘料事是极准的,也就放下心来。前些日子,太皇太后娘娘突然让奴婢去求陛下。奴婢也就暗中求陛下网开一面,给陶家留下一点子血脉。陛下准了奴婢所请,但是让奴婢暗中留神太皇太后娘娘的举动。奴婢回来后,犹豫再三,还是禀明了太皇太后娘娘。昨日太皇太后娘娘听说陛下召见了陶景文,就让奴婢将太皇太后娘娘要将婕妤赐给临川王一事告诉陛下。恰好昨日陛下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又派人找奴婢回话,奴婢就将这件事说了。”
潋滟听了,沉吟良久,突然问道:“嬷嬷将此事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
陶嬷嬷苦笑:“奴婢在宫里服侍了这些年,知道这宫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陛下昨日召奴婢密谈的事,婕妤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潋滟已经明白陶嬷嬷的用意:陶嬷嬷见楚晔封自己为婕妤,又住进这麟趾宫,定然以为自己得宠。陶嬷嬷怕自己知道她与楚晔密谈一事后,对她有所怀疑,将来难为她,所以特意来和自己解释清楚。
想到这里,潋滟笑道:“嬷嬷多心了,我素知嬷嬷为人审慎,定不会说出出格的话来。以前药瓶的事情嬷嬷知道了,不也没告诉别人。”
陶嬷嬷闻言,不由看了一眼潋滟的神色,见潋滟眸中含着笑意,对自己似没有不满的地方,忙道:“婕妤放心,奴婢明白在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药瓶的事奴婢除了太皇太后娘娘,没有对第二个人提过。”
潋滟听了,秀眉微微一挑,随即道:“我自是相信嬷嬷的。”
陶嬷嬷听潋滟的语气大有深意,不由抽了一口凉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婕妤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潋滟忙搀起陶嬷嬷,口中道;“嬷嬷能如此,是最好不过了。”潋滟明白自己现在已经卷入了宫闱争斗之中,必须处处小心,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因此倒要警告一下陶嬷嬷。
陶嬷嬷苦笑了一下,道:“婕妤自可放心。”
潋滟也不答话,只是紧紧握了一下陶嬷嬷的手。
陶嬷嬷再拜道:“奴婢告退。”
潋滟忙起身将陶嬷嬷送至门口,陶嬷嬷再三谦逊,不肯让潋滟再送,潋滟也就站住了脚。
潋滟扶着门,望着陶嬷嬷的背影,心中却在揣摩陶嬷嬷刚才的那番话:太皇太后似乎早就将楚晔的用意看得清清楚楚,因此故意借陶嬷嬷之口,将她要把自己赏赐给临川王一事告诉了楚晔。如今看来,太皇太后并不是真的要把自己赏赐给临川王,她是要利用楚晔的嫉妒,将自己送入宫闱。如此一来,自己的入宫无疑为崔贵嫔添一劲敌,令崔贵嫔不敢轻举妄动。而今早大长公主对自己的拉拢,无疑也说明高皇后对崔贵嫔步步紧逼的担忧,希图利用自己来抗衡崔贵嫔。
想到这里,潋滟不由轻蔑一笑,自己又岂会被她们白白利用?
潋滟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钱华。”
钱华忙进来躬身行礼道:“婕妤有什么吩咐?”
潋滟笑道:“我还没去拜见贵嫔娘娘呢,我这就去给贵嫔娘娘行礼。”
钱华忙答应了,又道:“外面冷,婕妤多穿几件吧。”
嫣红闻言,忙拿了一件斗篷,替潋滟披上。
潋滟带着钱华朝景晖宫行去,因景晖宫和麟趾宫相距不远,因此不过片刻,景晖宫已经到了。
潋滟让守在门外的小太监通禀,那小太监进去不久,就出来笑着说道:“婕妤,贵嫔娘娘有请。”
潋滟忙带着钱华跟着那个小太监进去,一进门,就见崔贵嫔正站在窗下的书案后。
崔贵嫔一见潋滟,忙笑道:“大冷的天,难为婕妤特意跑来,都是自家姐妹,婕妤何必如此见外?”
