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作者:月雯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怒颜 作者:月雯儿- 第25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有些乏了,还容民妇告辞。”
  何文渊也跟着站起来,万钱则关切道:“累了?还是不舒服?”
  少筠摇摇头,正要说话,那边万钱也立即向何文渊告辞。
  
  两人出来后,万钱扶着少筠,低声笑道:“说了半天的话,人人都真情流露,可惜,这‘真情’,未必不是演戏。”
  “真真假假,谁能知道呢?”,少筠讥讽的表情全然不掩饰:“有些人装得痛心疾首,有些人一贯的温柔和顺,可究竟背后还有多少心思,谁知道。依我看,今日这些话,唯独一句是真的,‘有欠光明磊落’!可这一欠光明磊落,就是我这一生命途的跌宕!”
  
  “少筠、”,万钱感喟:“我相信你那一句‘你闻香知雅意、她品茶得弦音’不是因为你的命途跌宕,而是为许许多多你为之心疼心伤的人,诸如你的母亲、姐姐、弟弟,甚至还有荣叔。只是你想过没有,若他们有知,可能宁愿你善全自身,又或者,他们根本已经不再牵挂这些,你便费尽心思,又能如何?”
  “既然你从不觉得我应该报仇,你又何必帮我?”,少筠笑笑:“你早已经知道我布下连环计,可你还帮我隐瞒,甚至直言,要何文渊坐实那一份契约,为何?”
  
  万钱扶住少筠的肩膀,认真说道:“这一场博弈游戏,我曾只是旁观者,那时我的确宁愿做个观棋不语的真君子。可最后入局,为何,你知道、我自己也清楚。这场游戏,总有人输,我不怕输的人是你,我只是怕你输的太惨回不了头!我帮你隐瞒,是因为我知道,桑氏稳,于大家都好,并不是说,我全无条件的纵容你做所有的事。”
  少筠心里震动,却偏偏倔强的转过头去:“有些人做的事,我一定要她十倍还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四强,强强相遇,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家最喜欢谁的心机城府?蚊子自然是最喜欢万钱了,要是蚊子的男人也这么man,那该多么的美好,hoho!
这个文……我希望在四月份结束。




☆、288

  
  弘治十八年五月中,明朝廷户部正式下达皇帝旨意,允许盐商参与维护盘铁,其所费可从盐课中抽取最高不过三成的盐斤作为回报。除此以外,开中盐照常施行。与这份旨意同时下达的,还有户部一份嘉奖令,其内容是嘉奖两淮桑氏,解国之危困。
  此诏一下,两淮沸腾。
  然而让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上下越发不安的事,接踵而来!
  
  五月中,朝廷旨意下达,桑氏没有任何举动维护盘铁,反而雇人在划归桑氏名下的靠海草荡中大举伐木;随后,两淮各地盐商纷纷涌进盐使司衙门,与朝廷签订契约;到了五月底,桑氏仍旧没有任何维护盘铁的举动,反而……旗下灶户全部撤离煎盐场,直有废弃的势头!
  所有这些事情,肖全安实在坐立不安!
  
  六月初,桑氏大管家桑贵亲自给盐使司衙门送来了文书,说是桑氏已经择定六月初六这一日开灶煎盐!
  到了今日,一年已经过了一半!这一年的盐课能否如期缴纳,没人知道!桑氏,还真他娘的气定神闲!
  肖全安天天在衙门里来回踱步,伸长了脖子等六月初六的好日子,只要盐场一开始产盐,他的日子就好过了!
  
  六月初五,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肖转运使、钱同知,以及何文渊郑重其事,提前一天抵达富安。宁悦、清漪等一众女眷自然而然留在了扬州。也正是这个机会,樊清漪在长达五年的安分守己中解放出来,暗自指示自己新雇来的丫头婆子大肆出门活动,而那位深得何府上下信任的秦嫲嫲却被她冷淡了。
  六月初六一早,何文渊坐着小轿来到桑氏名下的草荡。
  
  记得弘治十三年的夏天,当时的扬州知府康文祥强行摊派徭役,令桑氏夹在盐政和民政之间为难,他为了维护盐政的稳定,亲自带领着少筠丈量桑氏草荡,因此有过一段秘而不宣的生死至交。对这一片草荡,他心情激荡。
  然而一下轿,他呆了。眼前景象,说是改天换日,也丝毫不为过!
  
