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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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之侠隐-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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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刘燕玉十分紧张,心中惴惴,大有惧意。江妈被这份威严压得低头垂手,寂寂侍立,再不敢东张西望有半分放肆。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外面传呼:“相爷驾到。”
  刘燕玉又喜又怕,慌忙站起身来,敛袖垂首恭候老师。耳听得靴声临近,一声清朗的咳嗽,两个丫头挑起珠帘,郦丞相跨进门来。刘燕玉忍不住微微抬头,偷眼望去,只觉那张脸上官威慑人,一股气势压得她心头鹿撞,慌忙垂头不敢再看,只怯怯的道:“请老师升座,容门生媳妇叩见。”江妈忙把红毡铺上,燕玉盈盈拜倒。
  明堂作揖还礼,叫自己夫人:“快把节孝夫人扶起来。”一面仔细打量眼前这刘夫人,只见她身材窈窕,娇小玲珑,羞涩涩怯生生跪在那里不敢抬头,显然带着几分惧意。想起素华说她像是一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话,只想笑出声来。
  梁素华听老爷吩咐,忙上前扶她。刘燕玉跪在地上,哪肯起来,口中说道:“老师,师母,门生媳妇原是代替门生向老师请罪来的。前者不该轻信人言,冒失上本,冒犯了恩师台驾,蒙老师教诲训斥,门生已知错了,好生懊悔自责。多次来尊府请罪,未蒙老师赐见,日夜不安。特命贱妾来府,恳求师母缓颊,容门生媳妇代他在老师尊前跪地请罪。求老师息了雷霆之怒,开恩宽饶门生这次过犯。门生媳妇要跪到老师消了气,饶恕了门生,才敢起来的。”说罢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明堂听她言语温柔,口齿伶俐,暗暗点头:“这女子说话,倒也机伶得体,怪不得芝田打发她来求情。”因正色道:“节孝夫人请起,跪着说话不便呀。”
  燕玉唯恐他不肯恕罪,哪敢起来,连连顿首道:“正该跪领老师训诲。”
  明堂也不强她,说道:“这件事忠孝王实也太过荒唐,只听得几句传言,虚实未辨,就上起本来。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当着满朝文武说我是女子,还是他的原配!门生戏师,伤伦悖礼,成何体统?他这般混淆视听,信口雌黄,叫本阁今后如何统率百官,立朝问政?节孝夫人,你该是明理的,就请你评评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难道说皇亲国戚就可以不顾纲常,不遵国法,诳圣欺师么?”
  刘燕玉满面通红,又羞又窘,连连叩头求告:“老师息怒,是门生糊涂,只求海量宽饶。”
  明堂一口气接下去道:“我虽然年轻,几次主考,也收了上千的文武门生。第一次武场,选拔了忠孝王这一班儿;第二次秋闱主考又收了崔攀凤这一批文学之士;今年春闱再收了于璞、秦景亮等人。只为自己年轻,对门生向来都如平辈,从不曾以夫子自居。想是因我太过宽容,忠孝王对我才这般不敬。如若不加责罚,只恐其他门生学起样来,那还了得!是以不敢再认他这个门生,也不便和他相见。请节孝夫人见谅。”
  刘燕玉听这番话如此决绝,急得鸡啄米般不住叩头:“老师开恩,老师开恩!门生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呀!”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素华在一旁看不过意,忙道:“老爷,你就不要再固执了罢。忠孝王既已知错,节孝夫人又专程来讨情,人家替东平王苦苦求饶,跪了这许多时,你也该宽恩准了这个人情么。如今我也替东平王讨情,求你看在我面上饶了门生罢。”
  明堂笑道:“啊哟,夫人也要替门生讨情么?我可不敢驳回夫人的面子。这个人情,倒是不得不准啰!”

  第二十九回 忠孝王 谢罪叩师尊 元成宗 游园戏宰辅(3)

  素华得了这句话,忙拉起燕玉道:“快起来,老爷准了情啦!”
