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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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风云-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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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风土气候,与中原大不相同,若主帅不识彼处天文地理,则有重蹈前次覆辙之忧。而放眼当今大明,唯有皇爷爷曾统领万军,身经百战;兼又两次出塞,对塞外风情颇有了解。故以主帅本身论,未有比皇祖父更为合适者!”

“其三,御驾亲征,三军定然士气大振;鞑靼闻之,则必胆寒;而塞外诸部闻得天子亲出,必不敢再生祸心!眼下我军惨败,鞑靼气焰嚣张,瓦剌、朵颜、女直等部见其势大,多半会对我大明生出不臣之心。然若皇祖父亲自领兵,使彼等识我大明决心。权衡利弊之下,他们自会打消投靠鞑靼的念想。如此一来,鞑靼孤立无援,再出兵征讨,则事半功倍!”

瞻基此话一出,永乐和朝臣都是微微颔首。的确,仅以武功和对塞外的熟悉程度而言的话,朝中还真没有比永乐更合适的。而皇帝亲征虽然有风险,但对敌人的威慑也是巨大的。

“说得好听!”高煦越听越觉得瞻基说得有理,但同时也意识到任由他这样说下去,父皇没准真被说动。想到这里,他急得喉咙冒烟,对着瞻基便叱道:“你鼓动父皇出征,若胜了那自然好说。可万一父皇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煦儿也太小看朕了吧!”瞻基还没来得及作答,御座上的永乐已呵呵一笑道,“朕戎马半生,也算是刀枪箭雨中过来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就闪失了?”

“父皇此言差矣!”高煦一反常态,竟毫不客气地反驳了永乐的话,一脸激动道,“兵凶战危!战场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父皇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当知世上从无必胜之战!既如此,父皇一身关系天下气数,岂能亲身犯险?就算父皇不惜己身,但您可有想过,一旦此战失败,您又遭逢不豫,那朝野必然大乱,若鞑靼再举国南侵,试问到时候我大明如何抵挡得住?果真如此,江山社稷将一朝崩溃!父皇务必三思!”

高煦说得几乎是声泪俱下,永乐听在耳里,不由得也悚然动容。高煦之言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也的确是不无可能的。如今的永乐,已不是当年被逼到悬崖边上,只能孤注一掷的燕王。既然坐在皇帝这个宝座上,许多事便不得不瞻前顾后,不得不谨慎小心。想到这里,永乐那本被瞻基撺掇得有些跃跃欲试的心思顿又冷却下来。

“皇爷爷!”瞻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尽管表面上的形势已向高煦一边逆转,但瞻基仍显得胸有成竹:“其实孙儿正有一言,可解二叔之惑!”

“恩?此话怎讲?”不光是永乐,高煦和高燧眼中也露出疑惑的目光。

“二叔之虑,是皇祖父一旦亲征失败,则将大局崩坏!可即便不是御驾亲征,一旦战败,同样不也是大势已去?丘福惨败,朝廷精锐已经大损。此次再出,兵力当不下二三十万。若复又失利,黄、淮以北,朝廷将无能战之兵,届时即便皇祖父无恙,鞑子又焉能放过此等良机?就连漠北其他各部,也会翻脸寇我中华!故此次北征,已是关系我大明气运的生死大决。胜,则天下安定;败,则五胡乱华必然重演。值此之际,朝廷自当以全力出战,以求必胜!皇祖父武略无双,兼又有皇帝之威,正当亲自领军,以增我军胜算!要等到鞑子兵临城下时才御驾亲征,那怕就为时已晚了!”

“皇长孙言之有理!”杨荣此时也不再作壁上观,当即昂首走到殿中,琅琅道,“皇长孙之意甚明:此次朝廷倾举国之兵再出,若再败,则大明军力尽丧。届时纵有陛下在,亦难遏鞑子南侵之意。由此推之,大明眼下看似仍就平安,但究其实,已到危急存亡之秋。既如此,便请陛下勿再犹豫,当亲率王师出塞伐罪,以保我大明万年之基!”

“不错!陛下当领兵出征!”

“御驾亲征,讨伐鞑虏!”

“天子亲征,保我泱泱华夏!”