潋滟忙跪下行礼:“臣妾请贵嫔娘娘安。”
崔贵嫔忙走过来亲手相扶:“婕妤过谦了。”
潋滟只是垂首站在一旁,双颊带赤,似有些窘迫。
崔贵嫔携着潋滟的手,拉她一同坐了,故意说些闲话。
潋滟只是勉强对答数语,言辞含糊,似有些畏缩的意思。
崔贵嫔见潋滟如此,心中难免存了几分轻视的意味。本来,崔贵嫔闻知楚晔册立潋滟为婕妤,又令潋滟住在麟趾宫,倒有些担心自己平添了一个劲敌。如今见潋滟如此,也就放下心来。
潋滟又坐了一会儿,也就起身告辞。
崔贵嫔的态度更加和悦,起身送至门口方回。
潋滟出了景晖宫,回头看了一眼白雪覆盖的景晖宫,眼中流露出一丝冷笑来。
章四一 封妃(六)
潋滟带着钱华回到麟趾宫,嫣红早将替换的衣服烘好,潋滟自去内室更衣。
待潋滟从内室出来,径自在东首的椅子上坐了。钱华忙奉上一杯浓茶,潋滟接了茶。
宫女青杏禀道:“今早婕妤出去的时候,大司马夫人派人送来了首饰衣料。奴婢已经收了,婕妤要不要看看。”青杏一边说,一边呈上一张大红的礼单来。
潋滟接过礼单,扫了一眼,见礼单甚是丰厚,道:“你且收着罢。”
钱华又问道:“婕妤,要不要传午膳?”
潋滟望了一眼天色,道:“也好。”
钱华忙吩咐小太监去传午膳,自己却忙着洗手,替潋滟摆碗箸。
潋滟见钱华甚是勤谨,心中倒有几分倚重的意思,可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也不好轻易收做心腹。
一时,午膳已经摆好。
潋滟用了午膳,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看着钱华他们收拾东西,暗中仔细打量起来喜派来的这几个人来:两个宫女一个叫嫣红,另一个叫青杏,都是去年新选进宫的;钱华不必说了,原来和自己一般在御前服侍,另一个叫吴贵友的,据说原来是在御花园当差,如今得了这个差,过来服侍自己。
那么,这几个人到底都是什么背景?韦太后要利用自己,定然会想方设法在自己身边安插耳目,还有楚晔……
潋滟慢慢闭上双眼,脑中却转过千百个念头。
钱华见潋滟闭目沉思,也不敢打扰。
潋滟一睁眼,见钱华站在自己的身边,问道:“什么事?”
“婕妤今天也乏了,要不要歇午?”
潋滟因冬日日短,本不欲歇午,可昨晚一夜不曾安睡,也就点头道:“也好。”
钱华闻言,忙吩咐嫣红进里间屋子替潋滟铺床。
潋滟和衣上床躺下,嫣红放下帐子,躬身退了出去。
朦胧间,潋滟觉得似乎有人站在自己的床边,忙睁开双眼,一袭青色的长衫已然映入眼帘。
日已西斜,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青衫的主人带着一副狰狞的面具,这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来,竟多了几分诡异。
潋滟已认出来人正是倾楼少主,忙起身下床。
倾楼少主拱手道:“恭喜婕妤,贺喜婕妤。”
潋滟福身施礼,肃容道:“属下能有今日,全是倾楼之力,属下不敢忘本。昨日少主赠金,属下感铭五内。”
倾楼少主道:“婕妤客气了。”
潋滟因问道:“不知少主今日来此有何指示?”
倾楼少主道:“宫闱风云莫测,婕妤好自为之。我今日来只是看看婕妤可要倾楼做些什么?”
