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宝钻一般璀璨夺华,月辉幻织成丝缕金色绸缎轻披在他身上,浮动起一层薄薄萦舞的流光,
夹杂众人之中,让他看去就好像是虚透晶莹的幻影,长睫轻轻一颤,嘴角微微一扬,展露的,便
是一种惊世骇俗的美丽。
纪琴一时看得目眩神迷,只觉身坠梦中。
那个人,刚刚……竟然冲自己笑了。
她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定神再仔细看去,他却已回过头,清长的身姿渐匿在茫茫人海中,再
也寻不着。
心头无端一阵失落,纪琴想起对方虽然救过自己,可他的妻室却是自己憎恨之人,此时呼出
的气息,不禁又涩又酸。
“聂哥哥,我们也回……”
她一转身,却不见聂玉凡的踪影,待四处望过后,才确定他最后竟不辞而别了。
湖波粼粼生辉,一盏盏红烛莲灯从那水面倒影上飘行而过,却是繁花过境,寂寞依然。
聂玉凡伫立在一处远离人群的湖畔边,盯着水中倒影,仿佛失去呼吸一般安静存在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手看向被自己攥紧的护腕,俊容上终于浮现一丝表情,却是苦涩怅然的
笑,一味苦到心窝里去。
对于手中之物,眼底已失去往昔的珍爱之情,陌生的清雅熏香时时从中漫散而溢,已经不是
她的香。
聂玉凡抚上胸口,透过衣襟感受着那条纱帕,如今唯有它,是真正属于自己一个人,小心搁
置在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觉,所以其它对自己而言,都变得不重要了。
伸开修长手臂,五指微松,一团绵白宛若飞坠雪花落入湖中,那一刹,眼前依稀浮现当初她
替自己戴上护腕、展露笑颜时的样子,然再眨眼,景碎影灭,只剩赤灯流光照过脸庞,迷炫之中
透着凄美,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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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灯节一过,日子又恢复成以往的平淡宁静。
祁容看向风墨北掌心里那几粒精致药丸,并没立即接过,反倒逗趣一句:“不知味道怎样?
”
风墨北不理会:“先吃下。”
祁容听他语气严肃,便乖乖将药丸含入嘴里,一阵苦凉弥散,随即配以清水服下。
虽时值盛夏,可祁容所穿的衣物并不单薄,风墨北见他额上泛起一层虚汗,解释说:“无论
怎样,身子还需时常调养。”
祁容不免自嘲冷笑:“调养?如若有用的话……”说完便低声咳了咳。
风墨北凝神替他细细把过脉,面色绷紧:“还有,虽然轮不到我管,但那种事,你总归要节
制一些。”
祁容听完,立即明白到对方在指什么,忍不住笑了:“多谢师父提醒,今后一定多加注意…
…毕竟心里,难免会有些让自己去期盼的事……”
说到这里,他神情黯了黯,眸中竟流露出一种难以掩藏的真情向往。
风墨北没有出声,仔细检查过他身体,才将几枚银针从那手臂上取下来。
今日奚勍不在府里,所以祁容跟对方谈话也不会有所顾虑,抬起眼睫,有些意味深长道:“
师父回到帝都这么久,也不曾去华枫山一趟吗?”
风墨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意外表情:“我跟他之间,早没有关系了。”
祁容眸光轻轻一漾,低声吐出几个字:“可我的心结,就在华枫山上……”
风墨北不禁抬头他。
祁容双目没有焦距地望向某处,脑海里回忆着奚勍近来神色郁郁的样子,显然,是在想那个
人。
是不是自小陪伴久了,已经不习惯对方的离开?
时间,陪在勍儿身边的时间,这一点,是他唯一比不过对方的。就像种子扎根心底,随时间
推移成长发芽,即使某一天停止生长,可那根埋心中,拔除不掉,也许风雨过后,一切还是会恢
复原状的。
“我要一个人的命……”
他拢紧五指,话音低渺犹如一缕青烟在空气里弥散,可眼神却有着噬云吞雾般的阴黯狂然。
风墨北一怔:“你是要……”
“不,不是……”祁容摇头打断他的话,“是要他徒儿的命……”
将那双似雪玉雕磨成的手摊开眼前,祁容面露森冷道:“若不是武功尽失,我一定会亲自取
他性命。”
风墨北皱紧眉头:“你就这么想杀了他?”
