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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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妻道-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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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似眼中沁出,又苦又涩,难以言说。

满心都是震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来的途中,朝衣尚不能相信舒临渊就这么死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何况,天宁海阁出来的人,哪里会是吃素的,怎会说死就死?

不不,绝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内情,他绝对不能救这么死了。

一直到亲眼所见,亲手探过他的脉。

舒临渊的身体已经发僵,毫无生命迹象。棺木之内的是个死人,如假包换毫无疑问。

而静静躺在棺木内的舒临渊,那看似安然的眉眼,却让朝衣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苦又涩又是难缠,绞在一起。

一直到舒临渊去后,朝衣才知道,原来看似不羁的舒临渊其实没有多少知交朋友,朝内认得的人也是可怜,听闻舒状元虽然才高八斗,但因恃才傲物得罪了不少人……又传他有断袖之癖,因此相好的更少。

舒临渊的身后事,竟是东方冠卿同朝衣合力而为。

舒临渊本是天宁海阁的弟子,出来之后便四处游历,居无定所,自来到皇都后便停留此处,如今客死异乡,又无知己好友……倒是东方冠卿跟朝衣两人,因为曾跟他一并下江南去,故而……

东方冠卿倒也罢了,脸色沉沉地,望着棺木里头的舒临渊只道:“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怎么也不见你活的长久一点呢?区区几滴雨便能将你害死了?你真是令人吃惊啊断袖子。”他得了消息后很是震惊,跟朝衣一般不肯相信,一直到急急来到,亲眼看了,才总算信了,但心头仍旧震动非常,隐隐地也觉得人生无常之极。

朝衣站在旁边,闻言心头一动。

朝衣走上前,端详着舒临渊的面色。

舒临渊死相并不难看,一如任何逝者。对朝衣来说,给活人把脉是好手,但是对于死了的人,要查探死因,只靠“望闻问切”是不成的,故而会有仵作,但是……

朝衣皱眉,虽然有些疑虑重重,但若真的要对死了的舒临渊做点什么,倒还是于心不忍。东方冠卿见她望着舒临渊沉吟,便道:“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朝衣说道:“无碍了。”

东方冠卿说道:“听闻那燕大侠……已经不在府中了?”

朝衣点头。

东方冠卿叹了口气,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虽然说六部之事已经安稳了下来,但京内并不安稳,如今燕大侠不在,嗯,你自己……需要多加留心。”

朝衣点头,心思却不肯在这上头,看向东方冠卿,忽然说道:“冠卿,你觉得舒临渊怎么会突然的……”

东方冠卿听她这么问,心中自然知道她是何意思,眉头一挑说道:“难道你觉得他死因有蹊跷?”

朝衣说道:“虽然说天有不测风云,但……但我仍然有些不信,他的身体素来好端端地,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东方冠卿道:“你也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便是这个‘不测’跟‘旦夕’上,意外是片刻就能发生之事,不过……”

他回头看了一眼舒临渊,伸手轻轻按在朝衣肩头,低声又道:“难道你怀疑有人对他下手么?可是他不过是个无足轻重之人罢了,朝内虽然偏向在宰相一脉,但他官职不高,就算是有人记恨也不至于……莫非你是想江南之事他去了天宁海阁取了‘照彻海’,有人恨他相助你么?除了六部之人,谁会恨上这个?六部已经平了……无人会在意他的……故而此事虽然突如其来,却没什么可说道的起因……除非……”他沉吟着,欲言又止。

朝衣听他低低说来,句句有理,她竟无言以对,只是望着棺木之中的人,怔怔发呆。

东方冠卿看了看她面色,忽然又说道:“又或者……还有一个可能。”

朝衣转头看他,东方冠卿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公事,那就可能是为了私事了……”

朝衣问道:“私事?”

东方冠卿说道:“断袖子最近……对你是极为上心的罢,自江南开始……我私下里听说,有人说断袖子跟你……关系匪浅,咳,其实又说不定的……唉。”

朝衣怔住。东方冠卿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人都死了,我们在人跟前碎碎念什么呢?惹得死者不安宁,不说了不说了。”

顷刻间相请来的和尚道士做起法来,舒临渊在京内竟连个仆人都没有,来相送的同僚都没一个,场面委实凄惶,朝衣同东方冠卿两个各自在腰间系一条白巾子,权当相送,随着抬棺人出门,一路往城外而去。

走到半路,却见到四王爷君朔的王驾缓缓而来,前头的侍卫喝道:“什么人,闪开!”朝衣皱眉上前,却听到轿内君朔道:“怎样了?”