潋滟沉吟了一会儿,道:“属下想要些麝香服用。”
“哦?”倾楼少主似有些疑惑。
潋滟苦笑道:“少主已知属下的身世,属下与楚晔有不共戴天之仇。属下如生下楚晔的子女,又该如何抉择?属下望少主开恩。”
倾楼少主似乎轻叹了一口气,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道:“麝香服久了,终是有害,这个倒还无妨。”
潋滟不由暗中打量了倾楼少主一眼,心中颇有些纳罕:倾楼少主今日的态度较往日颇有些不同,似乎温和了许多,口中却说道:“属下谢少主。”
倾楼少主不再说话,转身朝外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说道:“婕妤如果有事,可以让嫣红转告。”
潋滟颇有些吃惊:倾楼少主的这番话,岂不是将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告诉了自己?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倾楼少主已飘然离去,潋滟低头思索他这么做的用意。
恰在这时,嫣红走了进来,道:“婕妤起来了。”嫣红说着,已上前挂起床帏。
潋滟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就笑着说道:“我竟然睡到这时候。”潋滟一边说,一边故意看了一眼窗外。
嫣红抿嘴笑道:“婕妤昨晚一夜未眠,故此少主让奴婢在屋内点了安息香。”
潋滟有些讶然的看着嫣红,嫣红道:“少主吩咐奴婢一切均听婕妤的命令。”
潋滟刚要说话,就见青梅捧着金盆走了进来,也就缩住了口,在椅子上坐了。
嫣红拿过一条手巾,替潋滟掩了衣襟,这才替潋滟挽起了袖子。
青梅忙捧着金盆,在潋滟面前跪下。
潋滟洗了脸,起身到妆台前坐下。青梅端着金盆退了出去。
嫣红拿了一把牙梳,替潋滟将鬓边散落的头发拢起。
潋滟从镜中看着嫣红,心中却在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安置嫣红。
嫣红道:“婕妤不必心疑,婕妤和奴婢都是倾楼的人,奴婢一定尽心侍奉婕妤。“
潋滟闻言,心中暗思道:如今自己被楚晔封为婕妤,婕妤之位本不甚高,可自己住进这麟趾宫,倒引人注目。楚晔心思莫测,自己势难依仗楚晔;韦太后对自己倒是极尽拉拢,可韦太后不过是为了借助自己增强韦家的势力,一旦有变,只怕自己就会沦为弃子;高、崔两家争权,大长公主要利用自己抗衡崔贵嫔,可自己一旦卷入这两家的纷争,自己无权无势,只怕就会沦为众矢之的。倒是倾楼,自己虽然不知道倾楼究竟有什么目的,可倾楼费尽心机将自己安插入宫,倒不会轻易抛弃自己,如今自己可以依仗的也只有倾楼了。倾楼少主必然也是算到了这点,才会将嫣红也是倾楼的人告诉给自己。
想到这里,潋滟扭头笑着对嫣红说道:“我等只服从少主的命令就是了,又有什么心疑的?”
嫣红道:“婕妤所言甚是,少主还要奴婢提醒婕妤,小心身边的人。”
潋滟闻言,一挑秀眉,还要再问,却听钱华在外问道:“婕妤,晚膳已备好了,可传晚膳?”
潋滟起身出了内室,道:“传。”
钱华带着小太监将潋滟的份例菜摆好,这才又拿过一个捧盒道:“这是太后娘娘派人赐给婕妤的,太后娘娘特意吩咐了,婕妤不必过去磕头谢恩了。”
潋滟刚要说话,却见有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躬身行礼道:“婕妤,来公公让我禀明婕妤,陛下就要过来了。”
章四二 情怯
却说楚晔那日听陶嬷嬷告诉自己说太皇太后要将潋滟赐给临川王,可潋滟对自己却只字不提,难免心疑潋滟对临川王有情,所以故意如此,不由妒火中烧,一气之下要纳潋滟为妃。
楚晔出了上书房,就去了寿康宫。楚晔虽然在气头上,可还是不由自主替潋滟考虑了许多。他深知潋滟出身寒微,在宫中毫无依仗,自己纳她为妃,只怕高皇后和崔贵嫔都会倚势相欺,因此急着替潋滟在宫中找一个靠山。
韦太后听楚晔说要纳潋滟为妃,且请自己出面让大司马认潋滟为义女。韦太后早存了这一段心思,自然一说就准。
楚晔见韦太后已准自己所请,就从寿康宫出来,径自回了寝宫。
来喜一开始有些摸不清头绪,楚晔到底因何事生气。待到了寿康宫,听了楚晔求韦太后的话,来喜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来。
楚晔回到寝宫,只是负着手,站在窗前,任凭寒风呼啸而入。
来喜忙拿了一件斗篷,蹑手蹑脚的走到楚晔身后,替楚晔披在肩上。
楚晔回头看了来喜一眼,来喜奓着胆子问道:“陛下,奴才大胆,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要传旨给潋滟姑娘,今晚预备侍寝?”
楚晔闻言,心中微微一动,竟生出了几分期盼来。半晌,楚晔低声说道:“来喜,你自幼就服侍朕,朕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来喜垂手答道:“奴才愚钝,可奴才瞧着陛下待潋滟姑娘却是不同。”
楚晔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朕是这天下之主,后宫三千,人人都希图得到朕的宠幸,朕也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是如此。直到朕遇到了潋滟,无论朕如何待她,她对朕却一直带着几分疏离。”
来喜默然无语,却揣摩不出楚晔究竟是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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