祁容斜眸睨去,不答反问:“每个人总有自己的心结,就连师父本人,不也是吗?”
风墨北听后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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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季黧推开门,就见父亲坐在桌前,台上油灯微微闪烁,照得他手中那柄精细短剑凛寒生辉
,犹如从雪湖里捞出的半弯月玉。
究竟有多少年,没见他动过这柄短剑了,风季黧满面疑惑:“爹,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风墨北声音冷沉道:“原是尘封之物,看来今夜,也该尝尝血腥的滋味了……”
风季黧容色微惊,思绪极转下,恍然道:“你要去杀谁?”
灯光晃过脸庞,衬得那刚毅轮廓愈发清晰了,风墨北语意深长道:“或许,我会见到那位久
违的故人。”
故人?风季黧听得一头雾水,转念想后,急忙试探地问:“是王爷派你去的?又或者……”
声音停顿片刻,“是祁容?”
“黧儿。”风墨北并不答她,将短剑收入锦鞘,缓缓开口,“今日你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
被对方一问,风季黧的话语反倒咽住半晌。
扫眼她反应,风墨北已多半猜出,不紧不慢道:“他身子尚且无恙,你不必担忧。”
风季黧内心微微松喘,然而爱恨情绪很快在眼底交织并存,怏怏道:“他被那妖女迷了心窍
,即使我担忧,如今也只成多余的了。”
随后她见风墨北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出门,便知趣的没再做停留,留下几句话后转身离去。
可当走出屋,她却在心底思付,究竟是何‘故人’,会令父亲谨慎到连武器都随身带上,这
番出乎寻常的举动,竟让她隐隐觉得不安,同时这件事……
祁容,与你有关系吗?
风季黧中途停住脚步,忽然决定了什么。
☆、身世
冷月如钩;银白得有些动魄惊心;偶尔一片云翳飘过;才被朦胧遮掩。
正值夜浓时;山脚下吹来的微风透着些许凉意,此刻正有人同自己的孤影做伴;穿行于树林之
中。
聂玉凡平静的面容被月光映照;时而莹白如玉,时而飘朦不清,手中提着玉酒壶;溢荡出沁人
心脾的酒香。
慕容缘把山上的酒喝完就吵着要他去买,聂玉凡拗不过;只好急匆匆下了一趟山,但尽管如
此;他脸上没有半分烦怨,嘴角还挂起一缕柔软温情的笑。
树叶摩挲作响,更衬四周寂静,不知何时起,山风微微有些大了,呼啸着灌入耳中,然而紧
接下刻,便传来金戈破空之音!
“嗖嗖”几声响,似乎思维都跟不上身体反应,聂玉凡眸光一敛,几近深夜的墨蓝衣袂在半
空连旋飘扬,一柄柄暗器从眼前闪逝而过,顷刻间,双眼都被那驰来的寒芒燃亮。
聂玉凡聚息凝神,很快暗处又有星点寒光闪现,雨洒似的朝他这方袭射而来。
聂玉凡身形飘退数步间,清吟彻天,长剑已然出鞘,青云卷雾般划破夜空,将暗器全数挡了
下来。
“果不愧为名师之徒,武功实属了得,他日若多加磨练,必成气候。”
藏于林中那人嗓音冷沉,听得出在刻意压低声线。
酒壶被完好无损的提于左手里,聂玉凡盯向深处一点,朗朗道:“阁下既然有备而来,又何
需藏形匿影,不以真身露面。”
对方轻哼一声,沉默片刻,方从树影中走出。
聂玉凡定目望去,只觉黑衣男子气度卓然,有孤傲离于世俗之感,尽管看不到相貌,但那双
犹如夜枭一般的眼,光是看去,就已让人觫然胆寒,与之前追袭他的那群杀手截然不同。
“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欲在此深夜偷袭埋伏。”
聂玉凡面容冷峻,语气似沾了薄霜般凝肃。
他直视自己的眼,竟是夷然不惧,令对方赞赏的目光中更透出几分犀利森寒:“我的名姓已
无需通报,因为今日就是你的死忌!”
聂玉凡霍然一惊,对方一语落下后,浑身涌现的杀气顿如惊涛骇浪般,朝他跟前汹涌而至。
“砰!”