  刘燕玉不敢便起,悄悄抬头偷看老师脸色。正好明堂也微笑着在看向她,两人眼光一触,刘燕玉只觉那双眼犀利冷峭,像要穿透身子把自己五脏六腑,灵魂深处都看通看透了。吓得她连忙俯下头去,心头乱跳,脸也越更红了。
  明堂一瞥之间,已看清了她容貌,暗道:“这女子倒像汉人,没半分蒙古女子气质,模样算得俊俏,和映雪环肥燕瘦,竟是不分上下。芝田血气方刚,未必真个劳实,放着这朵现花不采,还去独守空帏。”见她跪在那里瑟缩可怜,暗道:“我也不为己甚,还是松了弦罢。”向着素华笑道:“既是夫人说情,又劳节孝夫人到此,看你们面上,我消了芥蒂便是。还请节孝夫人归告尊夫,为人务须谦慎,切莫狂妄鲁莽。今番他是遇着我好说话,倘若冒犯了别的人,只怕是不肯轻饶哩。”
  燕玉喏喏连声:“多谢老师宽宏免究。门生媳妇回去,定把老师训诲的话,一字不差向他宣谕。”
  明堂点头微笑:“那日在金殿之上,我也实在是碍着皇上和老国丈的面子,才放了忠孝王一马,如今就不再追究了。节孝夫人是难得来的,刘府无人在京,只怕冷清些,正该常来这里走走,和师母多聚聚。”转向素华:“传话厨下,设宴款待节孝夫人。下官公务匆忙,失陪了。”转身去了。
  刘燕玉瑟缩了半天,磕了许多头,幸得师母相帮,求准了人情。见郦相走了,她心中才宁定下来。听靴声已远,要站起来,可怜脚都跪麻了,哪里挣扎得起。江妈忙过来双手搀起,扶到椅上坐下。
  素华一面吩咐传话厨下备宴,一面叫紫燕、翠翎去后院请王、柳两个姨娘来助我待客,也热闹些。
  燕玉默默看着她调派,心里暗暗估量:“好威风的郦丞相!只看他那副威严模样,剀明词锋,哪里会是女子。他对苏映雪好体贴,好温存,忠孝王对我能有他的一半儿,我也心满意足了。苏映雪嫁了这样丈夫,自然称心如意,再无他求。我倒不用担心她会嫁来王府,和孟小姐联手报复欺负我了。”又懊悔刚才不曾敢仔细看清郦相面貌,不知到底像那画像不像。
  江妈站在郡主身后,也在懊恼。她低头垂手站了半天,除了一双靴子脚,什么也没看见,肚里只叫得晦气。又忖道:“皇天菩萨,他若果是孟小姐,那还了得!怪不得小王爷怕他。”
  刘燕玉歇了半天,缓过气来。见素华已调派停当,便道:“请师母派个姐姐带我到上房去向梁太师母,康太师母请安。”
  素华叫静鹤先去禀报请示。静鹤去不多时便和紫燕、翠翎,王、柳两姨一同回来了。向素华回话:“老夫人身子不爽,不便请见。命婢子向节孝夫人致意、道谢。”
  燕玉忙站起身连说不敢当。
  王德姐笑着接口:“俺家太太,命俺姐妹两个替她谢节孝夫人。她年纪老了,瞌睡忒多,不请相见了。”
  燕玉又躬身答应。
  素华把两个姨娘引见了。厨下摆上宴席,四人入座,正好四方相对。德姐、柔娘仔细打量这刘夫人,暗自惊叹,又是一个美人儿!素华和两姨,不住奉菜劝酒,四人说些闲话,倒也投机。
  素华满心想知道忠孝王是否真的独守孤帏,故意问道:“年嫂是去年腊月完婚的,快半年了呢。想来该已恭喜怀孕了罢?”
  她言一出口,两姨也跟着起哄,要刘夫人快快实说。
  燕玉成亲原是有名无实,至今还是个黄花闺女,不提防师母有这一问,立时羞了个面红过耳,期期艾艾答不出。
  两姨笑着尽催,燕玉无奈,嗫嚅了半天才低声应道:“师母,你门生为他原配孟小姐守义,在灵凤宫陪伴真容。奴家来京时,又为爹娘在佛前许下三年长斋的愿心。我们是分居,不曾合房的呀。”
  素华故意不信:“啊呀,忠孝王还能舍得撇下年嫂这般花朵儿一样的新夫人,去孤零零痴守空帏么?我倒有些信不及哩。难道这百多个日子,连一晚也没有留宿么?花烛夜总不会虚度罢。是你害羞不肯说,骗我们罢?就说出来又打什么紧。”
  燕玉红着脸叫声:“师母,你不知你那门生,生就一副别拗性子,讲什么一言九鼎,不欺暗室。只要一言出口,再不更改的,惹得太娘娘常骂他牛心古怪倔小子!我决不敢撒谎骗师母和姨娘的。就……就是那花烛之夜,他也只是进来,坐得远远的,把守义的事交待明白就回灵凤宫去了,多留一刻也不肯哩。”
  素华听她说得实诚,倒是信了。和两个姨娘嗟叹一番,都说只盼孟小姐能快快寻回。燕玉忽道:“前次,老师在筵席之上,说师母已经恭喜了。产期该是几时?让奴家也来看看小哥儿,叨扰老师、师母的汤饼宴!”