……

瞻基和杨荣一前一后,分析形势之余,也详细阐明了此次出征对大明的重要性。一时间,本属于高煦他们的局面又被一举扳转过来,大殿内众臣纷纷附议,群情一片沸腾。

永乐也十分激动。舌战至此,瞻基和杨荣已明显占了上风,而他们之言,也将永乐的最后一份顾忌扫开。当“生死攸关”这个词被冠到这次北征上头时,永乐便知道自己责无旁贷了!威严地扫视了一眼群情激奋的大臣,永乐大手一挥,制止了众人吵闹,然后隻然起身,深吸口气,双目炯炯地望着前方殿外天空,良久方坚声道:“朕意已决,此次北征,朕亲自领军!”

“皇祖父圣明!”朱瞻基第一个跪伏于地,放声高呼。

“吾皇圣明!”夏元吉、杨荣等一干朝臣亦跟着跪下。

“父皇圣明!”高煦与高燧对视一眼,终也无可奈何地跪倒在地。

永乐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了小瞻基身上。今天这个皇长孙的表现,简直让永乐刮目相看。一个十二岁的黄毛小儿,竟能有这等深思熟虑!能有这等精辟的见识!当那三点理由一一从瞻基口中道出时,永乐越听越惊,到最后说完时,永乐已经喜出望外!这样一个聪慧机敏、思绪缜密且又器具非凡,目光邃远的皇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大明的一块美玉!这样的孙儿若能承继大统,大明何愁不能创百年辉煌?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在永乐脑海中萌生出来,并让他心有所动……



在永乐决定亲征鞑靼后的两个多月里,整个北中国都陷入空前的紧张和忙碌当中。因是御驾亲征,加之丘福兵败后鞑靼气焰大涨,故此次出征之规模将为大明开国以来所未有。在行在朝廷拟定的计划中,将有超过三十万将士在明年开春后出征鞑靼,加上随军民夫,出塞的明军总数将达五十万之多!为确保必胜,朝廷这次不惜掏空家底,除了交趾平叛、修造天寿山陵寝和郑和三下西洋三事照常进行外,其余诸如营建北京、疏浚会通河等计划被悉数搁置,所省下的钱粮统统被拿来供应军需。随着一道道圣旨和有司行文从北京发出,广宁、山海关、保定、真定、开封、济南、德州、徐州、淮安、凤阳、太原、西安乃至兰州、庆阳,河淮以北各军事重镇的驻军有大半被征调,开始陆续向北京和预定的出师地点宣府聚集。各地官府也开始征发民夫,向北京转运粮草。

行在朝廷忙翻了天,南京留守朝廷也没闲着。在监国太子朱高炽的主持下,京卫精锐由都督谭青统领,浩浩荡荡发往北京,江南各地的存粮也都开始向北京调运。从十月开始,南京江面上的大小船只都被朝廷征用,每天都有无数的兵士和粮草被装载上船,然后渡过长江,经运河向北京方向而去。

在满朝大臣贵戚都为筹措北征事宜忙得人仰马翻之际,汉王朱高煦却显得十分安静。尽管每日朝会他都参加,每次军议他均出席,但自始至终,他都显得十分漠然,甚至有些失魂落魄,与往日遇事争先的积极做派大相径庭。永乐只道他是哀痛于丘福等人之死,遂也不多加过问,便由着他去了。于是在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战筹备过程中,素以军事见长的汉王,竟不经意间成为了一个看客!

这一日早朝结束,朱高煦如往常一般,浑浑噩噩地打道回府。进入大门后,他也不回房,而是直接踱到后院,寻着一张石凳便呆坐下去。此时已经入冬,北京的天气已十分寒冷,后院虽有四面高墙围绕,仍挡不住凛冽的朔风,不过高炽对这一切都犹若未绝,只愣愣地仰望天空,任凭寒风吹打着自己的身躯。

“王爷!”不知过了许久,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高煦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史复。自打请命领军失败后,史复也是一筹莫展,再无良策出手,高煦失望之余,对这位谋主的情分也就淡了。此刻史复前来,高煦却毫无反应。

史复并不介意高煦的冷漠,而只是默默在他身边坐下,过了许久,方幽幽道:“难道王爷真以为已山穷水尽?”

“难道不是吗?”高煦总算开口了,不过语气中充满了沮丧,“领兵不成,东山再起已成镜花水月。你说说,事到如今,本王还有何希望可言?”

史复叹了口气。几年相处下来,他已经把朱高煦看了个透。当初夺储失败,史复费尽口舌,才让他重振精神。丘福兵败后,又是他好一番劝说,才让他重燃信心。从这两件事上,史复发现了高煦的一个特点:平时执拗,遇大事则游移。这一点上,他和他那真正坚韧不可夺其志的父皇有着本质的不同。而在看清这一点后,史复甚至暗想:幸亏皇帝并不真正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否则的话,他恐怕都不会动一下易储的心思!

