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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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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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也算是个有实权的内侍,很多宫女、内侍见他阴郁着脸都远远地躲开,唯独为数不多的几名高等内侍或是女官才迎面招呼而过。当他心事重重地来到位于宣德门内西面甬道北的内务府大门时,顿时一阵烦心,犹豫片刻,还是整了整衣襟,缓步走进大门。

“供奉来了,大王正在刑堂偏厅。”一名身穿九品绿服的内务府官吏见张去为进来,大大咧咧地与他说话,言语中并没有几分客套。

张去为并不以为意,显然他早已习以为常。内务府设置虽不归外朝,但主要职事和相当的枢要司所都是由文官担任,宦官在内务府中的绝对的被管理者,其意在于以文官掌理禁宫事务,士大夫对内侍官抱有轻蔑之心,亦不是一两天,纵然是做低级官吏的读书人,只要稍有清高者,对张去为这样的中高等宦官,亦是保持读书人的清傲,宦们官亦是无可奈何。因为一旦文官负气,投书都事堂执政,查明究理,朝廷执政左右都会少许偏袒文官,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内侍,与其为这些面子上的事,不如装着没看到,两厢都省心。

张去为进了刑堂偏厅,看到赵构正坐在椅上品茶,他快步走到赵构面前,拖着尖而长的嗓音施礼道:“大王——”

“张供奉来了!”赵构坐着没动,语气上倒有几分客气。毕竟是外藩亲王,对内侍的态度较文官和缓,虽有家主的威严,却又不失礼数。

张去为挤出一丝笑容,尖声道:“不知大王今日是要提审还是……”说着偷眼观察赵构神态。

赵构放下手中茶杯,面带微笑地道:“当然是提审许氏了,不过孤王已经提审完了。”

张去为大为愕然,但他在赵构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人家是亲王,朝廷唯一的皇叔,提举大宗正事,他一个小小内侍,在宫中或许算的上一个角色,但在家主面前什么也不是。尽管他是内务府中负责此案的内侍,但赵构一人提审,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如此蔑视副审,放在刑部、大理寺、开封的那些文官身上,简直不能想象。他敢肯定这些文官们会还不留情地要求重新提审,不然又要上书请郡,御史台也会弹劾外藩专事,但此时他也只能恭敬地道:“大王身为皇家贵胄,亲自视案,真是羞煞我等下人。”

“只因供奉身兼延福宫差使,平日里两下跑动却是不便,今日孤王来时偶尔想起一些疏漏,故早早提审许氏,以免转瞬间忘去。”赵构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口气却非常强硬,没有半点迁就。

但赵构这和善地笑容并没有引起张去为的共鸣,反倒是使他如吃了个苍蝇似的恶心,这招给一闷棍又递一块糕饼的把戏,用在他身上,可见赵构口气上有几分客气,心中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主子就是主子,奴仆就是奴仆,想想自己把气顺了顺,别把自己气坏了不划算。但细细思量,越加感到其中怪异,平日里赵构对此案并不上心,反倒是每每消极应付,有事往往都推诿给他。为何近来忽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似如今日单独提审,已经是第二次了,里面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缘由!张去为倒底是宫中老油条,不动声色地谦让道:“还是大王遇事周到,我等奴臣实是愚笨。”

赵构淡淡一笑,他并不在意张去为怎样去想,道:“倒是几日来,此案有了一些周折,颇耐人寻味。”说着拿去案上的卷宗,递给张去为。

张去为忙快步走上去,双手恭敬地结果卷宗,退在下首后在赵构的示意下,打开卷宗观看,只是稍稍瞄了几页,他的那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在看到文牍上的供词时,立即意识到他自己缺席的几次提审,许氏的供词有了一些并不是太引人注目,却又极细致、极有用心的变化,许氏竟然能一口咬定林婉仪跟随仆从,并与文楼老板文细君来往。此番改供看是不太明显,意味却是非常,使人看出其目的直接触及当朝执政大臣,用心令人不吝而寒。

