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解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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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解兰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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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雅君看着莫桑景的表情,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汪雅君笑而不答:“喝完这杯茶,莫桑景就去赶路吧,汪某也不多打搅将军。”
  从松青府一路向东,大半个月功夫,到得京城,已是四月中旬,京城艳阳高照,这让莫桑景回想起两个月前,在西北还遭受着严酷的雪天。
  顿时有种乾坤颠倒之感。

☆、第三十四章 师傅

  如何诠释莫桑景回京的盛况?只有万人空巷四字。
  她此行虽为副将,但压后回京,身后跟着长如流水的黑色甲兵,好不威风。她身披银甲,头戴同色盔甲,骑在一匹青骢马上,身姿卓绝挺拔,不用说,观众中看痴了的多是正处青春年华的男子。
  莫桑景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雅净的脸,边疆的风雨怎么也没磨糙她,她不染尘埃,如从月中步下的天人……人群中赞叹声不绝于耳,竟也有看着看着就捧着心晕过去的男子。
  此时军署中有人笑道:“祝大将军,你叫一个晚辈抢去不少功劳,再看她年轻气盛,我们这些老人家一比真成了地上的粪土了。”
  祝昆凉哈哈大笑道:“竖子莫要胡言!我只恨我那长都近水楼台,却不懂得照顾她的兄弟,若得她美言几句,今日的莫将军就是我家的人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妒她?!”
  ……
  且说莫桑景在京都御道上执辔慢行,某一时刻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只见一饭庄二楼临窗坐着一个侠客,头戴笠帽,虽看不清面容,但一见便知是不羁之士。
  莫桑景心中想着此人究竟是谁,总感觉身姿和师傅有些相近,越想越疑,等进了宫站在庆利帝的面前,也难免露出想早退的神色。
  庆利帝倒很宽容:“莫爱卿先回府吧,想必家人思念已久,要事明日再说。”
  莫桑景离开了皇宫后便朝这饭庄走去,要一探究竟。但又想到身穿戎装,太引人注目,于是她拐进成衣店里,先换了一身衣服。
  登梯上楼,她身穿青色水云纹锦衣,外披一件同色绢衣,样式清秀古雅。还戴了一顶小帽,模样更为年轻俊逸。
  临窗之人看见她这样妆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莫桑景失声叫道:“师傅!”
  绝对是尊流霞不错。
  尊流霞轻笑道:“我好歹赶着你回京见上了你一面,可知如今你的行踪较我更是难寻了。”
  莫桑景道:“怎会,师傅是神出鬼没的江湖人,我不过是在战场和家之间转圜。”
  尊流霞“啧”一声:“你好歹是流霞派掌门的首徒,我还指望你接管门派,你就为当将军的事忙得没影,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莫桑景笑岔了气:“师傅何曾管过派中事?都是大师伯操劳。”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之后说了些有的没的。
  莫桑景这才问道:“来见我是有何事?”
  “你还记得你师傅沃维尔么?”
  看莫桑景陷入回想,面上露出迷惘之色,尊流霞又问道:“小时修行的事,你记得多少?”
  莫桑景苦笑:“沃师傅的教诲,我不敢说都记在心里,但身体都记住了。但除了练武以外的事,我都不大记得。”
  尊流霞似乎叹了口气:“都说你天资聪慧,这么一来岂不是个糊涂虫吗?”
  莫桑景亦很无奈:“十岁以前,都是枯燥乏味的练武,可能我自己都不愿意记起来。”
  说起沃维尔这个人,她确实有能耐,值得钦佩,但性格顽强冷硬,从不和莫桑景多说一句话,让一个离家的小孩常常感到孤独。再加上她的训练将莫桑景折磨得太惨,她和她并不怎么亲近。
  十岁那年,沃维尔把她带回到温加峦面前,说“我回伽卢了”,那时莫桑景只顾着趴在父亲怀里撒娇,连最后回头看沃维尔一眼也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师傅固然手下不留情,但她也忒无情了。
  尊流霞似乎看得出她在想什么,道:“那个小子,跟你说了他师傅的事儿吗?”
