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冷静下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想了一遍:楚晔今天下朝回来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楚晔从太皇太后那里回来后,就大发雷霆,那么太皇太后到底对楚晔说了些什么?
潋滟觉得有些脚酸,才惊觉自己不知已站了多久,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红烛,珠泪低落在烛台上,点点滴滴。
潋滟过去吹灭了蜡烛,但却毫无睡意,回身在床上坐了,抱着膝盖,望着窗纸出神。
窗纸泛起了淡淡的莹白,潋滟以为天亮了,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可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却是雪光映在窗上。
突然“啪”的一声响,有东西从窗外抛了进来。
潋滟吓了一跳,忙闪身躲在一旁,窗外却连一个人影也不见。潋滟忙关了窗子,点燃了蜡烛,就见地上有一个青布包裹。
潋滟捡起包裹,包裹有些沉重,打开看时,却是一包银子,里面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少主”二字。
潋滟明白这包银子是倾楼少主派人送来的,也就吹熄了蜡烛,和衣上床躺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潋滟朦朦胧胧间就听有人敲门,忙坐起身来。
门外传来“姑娘,姑娘……”的轻唤声,潋滟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忙开了门,就见钱华正站在门外。
钱华见潋滟开了门,陪笑道:“来公公让我来问问姑娘,可有相熟的宫女、太监,好派去将来服侍姑娘。”
潋滟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但凭来公公安排。”
钱华拱了拱手,道:“那我这就回去回明来公公。”
潋滟含笑道:“有劳钱公公了。”
钱华转身走了,潋滟自回房梳洗,明白楚晔一会儿定然派人过来宣旨。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有小太监急急的跑来:“宫女韦氏准备接旨。”
潋滟微一愣怔,随即想起这小太监口中的“宫女韦氏”正是自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才整肃了衣裳。
那小太监放下了大红的拜垫,潋滟在拜垫上跪了,远远的,就已看见大内副总管戴权领着几个小太监朝自己走来。
许怀恩告老后,楚晔没有任命新的大内总管,如今宫内的一切事情都是由戴权主持。
戴权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拖着长声道:“宫女韦氏接旨。”
潋滟伏地叩首。
戴权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韦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朕奉皇太后懿旨,册封韦氏为婕妤。钦此。”
潋滟再拜道:“臣妾韦氏谢主隆恩。”潋滟说完,就站起身来。
戴权笑道:“奴才给婕妤道喜。”
潋滟忙陪笑道:“多承总管维持。”
戴权又道:“陛下吩咐了,陛下现下政务繁忙,婕妤不必过去谢恩了。陛下还说婕妤就住麟趾宫的西院,奴才一会儿就派人送婕妤过去。”
潋滟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忙谢了戴权。她不由暗思道:这麟趾宫是西六宫之首,是大周皇朝历代贵妃的寝宫。如今楚晔虽然没有安排自己住麟趾宫的正殿,可自己一个小小的婕妤,却能住进麟趾宫,足见楚晔的恩宠。
戴权道:“韦婕妤可是要收拾东西,奴才派宫女过来帮婕妤收拾。”
潋滟扫了一眼自己住的屋子,自己入宫后,除了几件宫女的衣服,倒也没什么衣饰,因此也就笑道:“我也没什么东西,自己略略收拾收拾就好。”
戴权闻言,忙道:“既是如此,婕妤收拾了,奴才派人陪婕妤过去。”
潋滟忙道了一声“有劳”。
戴权扭头吩咐跟随自己一起来的小太监送潋滟去麟趾宫,这才拱手告辞。
潋滟道:“本欲留总管略坐坐,只是总管事务繁杂,我就不虚留总管了。”潋滟边说边从衣袖中拿出一封银子,递给戴权道:“权当一茶。”
戴权笑道:“婕妤客气。”戴权说完,就拿着银子走了。
潋滟将自己的几件衣饰收拾了,笑着对留下的那两个小太监说道:“烦劳公公带路。”
一个小太监忙替潋滟拿了东西,另一个小太监在前面带路,因麟趾宫距乾德宫算不上太远,走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潋滟已到了麟趾宫。
来喜早选好了两名宫女,两名宫监服侍潋滟。这四名宫女、太监,连同麟趾宫做洒扫等粗活的宫女、太监都已等在外面候着潋滟,如今见了潋滟,忙上前见礼。
潋滟只认出了钱华来,其他人倒都有些面生。
戴权派来的那两名小太监见潋滟已到了麟趾宫,也就要告辞离去。潋滟忙道了谢,给了赏钱。
众人簇拥着潋滟进了麟趾宫的西院,待潋滟在正房内坐了,这些宫女、太监复又重新行了礼,潋滟一一赏了银子。
众人谢过恩,也就都退了出去,只有来喜派来的那几个宫女、太监留了下来。
钱华道:“婕妤,依例婕妤应该先去给皇后娘娘行礼,再由皇后娘娘带着去见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
潋滟道:“多谢公公提醒,既是如此,我这就去拜见皇后娘娘。”潋滟说完,就站起身来。
可潋滟心中难免有些惴惴,高皇后生性嫉妒,自己去见她,不知道她又该如何刁难自己?
