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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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之侠隐-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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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请住口。”拉起江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地这么胡吵乱骂的?”
  江妈拉着儿子直叫屈:“你就只会派娘的不是。这庙是贼窝子,全是贼骨头哪!天呀,屈死人哪!偷了郡主首饰匣子,往后这日子怎么过哪!这万缘庵没良心的黑心贼哪!”善灵冷笑道:“江管家,你听听,你娘就这等瞎胡唚!咱们这里是清静尼庵,出家人背得起这个贼名儿么?我好意借房与她,她倒诬枉咱们是贼!好罢,我们既是贼,不敢再屈留大驾,你们快走,仔细在贼窝里再把什么金银财宝弄丢了!”江进喜听善灵话头不善,忙作揖陪不是,说他娘是气糊涂了,说话缠夹伤众,作不得数的。因细问缘由,却是今日上午,有尼姑求刘郡主替她们裁衣,在佛堂后走廊上铺开长桌剪裁。江妈久等郡主不回,出来接她,离开不过一盏茶时。回院来见房门大开,首饰匣子不翼而飞。燕玉惊得目瞪口呆,江妈放声哭嚷庵里有贼!惹得善灵和众尼姑前来理论,争闹起来。
  江进喜心下沉吟,才一盏茶时便不见了匣子,显是熟盗。难怪娘疑心庵里有贼!问道:“郡主裁衣时都有哪些人在旁?我娘来的前后,可曾有人离开过?”众尼姑原是爱刘郡主裁剪得好,围在一旁观看,屈指算来,人人都在那里,就连善灵也不曾离开过。这一下善灵有了理,执意要她主仆立即离庵,另寻住处。江进喜再三替娘陪不是,求她慈悲收留。善灵留她两个原是贪图钱财,如今刘郡主囊内空空,她岂肯容留。江进喜求告半天,梵如和几个尼姑也帮着讨情。善灵想想才到手的一百两银子,怕逼急了他们要讨还,便松口道:“不是我出家人心硬,实在是背不起这个贼名儿!如今看在江小哥面上,就容她们再住五、七日,到时不走,别怪我绝情赶逐。”见江进喜还要求垦,冷笑一声道:“你们也只管查去。若查出是我庵中人偷的,我宁愿不收盘缠,白留她两个住下。”大袖一甩,径自去了。她是明知尼姑们都不曾偷,乐得卖乖说大话。她一走,众尼姑随后散去,只有梵如留下来陪着姐姐发愁。
  江妈咕咕哝哝低声咒骂,眼泪不干,燕玉默默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进喜叹气道:“事已如此,哭也没用。我且到别处设法去。”把身边银子全掏了出来给娘,告辞离去,约定五日后再来回话。
  正是: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

  第十一回 酬良医 破格擢司马 膺封诰 荣贵仗螟蛉

  却说江进喜离了万缘庵,匆匆回府。当晚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一处妥善地方安置郡主和他娘。次早出去,瞎撞了两日,毫无头绪,弄得他焦头烂额。幸亏顾太郡忧急成病,终日闷恹恹对下人管束松了,由得他跑出跑进没人稽查。看看五日之期已到,只得硬着头皮往万缘庵去,拚着下气哀恳,好歹求得再住些时,好从容另打主意。到得万缘庵,不敢惊动尼姑,悄悄溜进小院,见江妈正和郡主说说笑笑,没事人一般。进喜好生诧异:“娘怎么还笑得出来!”江妈见他走进,拍手笑道:“你还焦眉愁眼则甚?咱们如今可是在这万缘庵住定了,也吃定了哪!”进喜愣愣的道:“是老师太发善心留下你们么?”江妈嘴一撇:“她哪有这份好心!是偷东西的贼遭了活报,自己供出来了。老尼姑那天当众说了满话,如今反不得口,只有留下咱们啦。”
