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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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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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走过了这难捱的一段路,就可以回去了。回到那前世来生,忘记这一切,也没有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老天爷要收人,方式多的是,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天做不到的。舍身饲虎,算是一种。……
  高度的紧张犹如七弦琴上最细的那根弦被高高挑起而后骤然地松开手指,那结果不言而喻,必定是弦断音绝。
  鱼非鱼此刻的情况便是如此,哪怕是跑进来的只是一只瓢虫,也会穿破她米纸般薄脆的心防。
  更何况,贸然闯进来的还是一只庞然大物,黑乎乎、毛茸茸,似铁塔、似城墙,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儿。
  “砰——”
  重物落地的大响震的整座山跟着颤悠不已。
  “啊!——”崩溃边缘的鱼非鱼惊声尖叫着坠下深渊。她紧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木棍朝前方递出。
  身上的粟粒层层叠叠地涌出、落地、再涌出。她像是那一笸箩的米粒,抖擞不成个儿。
  有东西缠绕上她的肩臂。鱼非鱼直觉得那是蛇,哦,不,是蟒,一口能够吞下一头牛的大蟒。在她尚未有所动作前,那东西紧紧收缩,把她卷进了一个温暖密闭的小天地里。
  完了!她一定是被吞进肚子里了。热的、密闭的、喘不动气的空间,那不是蟒蛇的肚子是什么?马上,她就要遭受强酸的腐蚀了,身上的皮肉骨血会化成液体被吸收。最后,不能消化的坚硬的头骨就会给吐出来,成为后来探险者的惊吓。也许还会遭到勇敢者的嘲讽:“汝曹怯弱,为蛇所食,甚可哀愍!”
  太可怕了!
  “是我,丫头。不怕。”紧紧拥着那具烂粉条一样的小小身子,舞枫心里百味杂陈。
  “舞……枫?呜呜……你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给野兽吃掉了,呜……你怎么才回来?……”
  怀里的人环住他的腰,死死地扣着,整颗脑袋都扎进了他心窝里,那滂沱的眼泪瞬间便濡湿了他的衣裳。
  “我没有走,我不会走的。我只是……有点事耽搁了一下。”他没有讲真话,因为不想雪上加霜让她难过。
  他不会告诉她,他选择暂时离开目的就是为了吓她一吓。大蒜让她收收心,学着重视他、依赖他。
  在山间转悠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头黑熊。若是在平日,才懒得去理会呢。奈何今天心情糟糕,就动了拿黑熊出气的念头。
  于是乎,一场人熊大战就此拉开序幕。后来,黑熊给刺成了马蜂窝,他的气消了,而天色也已经晚了。背靠着黑熊的尸体,望着暮色四合、晚凉渐浓,他想象着那丫头此时此刻的情景。或许还在恼怒,或许还在骂他,或许躲避在山洞里疑神疑鬼。
  后来,黑熊的尸体完全地冷却下来。他开始凝神倾听她那个方向传来的声响,希望能够捕捉到她的呼唤。
  结果没有。他开始担心起她的安危。想她脾气古怪倔强,不知会否乖乖地等在山洞里?如果跑出来很容易迷失方向的。虽然,这一路走来他已经见识过了她强大的丛林生存能力。
  她知道在山林中不能触摸鸟巢、不要抄近路到危险地方、不要靠近带着幼子的动物、不随便发出叫喊声;她知道如何找水、收集水;知道寻找易燃的引火材料,比方说松、栎、柞之类的硬木,因为这些木柴燃烧时间长,火势大,木炭多;知道火堆的设置要因地制宜,可设计成锥形、星形、“并”字形、并排形、屋顶形、牧场形等等;还知道利用石块支起干柴或在岩石壁下面,把干柴斜靠在岩壁上,在下面放置引人物后点燃即可;知道辨别方向:树叶生长茂盛的一方是南方,湿长着苔藓的一方即是北方;懂得采集野果野菜;知道因地制宜治疗虫豸咬伤;……
  她才那么一点大,却懂得那么多知识。这天下如此之大,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她的好?野兽们必定是无知的,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定然不会怜香惜玉口下留情。
  就那么一点大,不够大兽塞牙缝的呢。……
  他想不下去了,起身扛起黑熊的尸体便往回赶。路上还在想,她既是医工,对于药材有着特殊的癖好。这熊胆可是珍贵的良药,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开心起来?还有这两副熊掌,可是王公贵族才能享用到的美味珍肴,她一定没吃过。回头叫人好生拾掇了,让她尝个稀罕。至于熊皮,剥了来做成褥子顶好。天阙气候潮湿,也许她不能适应。有了这皮褥子,冬天就不怕她嚷嚷着湿冷了……
  只道回来的不晚,见了她的反应才明白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他高估了她的胆量,是的,一个连栈道都不敢走的人,一个危难关头连自己的男人都能撇下的人,能有多大的胆量?!她的尖叫、她的颤栗,如决堤的洪水,是堵不住、拦不及的灾难啊!