  素华猝不及防,这一下轮到她面红耳赤了。柳柔娘抢先笑道:“怪不得前些日子总见你闷闷恹恹的,原来是有喜了!大相公口好紧,一点风儿不透。若不是今日节孝夫人说出来,咱们自己家里人还都不知道呢。”
  王德姐也喜孜孜的道:“老太太天天盼着抱孙子,等会儿知道了这喜信儿,还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呢。”看看素华又笑道:“还不十分显怀呢,你可别把腰束得太紧。到底该多久,咱们也该准备衣衫什物了,免教临期措手不及。”
  这一阵关怀喜乐,弄得素华有口难辩,心里着急,暗怪明堂不该瞎说白道。若是康老夫妻来讨孙子,却叫我把什么与他?
  一时酒闲席散,素华和两姨又陪着燕玉到府中内院走了走。燕玉向师母告辞。素华并不深留,只吩咐厚赏江妈等跟人。亲把燕玉送到二堂,看着她上轿去了。三人回进弄箫亭,德姐、柔娘在院门就告别,欢天喜地回燕贺堂去报素华怀孕的喜信儿。素华阻拦不住,揣着个愁疙瘩进屋里去。
  刚刚坐下,却见郦明堂笑吟吟踱了进来,素华一把拉住他道:“来得好,我正有话问你呢。”把手一摆,众丫头忙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明堂笑道:“你的门生媳妇呢,走了么?还有什么话问我,今天不是给足你面子了么?”
  素华把他一直拉进卧室,才一掼手道:“还面子呢,都怪你要我见她!”
  明堂一怔:“有什么不对么?……哦,知道啦,你和她当年是朝过相的,今日被她认出来了么?”
  素华道:“看样子,她是认出来了,却并不曾说破。”
  明堂笑道:“那也无妨呀,她纵然认出了你,我料她回去决不肯说。”
  素华气鼓鼓的道:“她就是说出来,我也不怕。有你这大靠山,谁敢来惹我。我怪的是你,不该在外面胡诌,说我怀了孕!今天被刘燕玉在筵席上当面问我,现今两个姨娘已是报喜去了。待会儿康家爹妈来讨孙子,我只问你要!”
  明堂不由失笑:“原来是这桩公案发作了!还是因你而起哩。”把去年王府婚宴,老国丈皇甫敬坚持要接师母受拜,喝喜酒的事说了。
  “我最怕是你娘看见了你,声张起来,那还了得!只有借这个由头才得搪塞过去。你放心,义父、义母那里,我自有言语支吾,决不让你犯难便是。”
  后来孙氏果然问起,明堂熟知医理,编了一套假话敷衍过去,这一场怀孕话柄,才算了结。
  却说当天刘燕玉回到王府,已是华灯初上。江妈把怀里红毡递与秋桂,叫她和春桃先回金雀宫去,自己却去扶燕玉下轿登阶。乘机凑近她耳边悄声道:“等会儿进去,可别说出郦夫人是谁呀,娶回来吃苦头的是你哩。”燕玉点头。
  主仆二人径去舞彩宫。一进门见众人都在,少华见她回来了,开口便问:“你见到老师没有,请罪求情了么,老师怎么说,他肯不肯宽饶啊?”
  问得燕玉不知该先答哪一句才好。只得沉住气,先向公婆请了安,问过苏奶奶好,借此理清思绪,才款款的把今日过府求情经历,从头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今天全亏了师母帮忙,老师不愿扫她的脸面,才准了人情的。”
  当她把郦相教训的言语,一字不差说出来时,少华红了脸,羞愧不已,心里却十分高兴,说道:“谢夫人辛苦,办成这事,功劳不小。”
  江妈自觉有功,在旁接口道:“说起来今天我们郡主才真真晦气!东一跪,西一跪,磕了数不清的头。跪在地上听郦丞相那顿教训时,可怜头都不敢抬一抬。还亏郦夫人出头,又劝又保的讲情,才得饶了。又不是郡主献勤儿瞎报的消息,也不是郡主贩来的新闻卖弄,平白无故替人受气,跪了大半天,才叫冤啦!”一行说,一行瞪圆肿眼泡三角眼,睖着瑞柳,时不时向苏奶奶翻过白眼去。
  苏娘子见她公然欺上脸来,再也忍不住,冷冷的道:“那天可不是我自己要说的,就是瑞柳,也是一片为顾主子的忠心才捅了出来。谁料到会害人受气!”
  少华忙道:“那天原是我们逼着苏岳母说的,怎能怪她。瑞柳忠心为主,做得不错。只怪我自家性急,忙忙上表,若多等几天,候到老师出场,亲去问过他,就不会有这些差错啦。总是我的不是。亏得金雀夫人能干,替我补救了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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