旁边那锦衣少年蓝若尘凑上前说了几句,君朔道:“将路让开一边。”

朝衣一怔,本来还想废些口舌,却没想到君朔竟会如此,一瞬间她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轿子内君朔道:“逝者为大。”那暗哑的声音隔着轿帘子听起来,隐隐地竟有几分沧桑凄凉之意。

东方冠卿上前行礼:“多谢四王爷!”才同朝衣两个又相送着舒临渊的棺木往外。

一直到人都走远了,蓝若尘说道:“王爷,你何必……”里头君朔答非所问说道:“走的好,相送的也好……”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蓝若尘不敢再言,喝令起轿。

舒临渊的棺木落地,请来的帮手铲土埋了,正垒砌好了,天空忽然飘下濛濛细雨,朝衣仰头看看,对东方冠卿说道:“你说,人死会不会复生?”

东方冠卿看她一眼:“你怎么了,为何说起这个?”

朝衣说道:“我只是突发奇想,总觉得这一切仿佛大梦,于是我想,你说舒临渊他会不会……从棺木里头消失?有朝一日再出现在你我跟前?或者说……他会自行离去,不再同我们相见?”

东方冠卿说道:“你说的那是仙人……起码就我所知,断袖子绝不会死而复生的,先前我也细细看过,他是已经死的透了。”

朝衣说道:“你有没有听闻,这世间有一种易容之术,可以让人变作千万面目,行走人世,连至亲都可能不相识?”

东方冠卿身子一震,说道:“你说什么,难道你说断袖子是易容过的?”

朝衣抬头看看天上,灰蒙蒙的天色,阴云压得极低,朝衣说道:“我不知,……不过,棺木里头的舒临渊,是没有易容过的,我方才,细细看过。”

东方冠卿看着她茫然神情,心中大震,眼珠转了住,压低声音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以前的……”

朝衣摇头:“可惜……我还没有机会细看,他就……只不过,这檀香气倒是一样没错的,或者这一切根本都是我的妄想,他就是他,没有别人。”

说到最后,她的眼神陡然变得清明起来,直视着东方冠卿,说道:“冠卿,你说是罢?舒临渊就是舒临渊,怎会是别人呢?”

东方冠卿心头疑云重重,一如此刻头顶的阴云密布,但看到朝衣如此神色,他便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他只能是他,不然的话,谁又会是他呢?舒临渊又怎会让别人扮自己,那人又为何要扮他呢?他若是有心人,大可以不必相助我们,但他从未坏事……那这一切都又是何必呢?故而断袖子只能是断袖子自己!”

朝衣心头默默想着东方冠卿两句话:“他只能是他,不然的话,谁又会是他?……那人又为何扮他?”

凄风冷雨,白幡飘扬,东方冠卿举了一杯酒:“断袖子……不,舒兄,虽然你在世之时你我总不对付,但你还是好汉一个,我心中也是颇为欣赏的,如今你走,我来相送,不枉我们结识一场!我敬你一杯,你将这酒饮下,黄泉路上不觉得冷,我再送你多些纸钱,那些小鬼儿敢拦路,别为难,赏他们些……”有些哽咽,忍了忍,道,“你好好地走,来世投个好胎……”

纸钱漫天飘洒而下,落在地上,被细细雨点打湿。

朝衣端起一杯酒,说道:“人生在世,谁是你,谁又是我?你在世时候,我百般猜忌百般不喜,还曾动手打过你……其实此刻心中我也疑惑,我打的那人,是你或者不是你?不管如何……你已是走了,再问也是多余,是恩是仇,一死了之!……你曾说过,就算是你死我都不会理会,可是我仍来了,像冠卿所说的,我来相送,是因我们曾结识一场,所谓缘分是不是?现在想想,其实死亡大概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之事,因为死了便万事皆休,而生者,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肩头还有更多的责任要担,不能撒手就离开,舒兄,你一灵不灭,泉下有知,请庇佑我……让我完成心头所愿,而后……黄泉之下,或许大家可以相逢一笑,再同饮一杯!”

