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伊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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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伊人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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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那女子尖锐叫喊。
  旁边的董贵妃早已在袁君毓的搀扶下远远逃到殿角处,孤星脸色煞白。那名宫女正是阎无常的师妹。原以为她不过痴心妄想,毕竟要进得皇宫比登天还难。不想她竟然这么快便混了进来。如果她在此的话,那么阎神医。。。
  不待孤星想完,殿后一个白发老者闪出挡在那宫女面前,大叫道:“谁都不准伤她。”
  承焱眉头一皱,不禁低呼:“阎神医?”
  那阎神医神色坚定,大义凛然地说:“看在我医好你眼疾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我阎某愿替她领罪就死。”
  “师哥。”那女子的声音中含着感动与凄苦,“你这又是何苦呢?”那声音哀戚戚地说道。
  阎无常警惕地盯着四周,把他师妹护在身后,说:“师妹。我知道你一心只在他身上,若不问个清楚,你这辈子都不会甘心。我不拦你,我只要你知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师哥。”那女子哽咽地叫道,到底还是不在理会,一双水汪汪的秋水剪瞳既恋又恨地盯着皇上。
  她一声冷笑,多年的思念和不甘到底只化作一句:“陈公子,别来无恙。”
  皇上眼中尽是迷茫,那女子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一生情爱错付,眼中已如死灰一般。到底还是不甘心,说:“乌蒙山上的王嫦秋,你可还记得?”
  皇上恍然大悟,带着几分惊讶说:“嫦秋,是你?你过得可还?这些年来我日夜都在牵挂着你。”
  王嫦秋一声冷哼,未语泪先流。说:“你死到临头还想骗我。你对我日夜牵挂?哼,好一个姑苏陈家。我不顾家人反对寻了你多年,到头来才知道是你欺骗于我,姑苏根本就没有什么陈员外府邸。”
  “嫦秋,我也是不得已。当时我的身份不能为外人言明,我身系天下万民不得不谨慎。”皇上无奈地说。
  “那你之后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答应了要来娶我的。你说过的话难道都不算了吗?”王素声嘶力竭地吼道。
  大殿中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段**债。如今皇上与王嫦秋都已有了年纪,王嫦秋依然保持着少女般的真性情,这话一问出来,皇上羞得老脸通红。作为一国之君,玩弄欺骗女子的感情,这事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有何脸面。
  董贵妃却是越听越怒,吩咐着弓箭手,说:“还等什么?那个女人挟持了皇上,给我乱箭射死。”
  王嫦秋此时眼中只有皇上,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她盯着皇上,眼中的泪如泉眼一样不断冒出,说:“你的棋局,我给你解开了。可是那些府衙里的人竟然不承认,不肯带我来见你。好在你那贵妃为求驻颜之术,遍寻天下名医。我谎称有一门养颜秘方,这才进了宫。你说,你当年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女子拿刀相逼,问这样的话,皇上到底有些搁不住。他似不经意瞟向敏妃,又不经意往大殿后瞟过。敏妃了然,立即悄悄派弓箭手绕到大殿后头。
  “嫦秋,这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如今你我都已到了子孙满堂的年纪,这些事就不要再提了。”皇上尴尬又淡漠地说。
  王嫦秋的匕首又逼近了几分,疯狂地说:”你耽误了我一生,如今你一句不要再提了,你当我就可以放下吗?我恨你,我恨不得与你同归于尽。”
  突然听得王嫦秋一声尖叫,哐嘡一声匕首落地。孤星处被承焱挡住,不能看得真切。她走上前几步,只见阎无常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王嫦秋搂着他不住颤抖。此时皇上早已在承焱的护送下离开宝座,重重羽林军环护在周围。
  “师哥,师哥,你醒醒啊。我这就跟你回去,跟你回乌蒙山。这仇我不报了,我不报了。你醒醒啊。”王嫦秋痛彻心扉的喊叫让人动容,孤星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阎无常艰难地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气若游丝:“师妹,你说得可是真的?”