  “那个小子”?想起尊流霞送给她的谢府地图,那小子听起来自然指的是——廖怀石。
  师傅对她们的事知道多少?……莫桑景忍不住黑了脸。
  尊流霞察言观色道:“那小子,有个性,有能耐,和你挺配。”
  莫桑景无奈地扶起额来,脸有点红了,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竟是没说的样子。”尊流霞一锤定音。
  莫桑景抬头,讶异道:“提起他的师傅做什么?”
  尊流霞故作神秘道:“既然他没开口,那么我也不凑在你面前碍事了,总有一天他会告诉你。”
  说着就想起身。
  莫桑景忙按住她:“师傅,你来就为这事?”
  看尊流霞挑了挑眉,莫桑景忙把她拉下:“他师傅的事不好说,别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尊流霞笑着摇摇头,坐了下来:“那你想从我口里听什么?”
  莫桑景道:“十二时陈酒——我想听师傅说说在衮路的遭遇。”
  “好。”一听到京城三绝酿之一的十二时陈酒的名字,尊流霞即刻点头答应了,滔滔不绝地说起来:“那人敢暗算我,以是我便去探探衮路有什么名堂……”
  莫桑景知道,比起探衮变的虚实,师傅一定对“谁敢对我下手”更有兴趣,廖怀石也说过“十倍于叶取杨的身手”这样的话,师傅当时一定是去找武功高手去了。
  果然,只听尊流霞道:“我在央川那儿发现有一个神秘人跟她夜谈,便与她交起手来,当时暗暗吃惊,这人不足二十岁,造诣却和你不相上下,用的更是一路古怪横世的招数,不知用的什么方法修炼,他的内力和我齐平,可惜的是对招式的钻研方面不及你我。”
  听尊流霞这么说,莫桑景大吃一惊,她描述的那个人和图谷浑何其相似!
  看莫桑景吃惊,尊流霞道:“这人被我擒住,宁愿自断一臂也要逃走,我只得由他,后来逼央川身旁的人招供,只说那人是邦季的贵人。”
  “之后我便到了叶育王的王城,想要刺探那名年轻人的底细。”
  莫桑景感叹师傅何等神勇。
  “在王城,我知道了邦季第一武士的名字——青木扎,于是我自称青木扎的仇人,在街市上钓人上钩,夜里有人在客栈偷袭我——就是那小子,他虽然武功不如原先那人,却很狡猾机灵,我也叫他逃走啦,不是什么风光的事,说起来挺丢面子……”
  尊流霞叹了口气:“之后我就对那年轻人失去了兴趣,转而想找到青木扎和她决斗一回,那小子和我几番交手,被我探出了底细,连他在细作营的排名第几都知道了。他出发去禹国时,我偷偷跟了去,他和你那点儿事儿我都知道,一并知道他在禹国的住址。我有一次见到他在伤春悲秋,于是——”
  莫桑景打断了她,听到师傅调笑着说出“伤春悲秋”四个字,她面皮薄,又脸红了。
  “师傅,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尊流霞笑道:“忘了告诉你,这小子实在有趣,现在我们已经成了忘年交,你若不要他,我和他行走江湖当一对古怪师徒,一定能在江湖间掀起一场大的风雨。”
  她越说,莫桑景越脸红,终于,尊流霞站了起来:“十二时陈酒,我等着喝。”
  莫桑景听她这话,愣了,尊流霞的身影已经到了楼下。
  莫桑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十二时陈酒也被用作大家族的喜酒,因为十二时,象征着十二时辰,便是一整天;象征着十二个月份,便是一整年。意味着小两口一辈子圆满无缺。
  她脸火烧似的红起来,慌忙站起来,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错事似的,但四处打量,却又没有任何人看来。
  ……
  回到侯府,到颖园见过父亲,母亲不知什么事在外应酬。
  回到阆清院,莫烛宇坐着等他了,给她沏茶,看到弟的笑脸,远不是走时那么伤心,莫桑景终于放心了。
  同时她想到了身在东北的祝长都——那个傻子。
  仔细想来,为国戍边,若无战事,那便没有功劳,只有苦劳。大姐莫晴皖便是这样,如今已在西南安了家了,多久回来一次也不奇怪,祝长都又是何苦?