酒杯当空一挥,透明的酒水仿佛雨点一般当空洒落,朝衣的眼前,初次相逢在马上意气洋洋的舒临渊,客栈遇袭舞弄长剑杀敌的舒临渊,答应自己去取照彻海的舒临渊,忽然之间将她抱住强吻过来的舒临渊……他捂着肚子望着自己,忍着痛断续地说:“死的太快了,未免连痛苦都感觉不到,要留这条残命,等着少国公来讨债……”如今他人却已去,那债……呢。

朝衣脸色一变,债债债……当时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多想,现在细细想想看,若是一个吻欠下的债,那话,是不是太过重了些?

只是如今斯人已去,就算是扒开棺木也是无济于事。

心乱如麻,头疼如裂,朝衣望着墓碑上深深几字,忽然之间将酒杯往地上一扔,仰起头来哈哈长笑,负手而去。

凄风苦雨之中,她单薄的影子一如纸片,东方冠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叫道:“喂,等等……”提起袍摆拔腿追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 贵公子

端午过后,宰相大人的生日将至,素来交好的大臣们纷纷前往恭贺,朝衣自然亦在其中。

宰相十六岁出仕,到如今五十二,功成名就,位极人臣。膝下有三子,大郎好武,十八岁后镇守边关,俨然一代名将风范,二郎习文,才华横溢,乃是有名的才子,只不过功利之心不甚重,如今在御史衙门挂个闲职,每日多的便是跟同好饮酒作诗,消散度日,传闻是个闲云野鹤,谪仙般人物。

至于老三,听闻是个不成器的……素来顽劣,是三子之中最不受宰相大人待见的,因此外人对他也知之甚少,提起来语焉不详。

满堂宾客,其乐融融,远在边关的大郎也特意请旨回京,为父亲恭贺生日,二郎写了一副祝寿字画,博得无数赞扬,宾客们一一赞不绝口。

朝衣坐在其中,乐颠颠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间或同官员们闲话几句,也颇自在。

不自在是从宰相大人的第三子出现之时开始的。

那人去了孤寒青衫,此刻一身华丽锦衣,原本的清瘦纤弱少年赫然变身成贵介公子,风度翩翩,似玉无瑕,顾盼生辉,妙不可言,哪里是昔日那个带一点邪狞,带无限杀意的沈南?

几乎是在同时,朝衣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颤,几乎就掉落地上,心中有个声音叫道:“我怎能忘了……宰相大人也是姓沈的……”

真相突如其来,真真叫人惊咋。

四目相对,沈三公子冲着朝衣一笑,笑容清丽,若非知道他的本性,必会被他这幅华丽无害的外表所惑。

朝衣心头一寒,淡淡一笑,默默地转回头去,只自己知道,握着酒杯的手指,冰冷而颤。

默默无名的沈三公子,竟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冷剑客”,忘尘寰上的世外之人,这意外而绝密的消息来得如此轻易,朝衣的心却全无欢喜,想来想去,苦苦一笑,默念一声“侥幸”。

侥幸侥幸,昔日同他坦承自己来意时候……曾经留了个心眼,隐瞒了一些真相,不然的话……

朝衣一阵后怕。

沈南上前,恭祝过父亲万寿无疆后便落了座,顷刻借不胜酒力离开,临去之前遥遥看了朝衣一眼。

片刻之后,少国公也借故离席,顺着沈南离去的方向而去,果不其然,刚入了后院小门,就见前面石凳上坐着一人,见她来到,扭头一笑,淡淡然问道:“惊讶么?”

朝衣上前,看着他问道:“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你是宰相大人的三子?”

沈南说道:“这个有何可说的?无关紧要之事而已。”

朝衣说道:“这……是无关紧要之事?”

沈南说道:“自然,我自小就离开家中,跟随师父习武,我又是家中妾室生的,自小不比两个哥哥被父亲重视,我同沈家的人毫无感情,若说同沈家的关系,那只有一个关联,就是姓沈。”他说着,便微微冷笑,眼神冷透。

朝衣愕然,而后缓缓落座:“那你此番回来皇都……”

沈南说道:“不回来又怎样,莫非要我一个人留在忘尘寰上?哼……”

朝衣微微不安。

而沈南哼了声,白了朝衣一眼,说道:“故而我给你一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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