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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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道-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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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师长挂念,初阳汗颜,若是他年有闲暇必定重游故地以慰其心。”初阳却不肯多言其他反而改换话题道:“旧情留待以后再叙,初阳还是先将村中瘟疫之事一一说明免得多生是非另生枝节。”话语若此,其意已知。维城暗自叹息,却也只能居其位谋其政,凝神听初阳叙说。

初阳言简意赅,不过盏茶功夫便已将一场泼天祸事讲得极其明了,末了还道:“既然师兄等人均数到此,而我该当之事也已完结,就此请辞而去。”

维城欲要挽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余人或不敢造次或不知如何处置,只能眼睁睁望着初阳等人飘然而去,耳中依稀听得:“上医医国,下医医人,师兄既然从医国之道当是坚定而行,初阳既然从下医之道亦是不离不弃,以君共勉。”

☆、第94章情痴

本以为心弦息声再无泛音;却怎知顿起乐辞?本以为心湖安然再无波澜,却怎知再起波涛?初阳虽是来去潇洒自如,言词也算得体;心中却是自知难于平静;只落得慌乱而走。情之为物无影无踪,情深一往永存心间,便是惘然便是枉然也难以割舍。

心乱纷纷虽是远离那人亦不得安,初阳如何不知此情不妥?如何不知该当和顺理气?只是火星深埋灰烬,人眼虽不能见却能死灰复燃。旧情虽是埋存心底,人心虽不能察却未曾尽失。

往事如烟云飘渺虚无转霎间便可成空;可是往事又如一路行来的脚印只要你转身便可再见。初见湖心亭;再见昭庆寺;懵懂论书道;倾心谈诗文;件件桩桩;丝丝缕缕,一时间尽数皆在眼前,似乎一刻不曾远离。

是谁花间轻语许今生?是谁竹下清声和琴音?是谁决绝不相顾?是谁踟蹰终转身?曾经以为云烟散尽再无瓜葛,却不知一回首恍如昨日。初阳心闸一时大开,情绪如波浪起伏不止,欲要压抑偏更汹涌,只能疾步如飞不辨归途。

英娘本是过来之人,如何不知初阳为情所困?小狐与初阳形影不相离,更是熟知初阳过往情事。二者却皆不知该如何相劝,只能默默随行,任其随意行走。

直至西山坠斜阳,初阳方才缓下脚步,抬眼却不知误入何处杏林深深。暗色中只见此处杏花枝头正闹春,挤挤挨挨娇憨无双;偶有风起落花瓣瓣,红红白白,或是沾鬓不落,或是飘入衣领,柔腻无匹。

花开自喜,花落不悲,不是不留恋这满枝春意,只是缘尽何必再苦留不去?不如自自然然飘零而下,虽是碾碎成泥却留香如旧,虽是残落成泥却护花更切。初阳不由自嘲出声,原以为自己心中透彻参破桃花生死意堪破情缘悲喜结,事到临头洒脱来去反不如这满树繁花。

缘起自珍惜,缘去莫叹息,自然而然又何必多生慨叹?自己曾说不必恨情,不必断情,不必忘情,包之容之而见天地之广,随之任之可见万物之博。此言虽是悟透却不曾身体力行,终究沦为空谈,唯有经一事而长一智,添一伤而多一痕。

人生时时便是在舍与得的边缘,事事不舍事事难得,事事难放事事落空,莫如循道而行自然而去,便如这满枝杏花漫天飞花一般。同心诀起,轻灵剑出,剑意挥洒则因风而行,随花而落。初阳便是这清风便是这落花便是这微雨便是这千溪万流便是这百树千花。

心中无有一丝阻碍,身形无有一丝负累,剑随人走,人与剑同,游走多时终是直飞九霄之上。随瑟瑟碧水荡漾,随彤彤夕阳消去,逍遥天地任我独游,广博天地由我挥洒。轻灵剑意何必拘泥于轻快灵巧,何必沉醉于轻细空灵,轻灵剑意自是天地之道宏达之意。至此轻灵剑意二层水到渠成不击自破。

小狐仰望初阳如飞鸟嬉戏于风中花间,如云霞追逐夕阳脚步,自在翻飞不着一力尽得风流,眼中不免有些艳羡。舔舔脚掌,小狐高叫一声:“姊姊等我。”便腾身而上,循着初阳飞舞之迹追赶而去。

初阳回首见小狐追来,非但不肯停下剑舞之乐反而引领其同入胜境。一人一狐一剑将俗世尽数抛却,忘情于这天地之间,直至天色昏黑方才尽兴而返。

甫一落地,英娘方一现身便道不好:“天色已黑,你我离家许久无有音信只怕先生一家要忧心过甚。”