  王嫦秋哭成了泪人,只不住地点头。
  阎无常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说:“师妹,就算是骗我,能死在你怀中,我也瞑目了。”
  说完,阎无常的手如秋末最后的一片枯叶,无力地垂了下去。
  “师哥。”王嫦秋杜鹃啼血般地叫喊声久久回荡在大殿中。她放下阎无常,恋恋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捡起地上的匕首便往皇上冲去。
  还未沾到皇上身边,侍卫们的箭便如密雨一般急急而来。王嫦秋被万箭穿心,最终倒在皇上脚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地大大的,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她是到死也不能瞑目。孤星再也看不下去,逃也似地冲出了大殿。
  承焱跪下请求道:“父皇,儿臣之前的眼疾就是那男子所治,儿臣请求将二人尸首带回处置。”
  皇上假意咳嗽了两声,说:“朕念在焱儿知恩图报的份上,准了。”
  董贵妃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说:“到底是皇上仁慈,要臣妾说,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皇上正了颜色,说:“今日之事不准再说。这女子说到底也是你粗心大意才带进宫来的。搅黄了你的寿辰,你自己也有责任,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大家都受了惊,先散了吧。”
  董贵妃还欲分辨,皇上一计凌厉的眼神扫过,终究不敢再说,愤愤不平地离去。
  锦绣苑的鹅暖石路上,孤星一个人慢慢地走着。亭亭如盖的松柏如绿色浮云一般环绕在周围。斑斓的日光穿林而来,形成在身上移动着的斑斑点点的光影。芳草芊绵,林深茂密。着眼处尽是绿意。春意盎然,直如置身于绿色的汪洋中,孤星却无半点赏景的心思。来仪殿里的那一幕如针扎般点点刺痛着自己,只觉得头昏作呕。只要一闭上眼,阎无常与王嫦秋的惨死便浮现在脑海里,只觉得全身瘫软无力,不得不扶住路边的假山暂作歇息。
  孤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在无忧宫杀人无数,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或许,自己是认为他们不该死,或者,她认为自己应该救他们的,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死在眼前,那种无力跟难过,宛如溺水一般难受。
  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自然是有的。在乌蒙山的那段日子,阎无常与王嫦秋仿佛成了记忆力那段美好时光的见证。如今他们不再了,仿佛也一并带走了那些美好的日子。将来自己故地重游,恐怕只得空叹物是人非了。
  其实对他二人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生时不能相守,好歹能死在一起,对阎无常来说也是夙愿以偿了。而王嫦秋的明白似乎来得太晚,若没有阎无常为她赴死,她恐怕一辈子也不能明白。
  

  ☆、心悦君兮君不知

  只是孤星不明白,为何世间的事如此不公平。皇上薄情寡义,却得到如此知情重义的女子为他牵绊一生。阎无常情深意重,却只能落得个惨死的结果。皇上最后那冷淡的眼神,董贵妃眼中的鄙夷,敏妃下令放箭时的狠切,孤星觉得那眼光全都化作了一道道烈火,一点点穿透皮肤灼伤着自己。
  今日之事焉知不是一个警醒。帝王家的爱,到底是单薄地像浅浮在水上的薄冰,暖风一吹,便化成了水,不可触摸,无色无味亦无从挽留,孤星只觉得齿寒。
  “其实,并不是如你所想那般,不是所有生在帝王家的人都会薄情寡义。”一个清亮的声音,如穿云破晓的第一束阳光抚慰在身上。
  孤星心里一惊,这个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他如何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面上波澜不惊地淡然道:“今日之事,不是可以窥见一斑吗?”
  铭佑摊开两只手走上前来,佯作无奈地说:“这样把本王一锤子打死,本王可是连申冤的机会也没有啊。”
  孤星被他的样子逗地噗嗤一笑,铭佑亦放心得笑了,说:“你终于肯笑了。方才见你一路出来脸色煞白,眉头紧皱。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孤星不理,只接着说:“王爷来日便要娶镇西侯的孙女,可见王爷即使有心做那一心人,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最后也是一样的。”
  铭佑眸中的亮光黯淡了下去。
  有一瞬间的沉默,甚至能听见那鸽子拍翅飞离重重殿宇冲上云霄的声音。
  “始如经天月,誓心相终始。我的心意,是不可逆转的。即便是父皇也奈何不得。”铭佑坚定而灼热的眼光包围着自己,他字字铿锵有力,宛如珠玉一颗颗击落在心上。
  孤星勉强镇定了心神,说:“天下间如阎神医般情义深重之人凤毛麟角,而如王嫦秋样下场的女子却恒河沙数。由来共结褵,几人同匪石?这世间的感情,哪里能由得人说呢?”