  江进喜又惊又喜,忙问情由,原来起因还在燕玉到庵那个晚上。那晚到庵已是三更过后,全庵上下都不曾睡。刘燕玉当众开匣取银交纳时,匣中首饰露了眼,被香公张七看见。那厮素来好赌,见了这些物事便留了心,要偷去做赌本,无奈不得机会。这天张见江妈出来倒扣了院门,他忙踅去翻寻,见首饰匣子摆在里床枕边,抱了就溜。江妈哭闹之时,他早已远远躲开去了。当晚就取了两件到赌场换银子赌博。他也不知这些饰物的价格,那些赌棍明知他首饰来路不正,连蒙带骗,一连两晚骗去大半,只剩下不多几件,想留给儿子阿牛成家,不肯再去赌了。那些赌棍岂肯松放,追到他破茅屋中,以讨债为名,搜出匣子,把匣中首饰尽数夺走。张七不忿相争,被那些人饱打一顿,丢下空匣扬长而去。阿牛也被踢了几脚,躲在角落里吓得哭也哭不出来。
  待那些人去后,张七叫过阿牛,流着眼泪,向他讲了偷匣之事,说道:“你爹不合做了亏心事,才遭到报应。我是伤重难活的了,你明日把这匣儿拿去交还刘郡主,向她磕头赔罪,说清缘故,求她宽恕,免我在阴司受苦!”说罢喘息一会死去。第二天阿牛一大早便来到庙中,寻着主仆交出匣子。燕玉叫江妈去请来善灵和众尼姑,让阿牛当众细说了张七偷匣,赌钱丧命之事。善灵亲往张七住所看时,屋子里果然桌翻凳倒,一塌糊涂,张七遍体鳞伤,死在地上。这一下江妈逮住了理,质问善灵,老尼姑下不了台无言答对。刘燕玉忙止住江妈,反向善灵陪话求她收留,善灵无奈,只好答允留下她们。却因张七死了,遗下的厨房活计便交与江妈,众尼姑的针线活儿、衣衫浣洗也扔给她主仆。燕玉自动承担了,为了有个安身之处和这三餐茶饭。燕玉甘心服役无怨无悔,江妈也只得权充厨娘,在庵中住了下来。
  江进喜听罢,不由松了口气,却又叹道:“虽说有了安身之处,却也太过委屈了郡主。”把泉州梅姑太太急难来投,雪贞替嫁崔家等事说了。“那天我原是来报这个消息,不想遇着你们争吵,来不及说。如今梅姑太太跟着女儿也住在崔家,仍旧呼奴使婢,回复旧日富贵生活了。”燕玉一笑不语。江妈却忍不住埋怨起来:“这原本是郡主的姻缘,偏偏要去死守那小春亭约定,白把好日子让别人去过,自己落得被尼姑使唤,真是何苦来!”江进喜连忙拦住娘的话头,另寻话题扯了开去。
  从此刘燕玉和江妈隐身万缘庵,苦守旧约。江妈时有怨言,燕玉却是甘心情愿,忍受艰难,按下不表。
  却说刘皇后暴亡,皇子夭折,成宗十分悲痛。太后那日目睹刘后气绝时的惨状,受了惊吓,兼之天时炎热受了风热外邪,竟然病倒了。御医诊视,其说不一,有说是虚火的,有说是年老体衰的,也有说年轻时劳心过甚气血亏虚的……开了许多补药,吃下去不唯无效,反添了咳嗽喘促,气逆头晕等许多证候,终日昏昏沉沉卧床不起。成宗幼龄失父,全仗太后抚养教诲,立为皇太孙后,诸般事情也仗弘吉喇氏操持指点。后来登基当了皇帝,遇到疑难之事,也少不得说与母后,听听她的看法如何。现今外敌犯境,内寇猖獗,妻亡子死,已令他饱受煎熬,太后这一重病,更叫他焦虑忧煎,六神无主。每日散朝进宫,便到万寿宫亲侍汤药,晚间就宿在外殿守候,不敢远离。
  这日太后从昏沉中醒转,咳了一阵,见成宗正在床前侍奉,便唤宫女扶她坐起,靠在床头又喘咳一阵,略顺过口气,叫成宗坐在榻旁,说道:“皇儿,哀家此病,恐已不能痊愈了!有几句话嘱咐你,须当谨记,我死也瞑目。”成宗凄然道:“请母后吩咐。”那声音已是带着呜咽。太后强笑道:“人活百年终须死,皇儿何必伤悲。你记着,我死之后,你要谨遵祖宗遗训,亲贤远佞,守着皇祖遵汉礼、用汉人的法则,守好锦绣江山,传之千秋万代。还要从速聘娶贤后,统率六宫,为你内助。只望能早早生下皇子,将来才好继承大统。本宫在地下也得心安……”猛地一阵大咳,说不下去了。成宗心如刀绞,替母后捶拍着答道:“母后快别说这些不吉利话,圣寿无疆,吉人天相,决不会就此不起的。孩儿明日上朝,悬出重赏访求良医,定要治好母后沉疴。”太后叹道:“但愿能如皇儿所望,就只怕寿数已尽,人力难以回天!”一言甫毕,又大咳起来,只咳得面红气促,目肿筋浮。成宗扶着她不住捶揉,助她缓过气来。好容易住了咳,却又是筋疲力尽昏昏沉沉倒在枕上,不能动了。众宫嫔替她盖好纱衾,放下罗帐,劝成宗归寝。