不过虽然对高煦的性子暗中鄙夷。但史复却也从中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好处:若高煦真像永乐那般心有主见,那他这个幕僚反而难以控制。而若平日处事上也是游移不定,这样的主公也难成大器。反而是平时执拗,遇大事游移的主公,对他来说反倒颇为难得。只要他能取得高煦的信任,便就等同于控制了这只猛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狠狠地攻击每一个目标。而这,正是史复所想要的!

此时高煦又将一蹶不振,史复必须再次想方设法,让他尽快恢复生气。念及于此,史复沉着道:“御驾亲征,的确是王爷的一大憾事!但如果由此认定夺储无望,王爷就大错特错了!”

“此话怎讲?”高煦冷冷道。

“敢问王爷,若由您领兵出征,那除了积攒功勋外,还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可在北军中重建势力,这一节你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么?”

“那敢问王爷,这军中势力,对王爷夺储又有何用处?”

高煦脸上露出一丝阴森之色,道:“本想着即便夺储不成,只要有军中支持,那待有朝一日父皇驾崩,本王便可仗其兵势,将这靖难之役再演一回!”说到这里,高煦痛苦地摇摇头道:“可如今连这点念想也都成了泡影!现丘福他们已死。其余将士我虽也可驾驭,但要想让他们支持本王兵谏,这怕就难了!若这次能获得兵权,还可以借此机会立威树信、培育势力,不料又成镜花水月!”高煦再次回忆起那日朝堂上关于北征主帅人选的争夺。当时朝中无大将,正是自己趁势出山的大好时机,可就在要水到渠成之际,愣是被朱瞻基一个“御驾亲征”的建议给搅黄。念及于此,高煦怒意又起,当即恨恨骂道:“瞻基这个小兔崽子,竟敢给本王下绊子,总有一天本王要将他们父子一锅烩了!”

史复淡淡一笑,摇摇头道:“就算要杀长孙,那也是以后的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夺储,否则纵有万般念想也是枉然!”史复看了看高煦,道,“这段日子,在下私下里将北巡以来的诸般事项又梳理了一遍,从中发现了一个破绽!”

“什么破绽?”

“方才王爷言道手握兵权,是为夺储不成再行兵谏,然此事自当是在陛下驾鹤西去后方能施行。故反而言之,若陛下健在,这兵权之有无,其实无关紧要。不知是也不是!”

“当然,难不成本王还敢对父皇逼宫?”高煦没好气地答道。

“那就是了!”史复一拍大腿道,“臣是这样想的,就算王爷得以领兵,那除非能借此机会一举易储,否则短期内兵权有与没有都无甚差别!而就眼下形势而言,由于丘福他们的战殁,即便王爷北征告捷,也无法在朝堂上占得优势,加之皇长孙从中作梗,其实之前咱们借北巡行易储之事的计划已成泡影!”

“其次,即便王爷能借北征之机,将军中将领收为腹心,但这些军中新贵无论是在陛下心中、还是在朝中的地位,短期内仍不能和丘福他们相比,他们的用处,至多不过在于帮殿下把持住兵权罢了!”

“其三,当初咱们倡议北巡,不过是想借行在诸将之力。但若没有丘福他们,王爷就不能成事了么?其实也不然。之前在南京时,王爷暗中谋夺储位,又有几次借着丘福他们的力了?”

“你的意思是……”高煦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史复眼中射出一丝精光,沉声道:“臣之意,是咱们起初本想走条捷径,将夺储大业毕其功于一役。今虽适得其反,但也不过是重新回到原点罢了。至于领军不成,也不过是失了军功这项大添头而已,王爷较之与北巡之前,没有半点损失!换句话说,只要皇上仍然在位,王爷的境遇就和来行在前一样,仍有大把机会,只不过再无捷径可走罢了!”说到这里,史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连番重挫之下,臣也有些乱了心智,好一段日子都恍恍惚惚,直到这几日才渐渐将此道理想清楚!”

高煦终于恍然大悟,黯淡的双眼中也终于恢复了些神采:“本王明白了。其实本王夺储之最大优势就是圣眷!只要圣眷仍在,夺储之望便就犹存!所以只要回到十年夺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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