  “好,那我便做给你看。”
  他的话犹如暴雨前隆隆作响的滚雷,一阵阵震摄着自己的心。那种害怕,仿佛是在年幼时师父把自己与一头幼豹关在笼子里,它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时的心悸。
  “时候不早了,与王爷就此别过。”孤星行了一礼,便逃也似地走了。
  铭佑也不拦着,目光深深地望住她离去的身影。恨不得饮下一坛梨花春,才能暂时忘却此时割心刮肺的悲痛。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明白罢了。
  孤星慌不择路,待到心神稍定,四周已是一派陌生的景色。她着急地找路,想着此时宴席散了,承焱要找不到自己,免不了又要生出事端。虽说想得明白透彻,私心里却仍然抗拒他以那副冷淡讽刺的面孔对自己。
  正徘徊间,修竹掩映的方亭里传来一阵低语。孤星顿时觉得浑身一个激灵,那个声音如此熟悉,乌蒙山的日日夜夜里曾温柔缠绵地在自己耳边低低徘徊,她如何不记得。只是另一个声音,却让她整颗心跌到谷底。那个如莺啼般女子的娇语,正是董芸梦。
  孤星只想着快快移步逃离此处,脚上却又不听使唤地留在原地不动。
  只听见董芸梦说:“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啊。那时你我天真无忧,多么自由畅快。”
  承焱的语气中带着点回忆特有的怅然,说:“即使是赌书泼茶那般的恩爱,也只能落下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感慨。凡事只在过去之后,才会留恋它的好。”
  “如果能重来一次,那天晚上我一定跟你走。”董芸梦遗憾非常。
  “皇嫂如今已经怀了孩子,这样的话还是休要说了。”承焱的语气里透着疏离。
  “焱,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冷淡吗?虽说此刻我已是太子妃,可是你我依然可以做朋友当家人啊。”董芸梦语气伤感无比。
  “如今你是我皇嫂,我们自然是一家人。至于朋友嘛,本王一向不与女子做朋友。”承焱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丘欣,我不信你是真的爱她才纳她为妃。”董芸梦说的笃定。
  孤星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人揪起,提到了嗓子眼,自己既想听又不忍听。
  承焱冷笑一声,说:“本王这段姻缘,不是皇嫂一力促成的吗?本王原不是苦苦纠缠之人,皇嫂想当一国之母人中之凤,大可向本王言明,本王不会阻挡。何必以此下流手段算计本王。本王如今从你所愿,皇嫂还有何可说?看在旧日情分,本王劝皇嫂多保重,凡事以腹中皇家子嗣为重,切勿再生杂念。”
  孤星静静地听着,不知董芸梦此时做何感想,自己却无由地对承焱生出一股怜悯之情。这个他曾真心爱过的女子,却如此用情不专,东食西宿。自傲如承焱,不可能不生气。
  半晌,只闻得女子的抽泣声。董芸梦含着万般委屈开口:“太子听信宫中流言,自成婚以来便一直疑我。那日酒醉后,竟然污蔑我腹中孩儿。。。”
  董芸梦没有再说下去,孤星却诧异。一向老实忠厚的太子,不想会怀疑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承焱带着些怒气说:“自你成婚以来,本王与你相见,不过宫宴上的寥寥数面。太子无凭无据如此疑你,实在是荒谬至极。待我去向他问个清楚。”
  承焱说着就要走,董芸梦一把拉住他,哭着说:“王爷糊涂了吗?这一去岂不是更加坐实了太子的怀疑。太子定以为我私下与你来往,那往后的日子可更难过了。”
  承焱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说:“我从不知你这样苦。不过你已嫁作人妇,往后的日子如何全赖你自己操持。既然太子有此怀疑,你我之后还是不见面的好,没得累了你的名声。”
  董芸梦却耍起了小孩心性,哭哭啼啼地说:“早知如此,我便不做这劳什子太子妃。”
  不等承焱开口,一旁守候的宫女早已催促。董芸梦只得擦干了泪痕,恋恋不舍地离去。
  目送着董芸梦走远,却不想承焱冷冷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孤星只觉得喉咙发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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