  他见过疯傻的人,知道一个人若是经受的压力太大便会迷失自我变得颠狂。而今天他的所作所为,说穿了,就是在给她制造疯狂的夜里。
  他、险些害了她!
  “丫头,不怕、不怕。有我在呢,不怕……”理屈词穷、内疚心痛,翻来覆去的就只会讲这么几句话。
  从十二岁开始驰骋沙场的他、有“战神”之称的他、见过血流成河尸堆如山的他,生平第一次、慌乱了,惭愧了,低头了,为一个单臂便能托起来的女孩子。
  “舞枫……”
  “我在。”
  “舞枫……”
  “是我,丫头,是我,不怕。”
  “舞枫你没有走,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是,我说过,我会护你一生平安的。”
  “舞枫……”
  胸腔里的声音沉着而辽远,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的心坎,激起了共鸣。她不承认自己心软易受感染,然而这一刻,她确实是想化入他的血流中,变成他的部分、附庸,从此再也难以割舍、分散。
  这就是人性脆弱的体现吧?一根稻草都有可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夫,你的天。我不管你以前是怎样的,但是以后、要学着相信我、依靠我,好不好?有什么难处或是解决不了的,告诉为夫,好不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保护你是我的本分与责任,这也是男人的体面。你要替我考虑一下,好么?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随你怎么折腾。但是人前,你还是要替为夫撑起门面来,嗯?”舞枫循循善诱外加诚心劝降。
  鱼非鱼抽噎着,很想反驳说:你不是我的夫,你是天阙的太子,是民的天、女人们的主人。可是,她觉得这话太残酷无情,不说他能够接受,单说她自己,从心理上也不想直面这份冰冷的打击。女人惯会麻醉自己,喜欢“安乐死”。就让她当一回真正的小女人也无妨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么?
  她没有吱声,却朝那热源拱了拱。
  
  




☆、68志向

  他的温暖让人安心。自来这边,她就不曾与任何人有过身体上的主动亲近,桃三娘虽说是她名义上的娘,却也是她戒备的对象。她刻意地疏远桃三娘,为的就是避免给当娘的看出蹊跷来。试想,知女莫若母。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鱼非鱼了,诸多变化,桃三娘怎么感觉不出来?
  因此,保持相当的距离很重要。
  好在她这个身子有些复杂。在她过来之前,这个身子曾经挨了鱼鹰的一菜刀,那个九岁的娃娃就这么死掉了,等到睁开眼,这个躯体里装着的就是一缕游魂了。
  根据众人的说辞,醒来后,她就性情大变了。却没有人怀疑什么,一致的认定她的转变跟鱼鹰的残暴有关。
  所以,自此她不但冷落鱼鹰,连带着连桃三娘都疏远了。平时说话都隔着一段距离,又怎么肯让桃三娘触摸她的身体?
  从心理上说,她是个缺少温暖的人。舞枫的怀抱,正好填补了她心理上的这个空洞。
  舞枫从她的拥抱中感受到了她的依赖,他的心如饴糖般软化了,两手交叉抚摸着她的手臂。入手虽隔了几层衣裳,却依然感受得到那细弱的楚楚可怜的骨架。
  这让他想起之前吃过的山鸡了。同样细小的骨架,难以逃脱狩猎者的捕杀。她这个样子,若不好生呵护,还真不像是个能长命的呢!
  这么一想,思绪便有些游离了,竟然想到了那不可预知的某年某月某一天:她尚青春正好,却不得不屈从于死神的召唤。昨日的青丝如云、笑靥如花,悉数变成一梦苍凉、一枕荒唐。本来鲜活温热的一个人,却从未了记忆中渐行渐远渐淡漠的一个背影朦胧,想想便令人恍惚怅惘啊!
