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伊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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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伊人行-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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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她便改了主意打道回府。
  芳宜行礼时一味低眉顺眼,并未看到自家主子与王爷间的暗潮汹涌。
  脚下木偶般迈着步子,耳中还回荡着他离去时毅然绝望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心上,支离破碎。
  孤星想起乌蒙山上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承焱眼盲后,听觉却变得异常灵敏。常常自己刚走进院子,屋中他便摸索着出来相迎。当时自己还好奇问他为何猜得如此准确。他只是笑,把自己冰冷的手握在他温暖的掌心中捂着,直到捂得回暖过来,他才开口解释:“如今整颗心都系在你身上,虽眼不能见,耳却能辨。”当时的自己听到这一句,眼泪便滚滚而落。
  而承焱,此时我多希望自己耳不能辨,才听不出你离去时的绝然。
  回到疏星阁,孤星就如一尊木胎泥塑般呆坐在铺着青缎靠背坐褥的交椅中,一坐便是一上午的辰光。
  芳宜在屋外掀开帘子看了好几回,因着先前孤星的呵斥,到底是不敢多嘴也不敢走近打扰。直到午时用膳的时辰,芳宜才硬着头皮进屋,小心翼翼地张口:“小姐,该用膳了。”
  她声音又轻又细,生怕惊扰了眼前人一般。
  孤星这才愣愣地回过神来,并不传膳,而是吩咐道:“把我的箫拿来。”
  芳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身去拿孤星的玉屏箫。
  这一段往事她亦是知道的。那夜自己在外间守夜,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半夜里却被房门“吱呀”一声惊醒,睁眼看见自家主子急奔而入。当时她慌慌张张地合了门,整个人靠在门上气喘不定,似乎惊慌不已。芳宜出声相问,她却只是摇头不答。自那时起,她便吩咐自己把那玉屏箫收好,无论往后在府中听见什么遇见什么,那夜之事都不许透露一字。
  后来才知道王爷派了人在府中打听那晚吹箫之人。芳宜忆起自家主子回来时的场景,轻易便断定了那晚吹箫之人就是她。只是她藏了那箫,对此事只字不提。芳宜原以为自家主子无意于王爷,否则王爷在府中大肆搜寻,那大好的获宠机会她为何不要?只是,今日见她那个样子,芳宜却觉得自家主子对王爷不是并无情意。
  孤星接过芳宜手中的箫,几次放在唇边,却到底作罢。只拿了绢子小心擦拭着手中的玉屏箫,疲惫地呢喃:“玉箫声断人何处?此情此恨此际,拟托行云,问东君。”
  芳宜半知半解,却也明白孤星此时甚是神伤。她凑近了些,试探地说道:“小姐可否是为了王爷今日的冷淡?”
  见孤星不答,只是看着那玉屏箫出神,芳宜大着胆子说道:“若是如此,小姐大可不必介意。奴婢听闻他对府里其他的侧妃也是如此。听朗月居伺候的人说,王爷似乎找到了先前救他的那名女子,悄悄安置在了一处别院中。因此对府中众人都不大理睬了。”
  随着芳宜的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孤星手中的玉屏箫。那箫是珍品,这一摔竟也丝毫无损。芳宜捡起地上的箫,双手呈到孤星面前,胆怯地开口:“小姐,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孤星却是笑着摇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悲凉,接过玉屏箫,说道:“你并未说错话。你这话甚好,并不是多嘴多舌。坐了这些时候我也有些饿了,你去传膳吧。”
  芳宜见孤星神色无异,这才放心地退下。
  芳宜走后,孤星却盯着那玉屏箫一味出神,想起当初那赠箫妇人所言:“得此箫者便可得一世美满。”只是今日看来却是不尽然。既然此生无缘,索性将错就错,自己也能死心断念了。
  她脸色灰白如大病了一场似的,一点点稀薄的笑脆弱挂在唇边,却是凄凉无比,不甘、无奈,到底化作唇齿间苦涩的自言自语:“只是不知是何人,能骗过你如此聪明睿哲。原是我想错了,以为只要我不言不语,这世上便再无银铃。这世上可以有银铃,只是注定与我孤星无关。”
  运送内力于掌心,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玉屏箫已折成两段。与之一起折损的,还有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承焱生疑,孤星出府

  书房里,承焱两手交握坐在交椅中,凝神盯着面前铺开的雪白宣旨,久久不语。
  轩宇自外面进来,见承焱神思郁结的模样,不禁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承焱自交椅中起身,走至一旁的黄花梨双螭翘头案前,拿起香匙从瓷盒里挑起一点沉水香,撒到案上的掐丝珐琅云纹寿字铜香炉中。香料徐徐燃起,馥郁的香气自炉内缓缓飘出,濡润五脏六腑,承焱这才语气平缓地开口:“我瞧着孤云,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轩宇不解其意,于是追问道:“王爷此话怎讲?”