“此处已不能再多做停留,心魅南下恐再生事端还须急急追上,不若趁夜留简辞去免生枝节。”初阳心中再无郁结,稍加思索坦然说道,“维城身为此处知县,皓元先生蒙学之事若能得其助力岂不为美?只怕我还得再往维城处一行。”

当夜维城与人秉烛而谈,心怀开阔神情安详。当夜皓元先生查看留书,喜上眉梢又思忆悠悠。当夜小狐将私存的一颗清液丹碾碎散入村中水井以念蒙童之好。当夜初阳英娘立于远处眺望良久方才转身而去。

一路南下,幸得蒯通样貌服饰异于常人又只先行数日,而令初阳有迹可寻,追蹑不止,直过大江之南。这日路过一热闹集镇,人烟颇广,初阳照旧往其中探寻,不想却有意外之得。

镇上客栈有一小二讶然低声对答道:“数日前有一道人入住此处,依稀就是如你所说的模样。只是住店当夜此人便突发恶疾,遍生毒疮,胡言乱语,满镇大夫皆以为无可医治。店东生恐道人毙命于此影响声誉,夜间偷偷将其扔至镇东首破庙中,如今却不知是死是活。”

初阳闻言心中惊骇,面上却不露声色,将几百钱偷偷赠与此人称谢而去。

“蒯通恶疾发作,听来倒好似梅之华一般,只怕是凶多吉少。”英娘与初阳并肩而行,微微有些忧色。

初阳点点头,缓缓道:“亦不知蒯通病发是心魅离体之故抑或是心魅过盛之故,倒叫人好生思量。”二人加紧行去,眼见越往东去屋舍越见稀少,多是贫户所在,而最远最荒凉处依稀可见有一残破小庙颓然欲倒。

轻轻推开半毁的庙门,灰尘扑簌簌而下险要将人眼迷住,而半倒的佛像前可不正有一人蜷卧?初阳快步上前,只见伏卧之人身着清武山道袍,脸上虽是脓疱累累却也勉强可以辨认,可不正是蒯通其人?

此时蒯通已是声息微弱,犹如风中残烛只在旦夕。初阳虽与之敌对已久,但见其惨状犹有不忍,正要出手救治却听得其一声叹息猛然醒转。

“江初阳?可是你么?”蒯通只怕已是目不能视,试探着颤声问道。

“正是。你且收声静气,待我出针诊疗后再说不迟。”初阳轻声安抚道。

“我已是无可挽回,莫要再多费气力。”蒯通断然拒绝,神色有些凄然又有些释然,“我有数言,你且细细听了。”

“我知你远来必是为了追索心魅,然则此时心魅却为我法力所封,困于我身不得而出。我存则心魅存,我亡则心魅亡,已是同生共死之势。”蒯通略略喘息又继续说道:“我命不久,只怕就在今夜,本想寂寂而亡,不想却犹可托付身后之事,足矣。”

“数日前方知梅师妹早已身故,我心如死灰。故而待我死后请将我焚化,一则严防心魅脱逃二则望你将骨灰与梅师妹同葬一隐秘处。”说到此处,蒯通仰起头用盲眼死死望着初阳一字一字地问道,“不知你可愿应承此事?”

初阳正犹豫不定,蒯通忽而黯然道:“我因情生魔,引得心魅附身,虽是咎由自取,然终是死而不悔。梅师妹欲求长生之道我便助其行事,梅师妹欲破心中迷障我便取你性命,如此不分是非不论黑白,如今你不肯应承也在情理之中,我也不愿强求。”

“也罢,待我死后将我焚化骨灰尽皆扬撒于水中空中,或可有一缕随风飞至梅师妹所在,或有一点随波留至梅师妹葬处,我心亦安。如此行事初阳可能应下?”蒯通说及此处,言语中已有恳求之意。

人间自是有情痴,歹毒若此也不过是一痴情之人。若是当日自己执意不肯放下,一怒之下将张府尽毁,想来今时今日也不过是这般下场。初阳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应声道:“生时不能白首,死后何妨共穴,我必当竭力为之。”

“此话当真?”蒯通惊喜交加。

“此话当真。”初阳郑重其事。

“初阳信人,一言九鼎,我今瞑目矣。”蒯通大笑不止,不觉有惧反倒有喜。其后蒯通渐不能支持,神智混乱,语无伦次,细细听去却是他与梅之华初见初识时所言所感。颠来倒去,杂乱无章,却无人出声搅扰,直至半夜才声息全无。

☆、第95章青瓷汪家

太白初起四下静廖;荒原破庙中,蒯通不曾提及师门,不曾忏悔过往;任凭周身溃烂任由剧痛缠身;心心念念要与心魅共存亡,满心满眼俱是要脱却这皮囊束缚而与梅之华魂归一处。情深若此,虽恶不能痛斥之;情深若此,虽误入歧途犹是令人唏嘘。

