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不由想质问一声,你可还记得你不久才逝去的孩子,你可记得今日是你恩师下葬的日子,但最终都憋了回去,恨意却在心里悄然生了根发了芽。
沈贵妃眨了眨眼睛,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与朱钰、柳婉柔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有着青梅竹马之情,然而这情意早在她们二人同时嫁给朱钰时便没了,她不明白明明一直在一处生活的三人为何得到朱钰特别相待的只有柳婉柔,她更不明白,为何朱钰不爱她却娶了她。她不会后悔她所做的一切,她的人生就算是错误的,那也是她的人生,若是后悔,她的人生岂不成了个笑话,做了这么多的坏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不知道呢,早忘了自己追求的东西是什么了。
当晚,蒹葭宫走了水,整个宫殿都被熊熊大火包围了,沈贵妃独自一人待在寝宫中走完了她的一生,在昏迷之际,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年少的朱钰对她说:“像四娘这般美好的女子,将来定会得到夫婿的珍爱。”
她还记得,只是,他忘了。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涟依从蒹葭宫里出来后,脑袋里闪现的是各种场景,想起最初朱钰命她进宫时的目的,想起二皇子出事前朱钰的欲言又止,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况吧,最初他来府中说的不可能时刻保护承安是因为他知道在面对必须从二皇子和承安之间做抉择时,他定会选择保全二皇子,让自己入宫保护承安算是他对姐姐对承安的弥补吗?可是她又能苛责朱钰什么呢,人的心本就是偏的。
稍晚些,涟依去勤英殿陪承安用膳,不想却在勤英殿碰到了朱钰,朱钰似乎正在和承安说着些什么,承安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涟依站在门口看了半晌,朱钰才发现涟依,遂唤了她进去。
涟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上前行礼:“适才嫔妾看到了二皇子,不知二皇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钰道:“承天之前一直都在凤仪宫中,如今威胁已除,便回到了这里。”
涟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而温柔地看向承安,承安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人清减了不少,朱钰顺着涟依的目光看了过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承安的头便站起身来:“你陪承安用膳罢,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涟依乖巧地应了,看着朱钰离去的身影,涟依嘴角动了动,她想问朱钰是否会后悔当时做的选择,现在的他又是否对承安心存愧意,但终归还是没能问出口,也许潜意识里她就知道答案是残酷的。
当晚涟依陪承安用完膳后就传来了蒹葭宫走水的消息,涟依愣了愣,她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恨朱钰的女子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对沈贵妃没有怜悯之心,毕竟承安是被她所害,但沈贵妃的离去仍让她不由感慨宫中女子的命运,惠嫔、贤妃、沈贵妃、宁贵妃,还有自己的姐姐,她们或出身名门世家,或聪慧过人,她们本应得到更好的生活,但只因嫁给了皇上,她们虚度了年华,改变了性子,甚至最后落得个命丧黄泉的下场,这便是宫中妃嫔的命运吗,挣扎不开,反抗不了。涟依看向蒹葭宫的方向,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那是沈贵妃最后对朱钰的控诉,只是,沈贵妃,你真的无悔吗。
☆、结局(一)
不过一夜时间,蒹葭宫便成了一片废墟,哪有当初威严的模样,皇后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太监刚刚从废墟里翻出来的金步摇,经过大火的洗礼,它早已失了当初的璀璨,皇后握紧了手掌,只觉得嘴角苦涩,旁人问话也不作理会,沈俪,原来你也会有如此决绝的一面,最后连自己的尸首都不愿留下,当初若是你能放下情爱,少些对朱钰的执念,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了。