  “本王屡次提出要接她过府,皆被她回绝。她似乎不大爱听本王提起从前之事,对本王与她的关系更是讳莫如深。”承焱说着抬眼看向轩宇,分析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轩宇诧异,惊道:“王爷是怀疑她的身份?”
  承焱依旧是冷静平和,说道:“与银铃相处的那段日子,本王只是眼盲并非心盲。银铃机敏果断,性子近乎刚烈。月华皇宫里千军万马,她能当机立断将本王带出逃走;乌蒙山上为求雪莲,不但以金锁相抵,更是只身夜访宿清观。其胆识气度,堪称巾帼翘楚。就连最终离开本王,都是一声不吭,说走就走。”说道此处,承焱面有痛色,他顿了顿,方接着说道:“而孤云的性子,似乎过于优柔寡断,与本王心中的银铃不大相符。”
  “可是她手持金锁不假,与王爷月华国、乌蒙山上的过往皆能对答如流。”轩宇反问道。
  承焱点头道:“这便是本王的疑虑之处。本王的揣测,无非她眼下有难言之隐,否则,她是否真是银铃还有待查证。”
  听承焱的口气便知他又要吩咐自己进一步查证此事。想着之前为了此事奔波劳碌,颇费心思,还得忍受承焱三番两头的暴怒。好不容易赶上个孤云送上门来,如今又要在此事上大费周章。轩宇有些垂头丧气,没好气地说:“王爷,人都找回来了,您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承焱一计厉眼扫去,轩宇立马噤声。
  承焱端肃复坐于椅中,郑重开口:“查清咱们远赴月华国那段日子,孤云是否在无忧宫中。本王给你三日之限,务必查清此事。”
  轩宇心中嗷嗷叫苦,简直钦佩自己神机妙算,果然自家王爷如此火急火燎找自己不会有好事。
  情知三日之限实嫌仓促,却也知道自家王爷此刻看似沉着,实则对此事甚是着急上火,否则也不会如此急着宣自己前来。心中忍不住腹议:“孤云啊孤云,但愿你不是欺瞒王爷。否则凭王爷对银铃的看重,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轩宇暗暗咬牙,领命道:“小的这就去办。”
  “忙过这阵子,本王调你去监管铸炮之事。”
  承焱似不经意地丢出这一句,轩宇却是目光灼灼,满含期待地看着承焱,不可置信地问道:“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承焱瞟了他一眼,不禁被他殷切之态逗笑,反问道“本王的话还会有假?”
  轩宇高兴地简直手舞足蹈。此前跟随承焱平南,便知敌方俘虏中有一位西洋人。传说那人有一门绝学,能铸西洋大炮。西洋大炮在来朝的传教士口中传得神乎其神,据说几十米开外便能毙敌数百。但是那西洋大炮在安兴国只是止于流传,并未有人亲眼见过。就连当朝皇帝对此也是不置可否,认定是传教士为了拉拢教徒所使的伎俩。
  只有自家王爷对此深信不疑,将那西洋人收至麾下秘密铸炮。皇上起先并不赞成此事。认为本国地大物博,承焱贵为王爷却听信外人谗言,摆弄起那劳什子大炮,有损天朝威严以及皇家颜面。最后经不住承焱万般央求,皇上才被恩准了暗中进行,以免到最后不了了之闹出笑话。
  轩宇对自家王爷的能力却也是深信不疑,一直以来便对铸炮之事跃跃欲试。无奈承焱口风太紧,并不肯透露丝毫,也不许自己参与其中。
  今日听承焱亲口允诺,轩宇自是激动万分。此事若是成功了,自己作为监管也能名留青史,想来便是兴奋不已。此时甭说是去查孤云身世,即便是让他去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轩宇立即干劲十足,拍着胸膛说:“王爷瞧好了,三日之后保管水落石出。”
  承焱却仍是一副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样子,说道:“好生办你的差事,下去吧。”
  轩宇沉浸在监管铸炮一事中喜不自胜,乐滋滋地领命而去。