章三九 封妃(四)
潋滟特意换了衣饰,这才带了钱华和一名名叫嫣红的宫女朝坤仪宫走去。
昨日的雪下得极大,金碧辉煌的宫室都掩映在一片雪白中。
潋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凉而清新的空气沁入肺腑,潋滟顿时觉得心思清明了许多。
坤仪宫到了,潋滟略略整肃了一下衣裳,就让守在外面的小太监进去通禀。
不大一会儿功夫,那个小太监出来道:“韦婕妤,皇后娘娘宣见。”
潋滟随着那个小太监进了坤仪宫,心中倒镇定了许多。
早有宫女打起金线绣百鸟朝凤的猩猩毡帘子来,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潋滟垂了头,在跪垫上跪了,道:“臣妾韦氏叩见皇后娘娘。”
高皇后坐在上面,见了潋滟,只觉得心中平添一刺,眼中几欲要喷出火来。
大长公主在一旁见了,忙使了一个眼色给高皇后。
高皇后无奈,不情不愿的说道:“免礼。”
潋滟谢了恩,站起身来,因见大长公主也在座,忙又给大长公主请了安。
大长公主的颜色甚是和悦,道:“赐坐。”
潋滟告了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
高皇后不理不睬,也不说话。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潋滟淡然处之,只是默默的坐着。
大长公主摆了摆手,屋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躬身退了出去。
大长公主这才说道:“我素知婕妤是个聪明人,因此也就不兜着圈子说话了。婕妤初入宫闱时,皇后与婕妤有些过节。可那并非皇后本意,皇后那样做,也是为了帮婕妤一把。”
大长公主说到这里,不由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婕妤也知道陛下和皇后因为卫婕妤,有些误会。婕妤又在皇后身边服侍,陛下难免对婕妤有些疑心,所以我才故意责罚婕妤,将婕妤送到思过苑,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打消陛下对婕妤的疑心。我特意暗中叮嘱银屏照料婕妤,想必婕妤还记得吧?”
潋滟想起了那时的事情来,心中的疑惑都有了解答,不由暗中感叹大长公主心思的深沉。
大长公主又说道:“婕妤一直在陛下身边服侍,想必也知道崔贵嫔的事情。以婕妤的聪明,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婕妤想必看得清清楚楚。”
潋滟听到这里,起身肃容答道:“臣妾唯知嫡庶有分而已。皇后娘娘为六宫之主,臣妾为宫嫔,礼应尊礼皇后,恪守本分。”
大长公主听到这里,不由笑道:“婕妤守礼若此,可谓后宫表率。”
潋滟忙答道:“公主过誉了。”
大长公主见潋滟不肯表态,也就笑道:“时候不早了,皇后带着婕妤去给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行礼罢。”
高皇后闻言,只得站起身来。
银屏忙拿过一件紫貂皮里子的桃红色斗篷来,替高皇后披在身上,复又系好了带子。
高皇后迈步朝外走去,潋滟给大长公主行了礼,这才随着高皇后往外走去。
到了殿外,高皇后径自坐上了凤辇,潋滟只得步行相随,朝永信宫行去。
待潋滟到了永信宫外,就见张国忠早已候在了外面。
张国忠一见高皇后,忙迎上前几步,道:“奴才请皇后娘娘安,请婕妤安。”
高皇后虽然骄纵,也知张国忠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忙含笑道:“大冷的天,劳张总管在外面等着,我心里倒是不安得很。”
高皇后一边说,一边扶着银屏要下凤辇。
张国忠忙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昨日着了凉,如今刚吃了药睡下了。太皇太后娘娘适才吩咐了,请皇后娘娘带着婕妤去太后娘娘那里罢。”
高皇后听了,也就扶着银屏坐了。
潋滟道:“礼不可废,我在这里给太皇太后娘娘磕头罢。”
张国忠见说,忙让一旁的小太监拿过跪垫来。
潋滟在跪垫上跪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高皇后见了,一撇嘴,低声道:“狐媚子。”
张国忠扶着潋滟起了身,道:“一会儿太皇太后娘娘醒了,奴才定会禀明娘娘。”