  极远处,是隐约可见的海平面。目光一寸一寸的往回拉,是一寸一寸加深的震惊!海边的一整片滩涂全部平整过,所有的草荡清扫一空,那种新草割去留下的青草味还那样的浓烈,但眼前已经全无一丝杂草了!巨大的、空荡荡的池子一个接着一个,宛如耕者耕犁下的田地!接天连日,那样的气势、那样改天换日的气派!
  正惊讶时,桑贵引着同样目瞪口呆的肖全安上来,对几人拱手笑道:“大人还请将就些帐篷的粗陋,一会卯时三刻,小人主家就该点火开灶了。”
  
  何文渊回过头来,赫然发现桑贵腰间一根白带子充当腰带,身上的衣裳竟是麻布所裁。披麻戴孝?何文渊因问:“府上治丧?怎么披麻戴孝起来。”
  桑贵笑笑,正要拱手答话,那肖全安就十分着急的插话:“不是开灶点火?这地方,哪有一口灶眼?桑贵,你桑家可别出什么幺蛾子!真弄出事情来,害了这一大家子不算,还连累本官督办不力!”
  桑贵又笑,媚眼一飞:“是,小人一家的命比大人您贱一些,可咱们这脑袋还想多在脖子上多搁个几十年呢!大人还请稍安勿躁,天热,小人早就备下了消暑的酸梅汤!”
  
  肖全安脸上黑了黑,还要说话,何文渊却一拉,生生把人定了下来。
  桑贵一拱手,又去迎接别的客人。
  卯时二刻,团灶的掌柜、行商全部抵达,满满当当坐了三架帐篷。此时人人沉默不语,只等桑氏上演这一出震天撼地的大戏。
  
  此时桑氏硕果仅存的长男桑少嘉素衣素服领头而出,他一步一顿,额间素白的抹额勒着那一头半白的少年白头,愈发显得那一张脸凝重而庄严。
  一些旧历盐事的行商因此议论纷纷!昔日扬州府上斗鸡走狗、眠花宿柳的桑少嘉,如今,俨然一家之主、俨然盐事大掌柜!
  桑少嘉身后,小竹子桑少筠一袭白衣捧着一尊灵牌,上书“先妣桑门李氏之灵位”。少筠身后,枝儿捧着少原的灵位。枝儿身后,桑贵捧着桑荣的灵位。桑贵身后,侍菊捧着侍梅的灵位。
  
  侍菊身后,桑若华搀着林志远,菁玉拉着小女儿,跟着林江隋安方石赵霖及一众桑家的灶户,全都是披麻戴孝。白压压的一片,几乎撑裂了众人的眼球,原来今日不仅仅是点火开灶,还是昭告。
  
  桑少嘉走到大池子前,环顾这天高地阔,想到这四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忍不住眼睛一闭,豆大的眼泪滚了一滴。睁开眼的时刻,他恍然想起早在五年以前,自己身子何等孱弱、何等荒唐!他撩起袍子,当着大池子郑重三拜九叩的稽首大礼,然后扬声说道:“我桑少嘉、淮扬桑氏第八代子孙,自小斗鸡走狗,比同纨绔子弟,真是愧对筚路蓝缕的先祖!弘治十四年,我桑家家业一朝凋零,我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四年之内,从不懂盐事至盐场总催,熬得少年白头!幸得父母师长、姊妹妻子不弃,终究没丢下先祖的手艺、没丢掉一位掌故灶户!想我桑少嘉,虽然一无建树,但今日跪在先祖面前、跪在家中那么多屈死的亡魂面前,也终于觉得不那么惭愧!”
  
  话到这儿,少嘉从怀中摸出两分文书,一一摆在大池子前的香案上:“告桑氏列祖列宗!桑家替朝廷煎盐上百年,到了今日,终于得到朝廷一份嘉奖、嘉奖我桑氏与国共度时艰,并且获得准许,占有盐课的三成自行销售!从今往后,我桑氏哪怕不再辛苦运粮开中,也能真正凭借手中技艺养活自己;从今往后,大伯二伯因运粮而丧命的惨事再也不会发生;从今后,我桑家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获取盐斤买卖,不必行贿不必守支!告桑氏列祖列宗!桑家少字辈的孩儿们,没让您们蒙羞!”
  
  一句没让祖先蒙羞,令在桑氏一族感慨不已,继而全数跪下。
  
  少嘉这时候却站起来,走到少筠面前,扶起少筠,笑道:“筠妹妹,咱们把二婶他们的灵位归位吧!这四年,二婶等着你供奉的一柱清香。还有荣叔!”
  少筠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四年,她离乡别井,未曾在母亲面前跪过一跪!眼泪一路洒落,每一步都是这四年间披荆斩棘的记忆。等到那灵位至于香案上,母亲昔日的音容宛在眼前。少筠跪下,扶着香案哭道:“娘、小竹子回来了!都是女儿不孝,叫你冤死了!”
  一句冤死,感触纷纷而落。桑若华第一个忍不住,当即嚎啕大哭起来:“二嫂!是若华对不住你和二哥了!”,一时间,众人都放声哭了出来!
  