在他放下卷宗的瞬间,眼光中抹过赵构的笑脸,感觉到这张笑脸后面那抹浓郁的杀机,看来长久以来王泽与后族之间联合与皇族势力的冲突,终于要在这件事上爆发,私纳妃嫔为妾侍,如是做实了罪名,实在是够王泽喝一壶了。对于王泽,他没有特别的好感亦无恶感,平心而论,王泽在他看来是一位不算很正直,却很有治国能力的士人,每一步运用的手段虽说不是令人赞道,却是实实在在的老成谋国,国家在他台前幕后主持政务下,国运蒸蒸日上,这是不争的事实。而王泽对待内侍,并没有压制的手段,而是提高俸禄、限制内侍参与军政,逢年过节为内侍加俸钱,为年老出宫宦官建立安居养老的居所,这一切都令内侍们在被管束的同时,得到某种程度的安慰。赵构就不用说了,身为家主的外藩亲王,但他不明白赵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王泽下手,难道赵构不知道王泽的势力并非轻易可以撼动,再说内宫中还有与王泽说不明道不白的皇太后支撑,这件事鹿死谁手还不好说,想想自己还是避开的好。

赵构不待他多想,站起身来,笑呵呵地道:“出来许多时候,改回去歇息歇息了,张供奉副署后,便可收存入档。”

“奴臣恭送大王——”张去为满脸赔笑着送赵构出了刑堂,远远地待他出了大门才转身回到偏厅,拿了卷宗坐下细细观看。渐渐地,他的脸上逐渐有了异样的笑容,当合上卷宗后,他已经为自己作出了一个重大的抉择,前程、甚至身家性命押上的赌注。

几天内,女史案再次掀起汹涌的浪潮,这一次不同往昔,各项证词将往日的留言贯穿起来,矛头明显地针对王泽,尽管没有指名点姓,但与文楼老板文细君时常来往一句话,不仅是映射而是直接点名——林婉仪就是王泽府邸的如夫人。

朱影第一个反应就是内降懿旨,生硬地把案情压了下来,严令不得将提审卷宗外泄,参与官吏须介口,凡提及涉及王泽者当重处。但终究是纸保不住火,何况其中有人作梗,很快大街小巷上传出关于案情的细节,一时间真假难辨,引的外界纷纷私下议论。当传入宫中,朱影勃然大怒,传赵构、张去为等主审问话,质问间,朱影对赵构毫不客气地严加申饬,由于他是外藩近支亲王,并没有被降罪,张去为就没有这么幸运,被以管束不严、泄露朝廷机密为由,夺供奉官差遣,仍以本职留用延福宫差使。张去为却暗自高兴不已,他终于可以在卖好之后解脱了这摊子陈年烂账。

随着事态一步步的恶化,朱影已经控制不住局势的发展,纷杂的传言中似乎有一股隐于暗处的势力,在引导外界流言,令朱影疑惑的是,许多是禁宫枢机的事,外界亦有片段传闻,这本身就值得她把怀疑视线收回宫中。

反观王泽却令人匪夷所思地平静如常,上朝、在都堂理政、跟平常一样地处理政务,参加官府宴会并和官妓们春风一度,有些时候还去佛寺礼佛,仿佛外界越加明晰的传言与他无干,只……

是府邸内院的亲信家人才能时常听到、夜半从他书房中传出器具被砸碎的声响。

第二章

这夜,府邸书房的窗子透出淡淡地烛光,外面有两两三三地护院不时地往返巡视。

“……外面谣言渐明,势头直指恩相,学生以为恩相绝不可坐以待毙,应速速决断。”

李长秋坐在椅上,双目焦虑地望着坐在对面品茶的王泽,侃侃而谈,王泽瞬间的焦虑,又岂能逃得过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最后五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句蹦出来。

王泽闭目静思,右手端杯、左手抚之,看是清净淡雅,神色间却偶尔流出些许淡淡地焦虑。

良久,他方才睁开眼睛缓缓地道:“以尚卿之见,茹之奈何?”

李长秋若有所思地望着王泽,道:“无风不起浪,学生不知女史许氏所言,是否有所指?”林婉仪之事,绝非偶然,尽管李墨涵、王安、周碧茹守口茹瓶,但李长秋聪明机警人,还是从时常来往中品味出一些异样,联系这次突发的女史案,他把前后事情联系起来,心中已经豁然明了,所谓无风不起浪,他只等王泽的一句话了。

王泽当然也能读出李长秋在询问茹夫人与林月姐的关联,他真的很后悔自己一时侥幸,认为多年过去,一个小小的妃嫔不会有人再记得,却独独忽略了他自己目前树大招风,任何一个明显的举动,都会被某些躲在暗处的有心人看在眼中。林月姐在行在繁华地界招摇过市,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风险,毕竟谁也不知道旧时大内有多少宫人流落外面。

现在轮到他万分懊恼的时候了,多日来他细细盘算始作俑者倒底是何方神圣,想了许多,但越想心中越感到倏然,他虽然不知道其中详情,但隐隐断定此事定然与禁宫有关。事到茹今,李长秋的要求,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这个时候是显示对他信任的时候,多个亲信谋划,自己就多一份胜算。他没有说话,只是艰涩第点了点头,默认了!