“仔细寻找,只要是与沈贵妃有关的东西就一定要留下来。”皇后说完这句话,最后看了一眼废墟便转身离去。
在回宫的途中,绣燕有些不确定地问:“听乾清宫那边的宫女说皇上之前被刘庸下了毒,身体还未恢复,如今沈贵妃去了,皇上心伤,身子似乎更加虚弱了,娘娘可要去看看皇上。”
闻言皇后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绣燕:“什么时候你也成了他的说客了。”淡淡的声音却尽显威仪,绣燕忙低下了头,待在皇后身边多年,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后的性格,虽然待人亲和,却是个强势的性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干涉她的想法。
“叫御膳房给皇上送一份参汤过去,顺便替本宫给皇上传个话,叫他保重身体。”
绣燕惊讶地抬起头,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听错了,可皇后已经向凤仪宫走去,自己也不敢耽搁,向御膳房走。
皇后到凤仪宫后便差人去请了涟依过来。
涟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凤仪宫了,毕竟皇后才被免了禁足,而且宫中正处于多事之秋,众妃的请安也就免了。
皇后坐在贵妃椅上,身子向前倾了些许,右手撑着脸颊,似不经意间问道:“听说你昨日去了蒹葭宫。”
涟依皱了皱眉,这后宫中究竟有多少皇后的眼线。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
皇后嘴角带着笑意:“本宫再怎么不理事,名义上也是六宫之主,手中总得有点有用之人,你说对吧。”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也不必担心,皇上他并不知道,这后宫中事他没有我知道的多,本宫就想知道你到底从沈俪那儿知道了什么事。”顿了顿,“关于皇上的。”
涟依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照实回答,抬头看皇后一脸平静的模样,心头却是一颤,皇后和其他妃嫔不一样,她的才智怕是连宁贵妃都比不上,更何况朱钰还爱着她,若是自己撒谎,怕是不会有好下场,抿了抿嘴,道:“臣妾只是得知了皇上没有阻止沈贵妃对承安下毒一事而已。”
皇后本来有些半阖的眼睛慢慢睁大,倒是和她想得差不多。
“那你恨皇上吗?”
涟依低下头,不让皇后看清她的表情,恨吗?不知道,也许心中能明白朱钰的选择,却无法做到谅解。
“嫔妾岂敢恨皇上。”
低沉的笑声从皇后口中传了出来,她坐正身体然后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涟依跟前,“若是不恨,你为何不敢抬起头看本宫,还是说你害怕本宫看出你是在说谎?”
涟依咬紧了嘴唇,极力控制好自己的眼神,刚想抬头却又听见皇后说道:“本宫曾经很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涟依抬起头来,怎么会,这后宫中几乎所有女人都想要得到朱钰的爱,却唯有她得到了,她竟然还说恨他,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皇后瞟了涟依一眼,绕到涟依身后,淡淡的声音里有着不易让人察觉的忧愁。
“本宫和沈贵妃,惠嫔不一样,爱情从来都不是本宫的一切,本宫要的是自由,是随心所欲地做事,而这些,皇上他都给不了本宫,所以从本宫爱上他那一刻开始本宫便知道自己爱错了人,没错,他的确曾经想过要为本宫放弃皇位,可最终他还是辜负了本宫的信任,还以爱之名将本宫锁在了这繁华的牢笼中,看着他一个接一个的迎女子入宫,本宫的心从最初的痛苦变成如今的麻木,爱情早已消磨殆尽,一直以来本宫都无法体谅他,也不想去体谅他,既然他要将本宫留在这后宫中,那本宫也就只能做一个皇后了,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爱人,只是皇后。”
涟依的心情已经从最开始的惊讶回归平静,皇后的坦诚让她触动很大,她抬起头来,转过身面对皇后,朱唇轻启:“皇后娘娘,您想要自由,想要携皇上一人白首,这对普通男人来说都是难以办到之事,何况是帝王。”
皇后的眼神有片刻呆滞:“所以,也许一直以来最放不下执念的人是本宫,但放下又如何,放下了所谓的执念,本宫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朱钰的宠爱,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的伤害其他女人,是不是本宫就会成为下一个丽妃,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样,本宫还是自己吗?”