  一旁帐篷内安坐的何文渊真觉得无地自容!桑氏二太太的死,虽然是意外,但确实是他未能防患于未然的缘故!
  
  而少筠虽然伤心,但悲愤更甚!她将母亲的灵位放好,转身,接过少原的灵位,沉默的放上香案,紧接着来到桑贵和侍菊中间,忍泪说道:“阿贵、荣叔……当日在渔村,为了保护我、保护兰子阿菊和侍梅,被贼人、被贼人开膛破肚!”
  桑贵大张了嘴,霍一声站了起来!
  少筠含泪,冷冷睨着不远处的何文渊:“开膛破肚!我、侍兰侍菊和老柴叔亲眼所见!他的肠子、血,流淌了一地!”
  桑贵瞠目欲裂,侍菊嘴唇咬出鲜血来。
  
  “那时!他便知有人有心残害!”,少筠身子晃了晃,她叹了口气缓了缓,又说:“为了我、他临终前要我放火、放一把大火,烧干净他的冤屈、也送我们平安上路!阿贵!荣叔,死无葬身之地,那把火、是我放的!”
  桑贵满脖子的青筋全数爆出,眼睛凸着、盯着少筠:“是谁、是谁害了我爹!”
  少筠一笑,眼泪滚了一行,却是很冷静的话:“那时,我发誓,我这一辈子,一定要为荣叔洗干净身上的冤屈,我要告诉天下的人,不独独是朝廷上的那些大人们一片丹心可留汗青,我们桑家的老荣头,也是铁骨铮铮、一片丹心的!”
  
  桑贵咬着牙,眼睛里淌出泪水来,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日渔村一案,竟然惨烈至此!周遭的人,全数都呆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贵身子一晃,紧绷着的愤怒解开了,悲恸袭来!他抱着桑荣的灵牌放置在香案上,想到父亲一辈子的耿直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不由得一声悲鸣“爹!”
  他身后的侍菊则一面哭一面把侍梅的灵位也置于香案上,哭着对桑贵说:“爹爹临死前喝了我的媳妇茶了,阿贵,爹爹认我这媳妇!我一直为他戴孝,也发誓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来!可你不知道,不仅爹爹冤屈,与我一同长大的好姐妹,也这般冤死了!”
  桑贵转过头来,看见侍菊嘴唇也咬破了,哭的一脸的苍白,不由得抱着她,两人说不尽的相思苦、离别泪。
  
  少筠举袖,抹去一脸的眼泪,微微扬起头来,走到池子边上,声音穿云射日:“弘治十四年春,仍在富安,家里五位老掌故用他们一辈子的经验告诉我,煎盐,费用盘铁、柴火,不若晒盐!两淮海水万顷,若开辟一片千里盐池,取至刚至阳的日光为火,就能晒出雪花般的千里盐池!”
  
  犹若巨鼓耳边猛然擂响!何文渊、肖全安、钱艺林全数猛然跳起!
  
  少筠回过头来,看着何文渊,冷冷一笑,复又对这天高地阔昭告:“那一年、弘治十四年!五位掌故不辞辛苦、不计报酬,就在这片草荡试炼新法!可惜新法未成,我桑氏、家业一夕凋零!家里的桑荣叔叔一片丹心,却落得开膛破肚的下场!从那一日开始,我桑氏少筠就发誓,要为你雪冤!今日!荣叔叔!你在天有灵,一定要看到!我们桑家少字辈的晚辈没让你失望,我桑少筠、要用着万顷雪白的盐卤洗刷你身上的冤屈、请你安息!”
  
  字字铿锵、句句摧金折铁,少筠双手猛然一张,“轰隆隆”的巨响就在少筠身边炸响!一条雪白的巨龙就在少筠身边的巨型木桶中咆哮而出!那激荡的盐卤落入盐田的瞬间,激起千堆雪,也激得少筠浑身的素绫狂飞。
  
  就在盐卤入田的那一刻,那边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少嘉携着枝儿举了火把,桑贵抹干了眼泪,领着一群精壮的汉子,举了一条长达三丈的草龙。
  草龙点燃,青烟直上九霄,一众灶户高呼:“天君在上,灶神乞闻!开灶了!”
  
  一声开灶声势壮!那“轰隆隆”的声音由近及远,一片蔓延!一瞬间,处于盐池中间所有人的衣裳全数激飞,全数被这浩大的声势、这质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