熊熊烈火吞噬一切,蒯通身躯在火中渐渐化作灰烬,过往的恩怨纠缠似乎也随火而化去;眼见此景;初阳不胜感慨。

细细收捡骨灰却见数颗骨珠经火不化艳如红豆;观之有说不尽的相思入骨;闻之有腻香撩人,初阳心神可称坚若磐石难以撼动,却也暗生缠绵之意,不免心中暗凛。将此事问之于小狐英娘却皆无此感,初阳更觉不详,急急将骨灰骨珠收起方才安然。

空间囊中物件并不多,只不过数身衣裳几瓶丹药,如今却添了一坛骨灰。小狐素来喜食清液丹,见初阳动用囊袋,不免撒娇相求。初阳不忍拂逆其意,正要取出数颗不料却误拿他物,定睛打量却是应火龙所请该当送往浮梁汪家之物。

“火焰山一别已是数年之久,其间起起落落悲悲喜喜得得失失不胜枚举,却将允诺忘却实是不该。幸得此处离浔州浮梁之地甚近,不如先往汪家一行?”初阳不知火龙所托之物可有期限,此时方才想起不免有些懊恼之意。

“龙爷爷遁世已有百年以上,此物若是这般重要,汪家只怕早已不堪支撑沦为烟云,迟些早些又有何关系?”小狐未得清液丹心中多有不甘,自然说话大大咧咧信口开河。

初阳轻弹小狐额间,笑骂道:“应人之托当忠人之事,即便未有期限也当早日上门以安人心。更何况人言青瓷之美宛似千峰翠色,如冰雕如玉成,又如雨后初晴天色,如此佳品若然不再岂不可惜?”

“青瓷向来乃是上供之物,青瓷汪家我倒是未曾听闻,只怕是真如小狐所说早已没落。”英娘生于富贵,久处宫闱,于美玉良瓷之道可谓知之甚多,“不过浮梁有一彩瓷汪家这十数年来声名鹊起,也不知与青瓷汪家可有渊源?”

“同处一城,同冠一姓,就算非是一家也必是一族,不如先去打探一二再做定夺。”初阳闻言稍稍思量便有定论,小狐素来懒散自是言出即从,英娘也以为此言可行再无异议。一人一狐一鬼依旧相伴相依,往前路而去。

浮梁,瓷业鼎盛延绵数千年而不衰竭,神州名瓷多产于此。此为天下瓷匠神往之地。大至佛尊造像,小到碗碟杯筷,浮梁无一不有无一不产。至贵者专供皇家御内,至轻者贩夫走卒皆可用之,甚者名扬海外声誉远播。

曾有人记之:浮梁无一人不识瓷不作瓷,无一家不以瓷业为生,至鼎盛时瓷窑不下万数之多,街头巷尾,往来行走皆是远来瓷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沿河码头一线商船往来不断,劳作其间者不计其数。寥寥数十字不多做伪词,便可遥想盛况何如,令人不免多有遐想。

初阳等人未曾相识浮梁,早于书中领略浮梁,自然对浮梁也有个大致轮廓,待得来到浮梁又不免有些讶异。只觉必是繁华去处,却怎知乃是一处宁静村镇。虽有人群往来却不甚喧闹,虽有瓷窑无数却见窑烟袅绕平添几分清净,更有河流居中而过,而青瓦白墙、屋舍井然、以河为聚依然是一派江南风情。

彩瓷汪家盛名相在外,稍作打听便可详知路径。初阳怀抱小狐,与英娘转过几个街角便望见一户人家与众不同:门庭饰以彩瓷,白釉绿彩只不过几杆翠竹依依便觉别有风致。如此别出心裁,用色简洁而又别具韵味,无需匾额便知此是何处,若非彩瓷汪家又能是谁家?

彩瓷如此雅致主人自可想象,初阳一见倾心顿有向往之意,因而缓步上前轻叩。怎料应门来者颇为不喜,一见来者衣着简朴又不识得,不由分说便要关门谢客,嘴中还不住说道:“无名小卒也敢随意前来求取瓷器,汪家可不是一般的瓷坊,任凭你是州县老爷也得恭敬几分。”

未知有恶仆杜门,初阳哭笑不得,英娘也是摇头低叹道:“怪道说是阎罗好见小鬼难缠,这以衣帽取人之陋习古今难绝。”唯有小狐不是个好声气的主,跃下地来怒目相对,反倒将门房吓阻。

“难不成这便是恶人还须恶人磨?”初阳腹诽不止。正僵持间,内里有人快步而出,口中念念有词,一时未曾注意险些踩上小狐。

小狐向来吃软不吃硬,除非实力不济几时肯忍气吞声?无理时犹自嘴硬,此时有理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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