  承焱的生辰很快来临。王府门前一大早便是车马络绎不绝。前厅里冠盖如云,人声鼎沸。各房能派得上的丫鬟小厮皆被指派到前厅去帮忙,就连向来遭冷遇的疏星阁,唯一的两个丫鬟芳宜和明铛也被丁安差遣了去前厅忙活。一时间偌大的后院反而空了下来。
  此时仲春已过,王府后花园里各色花都开齐了,杜鹃、黄鹂、粉蝶争相往花丛深处去,吵嚷着争相装点满园旖旎**。柳枝在湖面上轻摆,偶尔一阵风送来,那鹅毛似的飞絮便漫天漫地洒下来,堆雪铺玉般浮动在湖面上。天气已十分暖和了,天上一丝云彩也不见,只蔚蓝一色铺开在辽阔无边的天际,蓝湛湛直欲浸到人心里去。
  孤星穿了件雪青色薄纱衣,安静地站在灿如锦屏的花海中,正对着蔚蓝一色的长天看得出神。清风徐徐,不时送来前厅的热闹喧哗。她忽然轻笑,迷蒙似烟雨花雾,清冷的声音如冬日的冰凌一点点敲碎在人心上,开口却是平常的一句:“今日倒是个好天。”
  “天气虽好,也不能这般仰着贪看。”
  不想这此间还有他人,孤星回头循声望去,只见铭佑一袭白色站在花丛尽处,眼光穿花越蝶直往自己而来。
  孤星只一味看着他,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开口。上一次相见还是在宫中董贵妃的寿辰,孤星还记得,他的“始如经天月,誓心相终始”让自己落荒而逃。此时再见,心中亦是尴尬。
  铭佑却神色如常,说:“这样仰着,脖颈不泛酸吗?”
  心中感激他装作浑若无事,如常的寒暄化解了彼此间的尴尬,孤星一笑,说:“这样好的天呢,怎地不贪看。”
  铭佑笑容轻扬,问道:“今日是三哥生辰,你怎地不在前厅?”
  孤星回头看他,眼底一片澄澈,口气平常地似乎在诉说着他人之事:“他心中无我,我在或不在又有何干系?”
  铭佑不再追问,话锋一转:“这样好的天气放纸鸢正好。你若无事,咱们去郊外放纸鸢可好?”
  见孤星犹豫,铭佑又劝道:“三哥生辰,先莫说与三哥交好的一众文武官员,即便是商贾中,欲借机笼络之人都不在少数不少。今日府中可得忙上整天了。咱们只在天黑前回来便好。你只管放心,我保你平安无事。”
  孤星见他诚心相邀,又计划周全,自己也不愿在王府里闷着,于是回道:“王爷说话可得算话,回头被府里的人察觉我偷跑出府,你可得担待着。”
  听她又是“王爷”又是“你”的乱唤,铭佑不禁失笑,心中却是欣慰,当初宫中那个爽朗真挚的女子又回来了。于是答道:“你若有事,我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话不多说,咱们快去快回吧。”
  孤星一时玩兴大起,抛开心中沉郁,提裙分花向铭佑而去。
  

  ☆、纸鸢

  铭佑将孤星扮作自己的小厮,两人偷偷从西角门溜出了王府。
  孤星抬起一直垂着的头,长舒了口气,说道:“总算是有惊无险。”
  铭佑却取笑她说:“从前在宫中时你便胆大惊人,还背着父皇偷偷溜出宫过。怎地现在知道害怕了?”
  孤星对他的调侃一笑置之,问道:“咱们现在往哪儿走?”
  “你跟我来便知道了。”铭佑神秘一笑,带着孤星往大街上走去。
  街上两排一溜儿坐地而起王的店铺,其中茶楼饭馆鳞次栉比。店铺前还摆起各色小摊铺做着小买卖。今日正值晴朗天气,大街上除了贩夫走卒,出游的王孙公子、千金贵妇亦不在少数。众人或骑马或坐轿,大街上一时间熙熙攘攘,挤得水泄不通。
  “跟紧了。”铭佑回头,见孤星在比肩接踵的人群中几乎挪不动步,于是奋力挤到她身边,把她半个身子环在怀中,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
  原本在人群中跌跌撞撞的孤星突然感到自己周围的冲撞少了很多。抬起头来,目之所及处是铭佑英挺的下颌。他不断环视着周遭的人潮,专注地护着自己在人潮中慢慢挪步。
  心里蓦地涌起一阵感动。他的心意自己一直是知晓的,却一直自欺欺人。不知怎地心思一转却突然想起承焱来。身边的人潮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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