涟依哑口无言,也许皇后比任何人都看得清自己想要什么,她冷静、理智的程度,在这宫中怕是没有哪个女人能及,涟依突然有些庆幸,还好皇后没有对承安出手,否则,以她的能力,怕是难以应付。但皇后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却将涟依瞬间打入地狱。
“现在本宫在乎的人只有承天,本宫只想护他平安,保他登上皇位,所以本宫不会允许他身边存在一丝威胁,也许是本宫年纪大了,又或者是魏王叛乱一事给本宫提了个醒,皇位的诱惑太大,六皇子现在年幼对皇位尚没有兴趣,但指不定哪日就对皇位生了心思,尚书府的势力不小,到时对付起来可不容易。”
涟依咬了咬唇,半晌才问:“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出的话语却冰冷地很:“本宫是说,本宫容不下六皇子,又或者说是容不下有母族庇护的皇子。”
涟依咬咬牙,腾地跪了下去:“娘娘明鉴,承安和嫔妾都没有要争夺皇位的心思,嫔妾只愿承安平安就好,绝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皇后弯下腰,伸出右手抬起涟依的下巴,端详片刻,嘴带笑意:“看来是真心话。”说完又收回手,直起了身板:“可惜,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今日本宫放过你们,来日说不定就会被你们反咬一口,本宫可不想冒这个险。”
“皇后娘娘,您不能这般武断,嫔妾和承安没有做错任何事,您怎能因为所谓的猜忌就妄图人命,皇上也不会容许你这样做的。”涟依最后唯有搬出皇上来,她在赌皇后对皇上还是有一定的忌惮。
皇后眼神倏地冷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涟依,冷哼一声:“嘴巴倒是伶俐,既然你都把皇上搬出来了,那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和六皇子二人本宫可以留下一人,你生还是你死,自己做个选择吧。”
涟依紧紧地握住了双手,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想选,可是现下她要怎样做才能脱身?
似乎是看出了涟依的心思,皇后扶了扶额,淡淡说道:“说来,本宫还特别好奇你和七王爷的关系,听宫人说你们似乎私下见过面。”
涟依心头一颤,看向皇后,皇后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是一副冷静淡漠的模样,以前涟依也常做这副姿态,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个表情是如此的令人生厌,她看不出皇后究竟知道了多少,是在试探她?还是在警告她?涟依不敢做声,只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会被皇后抓到把柄。
“本宫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到时本宫会再派人去找你,该如何做你最好想清楚了,本宫虽然说过这后宫之事本宫知道得比皇上多,但本宫不介意给皇上透露一些消息。”
最后涟依浑浑噩噩出了凤仪宫,只觉得浑身发冷,原来这便是任人鱼肉的感觉,还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啊。
☆、结局(二)
涟依回到兰林宫的时候竟然看见承安过来了,不由皱起眉头,快步走到他面前:“身体刚好一些怎么就下床了。”
承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就想出来转一转。”
涟依无奈地叹了口,伸手将他身上的斗篷拢紧了些,“既然只是下床来走走,现在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吃药的时间也到了,别叫身边的宫人担心啊。”
承安点了点头,扶着宫人的手走了出去,等承安离开后,涟依脸色马上变得阴郁起来,锦瑟见状,不安地问道:“是皇后娘娘为难您了吗?”
涟依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反正说出来也只是多了两人为她担心而已,又何必让她们同自己忧虑。
涟依使劲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不管她的性命最后能不能保住,她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确保承安的安全。
翌日,涟依私下召见了何均说了些话,连锦年锦瑟两人都不在场,然后涟依便独自一人去了乾清宫。
听完涟依的话,朱钰静静地看着涟依,双手无意识地搬弄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涟依低着头,面上表情如常,心里却是极为忐忑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朱钰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真的明白安儿在此时离开皇宫意味着什么吗?”
她自然知道承安如今离开皇宫意味着他不会再是皇位继承人的候选者,但这也没什么好值得失望的,因为。。。
涟依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决绝:“六皇子离开皇宫只是为了调养他的身体,何太医说过,去郊区修养有利于六皇子身体,仅此而已,至于其他,本就不属于六皇子的东西,也谈不上失去。”
朱钰眼神变得凌厉,扫了涟依一眼,见其似乎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