“恩相错了!”李长秋松了口气,王泽倒底是承认了多年来的茹夫人就是茹今议论纷纷的林婉仪,他并没有怪罪王泽之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圣人亦是茹此,何况今人?以林月姐的美貌,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动心。他所言之错在于王泽的疏忽,做为位极人臣的执政,怎能让私匿的旧时妃嫔堂而皇之地抛头露面,这真是自取祸端。

王泽长长一叹,艰涩地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李长秋何意,此时他已经无话可说。

“恩相,此事蹊跷,学生以为此诚为恩相多年来之危局,既然事已至此,学生亦无良策。”说着,李长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王泽,犹豫地道:“想必恩相定然有了法子,学生愿闻其详。”

王泽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神色,旋即变的清灰,法子倒是有一个,而且是最有效的一招,但他实在下不了决心,几天来的犹豫彷徨,多半亦出于此。左右不是之下,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尚卿认为新官制实施过程,还有何不妥之处?”

“恩相,新官制由诸位相公主持,虽有非议,却无妨大局,然时下亦非谈论朝廷政略之事,而是恩相个人决断之时。”

李长秋见王泽左顾而言它,不禁大感失望,明明清晰地洞察其中危机,却不愿面对现实,做为最大利益的取舍,这是历代存亡成败斗争的大忌,言语间毫不客气。

王泽脸色一沉,眼中闪出一抹凶光,沉声道:“以尚卿之见,我当如何处置?”

李长秋还不在意王泽口气不善,当即道:“恩相应当断立断,学生不敢多言其它。”

王泽愕然,当断立断——说得容易,事不临身,谁都能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轮到自己身上,谁又能毫不犹豫地去做?

李长秋起身作揖道:“天色不早,恩相早些休息,学生告退。”

王泽起身道:“也好,尚卿早些回去歇息吧!此事来日再议。”

“望恩相早做决断,学生告退。”

待李长秋走后,王泽斜躺在卧榻上,怔怔地望着闪烁的烛火出神,立即定策,还没有到最后关头,这个决心实在是无法下,尽管他也明白在这种时候,犹豫不决是大忌。自己倒底是何去何从?思绪很乱,心中一片乱麻。

当他正在闭目养神之际,门外传来王安的声音。

“公子——内侍张去为在外面求见,说是要有急事求见。”

“哦——张去为,这个阉寺来做什么?”王泽睁开眼睛,但他还是懒洋洋地躺在卧榻上,连动一下也不愿。

“看张去为左顾右盼,神情间似乎有些许事由。”王安跟随王泽十余年,接触上下大臣,察言观色的伎俩已经是炉火纯青。

王泽微微蹙眉,稍稍沉吟,猛然坐起身来,果断地道:“请张供奉客厅稍待。”

……

江南的天气渐渐湿热,令人感到极为不适,北方世家出身的大臣,更加怀念汴梁干热的夏季。

在朝廷重臣几乎齐心协力的努力下,新官制进程的稳定推进,虽时有波澜,却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唯一让人在这潮热天气里,坐在树荫下品着冰镇酸梅汤、饶有兴致地谈论话题,便是王泽与女史案之间的关系,由于士风开放,不以言论治罪,南迁后王泽提倡言论自由,尽管有人反对,但得到很大一部分士人明里暗里的支持与响应,士人议论时事更加放开,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大胆地谈论朝廷执政。

王泽一项倡导的‘言论自由’所呈现的负面影响,终于作用到他的身上,令他无可奈何,出面辟谣吧,流言并没有指名道姓,仓促解释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隐忍不发,流言越传越离谱,更兼幕后黑手的有意识地导向,使事态变的越发不利。

随着流言越发对王泽不利,凤凰山日报却一反常态地,转变中立的立场,跟在江宁新闻后面,开始为王泽辩解,而且一些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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