高皇后越加不悦,黑了脸,径自吩咐去寿康宫。
潋滟见了,匆匆和张国忠道了别,忙跟在高皇后的凤辇之后。
潋滟昨晚早已将宫中的一切想得甚是分明:如今高、崔两家势不两立,高皇后和崔贵嫔也依仗着家族的势力,明争暗斗得厉害。韦家也暗怀机谋,想要在朝堂谋得更大的权力,所以韦太后才会拉拢自己,让大司马认自己做了义女。自己如今新晋为宫妃,高皇后和崔贵嫔必然都要拉拢自己。可自己站在任何一方,都会让另一方对自己恨之入骨,韦太后也必然不满,因此自己索性恪守本分,置身事外。再说,高皇后为人嫉妒得厉害,自己与她联手,讨不到丝毫好处,自己倒不必刻意讨好她。
寿康宫到了,谢有道已在宫门外候着了,见了高皇后和潋滟,忙赶着上前请安问好。
高皇后因韦太后出身低微,素来有些轻慢韦太后的意思,如今见了谢有道,更是待理不理,扶着银屏下了凤辇,淡淡的说道:“谢总管免礼。”
潋滟不好答话,只是含笑而已。
谢有道躬身在前面引路,高皇后和潋滟随着他进了寿康宫。
韦太后端坐在一把铺着狐狸皮贵妃椅上,怀中抱着一个珐琅嵌宝的小手炉。
高皇后上前给韦太后请了安,韦太后令人给高皇后赐了座。韦太后态度虽然和悦,可却带着几分疏离。
谢有道终是服侍韦太后久了的,敏感的觉察到韦太后对待高皇后的态度多了几分强硬。
待高皇后归了坐,潋滟这才上前给韦太后磕头。
韦太后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举止,可态度却含了几分亲昵。
韦太后与高皇后和潋滟闲谈了数语,不过是叮嘱高皇后宽御后宫,善待诸妃,又叮嘱潋滟小心服侍楚晔,敬事高皇后。
落后,韦太后又说道:“大司马夫人适才派人送了妆奁进宫,权作你的嫁妆,我已派人送到麟趾宫去了。”
潋滟忙道了谢。
高皇后越觉不自在,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潋滟也不好再呆,忙随着高皇后出来。
高皇后沉着脸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宫去了,你不必送了。”
潋滟躬身站在路旁,等高皇后的凤辇过去了,才回麟趾宫。
潋滟刚回到麟趾宫,钱华就进来禀道:“陶嬷嬷来了。”
潋滟一时也猜不出陶嬷嬷此来的用意,只得说道:“快快有请。”
章四十 封妃(五)
昨日欠更周末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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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滟知陶嬷嬷是太皇太后的心腹,故此也不敢托大,忙起身迎至门口。
陶嬷嬷一进门,就见潋滟含笑站在门内,忙上前两步,福身施礼:“奴婢请婕妤安。”
潋滟亲手相搀,道:“嬷嬷快快免礼。”
陶嬷嬷谢了恩,这才起身。
潋滟因见陶嬷嬷甫进门就给自己请安,知她不是太皇太后差来的,因此在东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又让陶嬷嬷在绣墩上坐了。
潋滟见陶嬷嬷似有话要和自己说,就命嫣红出去倒茶。嫣红会意,忙躬身退了出去。
嫣红一走,陶嬷嬷就说道:“婕妤,昨日陛下来永信宫了。”
潋滟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可面上却不肯流露出分毫。
陶嬷嬷接着说道:“昨日陛下来的时候,恰巧太皇太后娘娘刚歇下,陛下也就没有打扰娘娘,只是问了奴婢几句话就走了。”陶嬷嬷说完这几句话就留神察看潋滟的态度。
潋滟倒是吃了一惊:昨日楚晔从永信宫回来,就大发雷霆,随即就说要纳自己为妃,自己看大长公主今日的态度,以为是太皇太后和楚晔说了些什么,如今陶嬷嬷竟告诉自己是她向楚晔进的言。
潋滟有些好奇陶嬷嬷到底和楚晔说了些什么,因此也就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
陶嬷嬷见潋滟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来,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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