  想到再也不会有人在他受伤时,细心地煎药服侍;再也不会有那么软乎乎的一双小手小心地抚慰他的伤口;再也没有一张阴沉沉的脸在眼前晃悠,嘴里无所顾忌地讲着粗俗而大雅的话;再也不会有人一边奋力攀爬高山,一边咒骂连连;再也不会有人故作无所谓却神情凄然眼光闪烁叫人费解了;……
  刹那即永恒。这是她曾经说过的话,矛盾,而又蕴含着极深的道理。
  眼下,他相信自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不是他生命的开始,也许也不会是终点,却是他生命中刹那的芳华,不可重复、无法取代、更不能抹杀。
  男子的心,固若金汤。然,只要有一隙存在,便是攻城掠池的突破口。
  舞枫明白,他心软了、心动了。他想要怀里的这小人儿,不想让她游离于他的生命之外。
  “天为证,地可表,青山为盟,绿水为誓。我、舞枫,会一生一世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像刚才那样伤心了。丫头,你在听么?听到了,回答我。”垂下头,下巴摩挲着她的顶发,他低沉的声音犹如春醪般醉人。
  怀里的人没有动静。
  舞枫挑起了一边眉,又问了一遍:“丫头?丫头?”
  似乎她若是不答应,他会就这样一声接一声地唤下去。
  鱼非鱼暗中叹息着。推开他,实非她所愿。可是答应他,前景又实在难卜。
  很怕他再次生气走开,那样的经历只要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试第二次。
  于是,闭着眼,顺着刹那的心意,她鼻息浓浓地嘟囔了一声:“知道了……”
  话音里依稀含着几分不甚痛快的赌气的意思,但毕竟还是一句承诺。这也算是小有成就不是?
  别忘了,这丫头比一座大山还难以撼动呢!
  舞枫的唇角自然而然地沁出一朵灿烂的向阳花。
  篝火噼啪作响,脆亮如心情。烈火驱散了山洞里的阴湿,照亮了无垠的黑暗。
  无意之中,舞枫瞥见了石壁上两个人的身影,却只有他自己一个,怀里的她,仿佛融入了他的身体里。
  这一幕着实有些意思。她并没有消失,她好好的躲在他的怀抱里、在他的荫护下、在他的身体里。
  这份拥有似乎比拥有了广袤的山河更加地真切、实在,也更加的叫人放心。
  良久——
  “丫头,睡了么?”
  “呜……”
  “不许想些有的没的,听到了么?”
  “呜……”
  “丫头,蜂蜜疗伤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是什么杂书么?”
  “嗯。”
  “丫头读书,起初想的是什么呢?还有你这一身打扮,从来就没有人非议过么?”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关心起她的方方面面。
  女子读书是件令人侧目非议的事情。莫非是为了挡住这些流言蜚语,所以才装扮成这部男不女的模样?
  舞枫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男女生理不同,服饰式样也有差别。自古以来,男女有别。这男女的服装也绝对要分开,不得掺杂、逾越,否则将要遭到谴责。三国时,以清谈著名的何晏“好服妇人之衣”,就曾被当时的另一位大家傅玄指斥为穿“妖服”。而女子穿的男装,也被视为妖服,会被整个社会加以贬责的。
  男女装混穿,在正统的观念里是严重的政治问题,而不是生活小事,更不是个人兴趣的事情。古人有言:“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下,殊内外也。”男子主于外,女子主于内,故而才有男女的服饰制度,使男女各守本分,不得僭越。若女子男装,会出现牝鸡司晨的事,是家庭的不幸,国家的不幸。比方说夏桀因宠末喜戴男子冠亡国,而何晏本身则也遭到了杀身之祸,而且三族皆被夷灭。
  男女服制的不同,是男尊女卑的反映,是绝对不被允许扰乱、悖逆的。
  这个道理鱼非鱼怎会不知?但是,她并不想当着舞枫的面搏击时势。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的言行思想与这个时代是多么的格格不入,没有被当作异物杀死已经算她的大造化了,又怎么会为一时意气而逞口舌之利?那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
  因此,她闷声道:“我想着假扮男子捞取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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