  成宗睡在外殿,神伤心乱,辗转无眠。好容易挨到天明,早早临朝,向众文武说起为太后求医之事,说道:“不论官民士庶,不分蒙古、色目、汉人、南人,只要能治得太后病愈,重重封赏,加官进爵,平民百姓立赐冠带爵禄。”叫众官大胆推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口中不说,心里却大有顾忌:“太后年纪已老,病得这般沉重。御医院许多医官都医不好,还到哪里寻更好的医生?稍有不慎出了意外变故,谁担得起这天大干系?那时轻则丢官,重则丢命,却不是自惹其祸!”因此谁也不肯答话。成宗连问两遍,见众人噤若寒蝉,不禁愁锁双眉。
  忽见文华阁丞相梁鉴上殿俯伏奏道:“老臣斗胆向皇上推荐一位良医。”成宗大喜:“老先生推荐的人,料必不差。此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便烦召来。”梁鉴道:“老臣推荐的是新科状元郦君玉,他现是翰林院修撰。即时就能召来。”成宗大为失望:“郦君玉少年书生,能治得圣母沉疴么?”梁鉴道:“学无长幼,达者为先。郦君玉虽然年少,却精通脉理,用药如神。日前他同年何兴伯染患伤寒,病得十分沉重,京城名医皆束手回绝,只叫备办后事。适逢君玉过访,便替他诊断处方,只三剂药,何兴伯霍然病愈。臣妻景氏素有哮喘之疾,迁延二十年不愈,君玉替她配药一料,还不曾用完,痼疾已去。如今臣家中上下人们,有病皆求君玉,无不药到病除,实为良医。臣这才敢向皇上推荐,召他侍疾用药,为陛下分忧。”成宗眼望群臣,见更无一人奏荐,踌躇半晌,只得点头道:“也罢,就召他去试试。”梁鉴道:“今日君玉不当值,想已回家去了。老臣请旨回去召他来见君罢。”成宗当即传下口诏,命太监四人,备御马随梁丞相往召郦君玉入宫视疾。
  郦明堂此时正在弄箫亭和梁素华打点礼物,因吴道庵选了浙江吉安知县,要回家接取家眷,明堂求他顺便给义父捎带些礼物回去。听丫头来报有圣旨宣召,连忙换了公服出去接旨。梁素华也跟了出来,见传诏的是父亲,再没顾忌,走出二堂。景夫人也来了,听梁相宣了皇上口诏“召郦君玉立即进宫,给太后看病”。
  景夫人奇道:“皇上怎知道他会医病?”梁鉴笑道:“是老夫特荐的啊。”素华不由埋怨道:“爹爹怎么推荐他去医太后?若有一差二错,岂不枉送他一条性命?”梁鉴笑道:“你爹爹就那么糊涂了么?明堂的医术,我所深知。他又不是鲁莽冒失之人,能医则医,作成奇功一件;若病已无救,就不出方药,敬谢告退便了。有何妨碍危险呢?”明堂对此却是暗暗高兴。他原先只以为中了状元,大魁天下,便可以有力量提拔皇甫少华出头。谁知状元例进翰林院先当几年词臣,他这修撰官儿不过是五品闲官,须然清贵,却无实权,哪有力量帮得芝田出头。天幸有此良机,若能医好太后,加官晋爵,得了权柄,就好办事。只要芝田能得出头,纵冒天险,也是值得。打定主意,只要有半分可救,也要冒险一试。喜滋滋满口称谢:“多谢岳父推荐提携。”转向景夫人母女:“岳母只管放心。小婿此去,小心谨慎,料也无妨。”兴匆匆往外便走,忽又停住,吩咐素华道:“你把家书和礼物交与姑父带回咸宁,请他代我问候家中人好。我且进宫当医生去也。”素华又愁又笑,替他担了满怀心事。
  明堂出府上马,跟着四太监直入禁宫,在体仁殿参了圣驾。成宗把太后病况细细告知,道:“郦卿若能替朕分忧,治好太后疾病,寡人当不吝爵禄重赏。”带着明堂出殿上马,往万寿宫去。明堂一路思忖太后病象,对内苑景色视而不见。到得万寿宫,成宗携着他同进太后寝宫去,只见罗帐低垂,众宫女、妃嫔围在床前,一个个面色惶悚惊恐。成宗叫明堂门前暂候,自己走到床前,忙问:“今日圣母病情如何?”一个彩嫔跪奏道:“越加沉重了,已昏厥两次,幸得救醒。”成宗大惊,亲自挑起帐子,见太后昏昏沉沉侧卧龙床,嘴唇紫绛,一丝两气,不由得心下着慌,忙命:“郦卿,快进来看看太后!”众妃嫔慌忙避到屏风之后。
  此时郦明堂站在寝宫门前,瞥见有许多云鬓朱颜的彩袖宫嫔,只好端肃拱立,不敢抬头。听得成宗呼唤,方款步进来,走到床前。宫娥移过小几,放好软枕,请出太后手来。小几前放个锦垫,明堂跪在垫上诊脉。满屋子静静悄悄,谁也不敢出口大气儿。郦明堂静心澄虑,细查了太后六脉,双手诊过,又观察了太后脸色、舌苔,退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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