双方寒剑相击,于空中迸出银色扎眼的花火,聂玉凡只觉他身法诡异奇特,像刚烈的火又像
隐飘的风,一不留神间,便已逼近身前。
那人一剑压下来,聂玉凡虽抵挡住,但没料到对方内力极其深厚,竟高出自己数倍,一时如
遭泰山压顶,几乎承受不住。
酒壶终于由手中脱落,流了遍地醇香,聂玉凡咬紧牙,提聚真气狠力一撑,便从他剑下窜出
,反守而攻。
对方冷哼一声,看着手持长剑的少年招式快而敏捷,宛若天鹰在碧山清水间翱翔,一缕青泽
下汇聚所学的剑法真意,运用得流畅自如,毫无破绽。
真是可惜了……
风墨北心中一声惊赞化成为幽幽叹息,最后反倒敛去身上杀气,有条不紊地接过他招式。
“你……”
聂玉凡倏然瞪大眼,发觉自己每行一招,那人能提前预料并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下,以致后面
竟打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怎么会天绝剑法!”
对方猛一反剑,聂玉凡不由惊骇失色,脱口而问。
风墨北不语,趁他神失间,左掌内力蓄势待发,正要给他致命一击时,四周花草忽然颤乱轻
摇,远处爆出的猛烈掌风劈开重重树木,好似惊天雷电般横于二人之间,使他们迫不得已纷纷退
后几步,拉开了距离。
“师父……”
聂玉凡看向立在自己身前的银袍老者,有些气息不紊地叫出声。
“凡儿,等下次再给为师买酒喝吧。”
慕容缘淡淡落下一句,目光却一瞬不瞬盯向前方男子,仿佛彼此正各立涯边,遥遥相峙。
“他这么久未归,我就知是途中出了事。”
慕容缘似在自言自语般,最后仍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居然是你……”
风墨北同样盯着他,目光冰冷而无绪:“阔别多年,今日一见,你老了许多。”
慕容缘内心一动,终于确定下他的身份,双眉微压道:“你当我还是曾经那个不经世事的毛
头小子吗?”随即语调一变,忽然意味深长道,“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今天我终于等到你的出
现了……大师兄。”
聂玉凡一旁听完,整个人呆掉,而风墨北仅仅平淡道:“当初师父将我逐出师门,你我之间
,早不是师兄弟关系。”
慕容缘突然寒凉一笑:“你还是没有变,同以往一样那么冷漠无情,不管是对我,还是小盈
……”
许久未曾听到那个名字,而今他提起,风墨北眉头深深陷下去:“你对她,竟还是念念不忘
。”
回忆往事,慕容缘只觉胸口一阵闷胀,缓慢开口:“当然忘不了……那年你我背着师父偷偷
溜下山,无意救下被强匪打劫的成家人,记得当时明明是我将小盈从匪领手中救出,可她最后倾
心的人,却是你……”
即使不久风墨北被逐出师门,她也愿随他到天涯海角,放弃成家的娇娇女不做,毅然决定同
对方离开。
“可小盈嫁给你之后,却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如果中间那几年不是有她存在,慕容缘或许早与风墨北失去联络,而曾经时常爱拿自己逗笑
的人儿,当几年后再见,却再不见她的笑容了,憔白的容颜上总是透着淡淡哀伤,那时慕容缘一
眼便知,她过得不快乐。
风墨北双手负后,冷傲抬起头:“这些陈年往事,你还提起来干吗。”
慕容缘双目一瞪,语中满是不甘:“你既然对她无心,当初又为何娶她?”
“是她要一味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风墨北话音淡淡中,又隐约透出几许疲倦,随后垂落眼睫,似乎终有一丝哀意流溢而出,迟
缓开口,“小盈,已经离世很久了。”
仿若晴天霹雳般,慕容缘身体微微一晃,内心顿如撕裂,悲恸欲绝道:“她是为什么……”
“病死。”对方直接道。
慕容缘这才恍然大惊,难怪之后她会写封断绝信给自己,原来是不想自己知道她病重的实情
,然后平平静静离世……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惨然大笑:“亏你精通天下医术毒术,最后却连自己的妻子也救不了?
”
风墨北私下沉默,当时朔王也是病重数日不见起色,直至稳定下他的病情才回到竹林小屋,
可后来一切都为时已晚……
慕容缘见他不答,心中悲愤更是难以抑制:“你一心只想为你的主上效力,其它对你而言,
又有何重要的?”
天湖老人收他们二人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