  第二天,早朝。
  汪仲年被削为府节之后,衮路地方只由一个一心向外的央川瓦温占着似乎不合适,众大臣要求新派总节。
  但在这节骨眼上挑衅邦季似乎有弊无利,也有大臣不赞同的。
  听她们商讨,莫桑景看出朝中风向变化了,基本是黎右相控制着言权,她往前看,容亲王竟不在朝上。
  正晃神时,黎右相已经开口了,似乎是庆利帝问了她对众将如何封赏。
  这都是早有定论的了,只听黎空淳四平八稳地道:“征西祝大将军升车骑将军,加特进,左军莫将军升卫将军,加光禄大夫……仇将军升镇西将军,姜将军升龙骧将军……”
  莫桑景所关注的是,那位叫齐澹心的小将弁成为一个射声校尉的属官。在她身上最大的变动在于由路府军官成了京官,将留任京都了。
  几人都封了侯,莫桑景得了个乡侯,但仍留在浏阳侯府,并不另开侯府。此外金银丝绵谷米器物的奖励不在少数。

☆、第三十五章 如梦

  莫桑景成为卫将军后,忙乱了几日,基本歇在公署里,这天有点空闲,便从公署拾步回家。
  走到阆清院,要经过莫烛宇的院落,想到和弟弟很久没有长谈了,莫桑景便往院内走去。
  走进院子,她看见少年在紫藤花架下面摆好了竹椅,自己席地而坐,木质黝黑的琴就静静地躺在膝上。
  莫桑景怔愣了一下,莫烛宇若有所思的脸上挂着这个年龄的男孩常有的愁绪。虽然猜不到由头,可是——他变成熟了,不再是以往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莫桑景走到他面前,莫烛宇笑了笑:“姐姐。”
  莫桑景点了点头。
  说来古琴还是当初自己手把手教会莫烛宇的,但如今他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看到他双手按着弦,却一动不动,道:“烛宇奏一曲吧,让我看看你的长进。”
  莫桑景在椅子上坐下,与他一个面南一个面东,琴声慢慢响起。
  短小的节拍一连挥了八下,骤听有些苍白无力,但这拍子十分缠绵悱恻,又有种忧伤的感觉,听久了使人落泪。之后拍子一转,变长,就像水面单调的涟漪忽然连成一片般,成了完整而相互应和的完整篇章。
  清新淡雅,虽哀不伤。好曲。
  莫桑景开口:“是你自创的?”
  莫烛宇小小地点了一下头。
  莫桑景笑了:“可知那夜我走时弹的琴,在你耳里诸多疏误了?”
  “哪里,”莫烛宇忙抬头:“姐姐的琴艺十年如一日地完美,只是没有功夫操练,让你以为差劲了而已。”
  “你这首曲子极好,调子也好记,我听过一次再难忘记了。”
  听到她这样的赞扬,莫烛宇咬咬唇,低了头,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烛宇最近在练什么曲子呢?”
  正失神的他蓦地听到问话,红透了脸。
  ……只是问一首曲子而已。
  莫桑景似乎想到了什么:“姐还没问你,烛宇可有心上人?”
  莫烛宇脸红不答。
  莫桑景起身:“那我写信去给长都问问她可有心上人。”
  莫烛宇拉住了她,埋头道:“姐姐是在笑话我么。”
  “哪儿敢笑话你,”莫桑景刮了刮他的鼻子:“姐姐以后要去很远的地方定居,烛宇不能一直待在我和母亲的身边,若……”
  若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的话,她们都会放心的。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莫烛宇点了点头,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垂下眼帘,掩住了一丝哀伤。
  ……
  莫桑景回阆清院,下人来问要不要到颖园和夫人一起用晚餐,莫桑景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累,她不想走那么多路了:“告诉父亲,我今晚就先歇下了。”
  随便吃了晚餐,莫桑景预备洗浴。
  阆清院没有多少下人,有的也不是惯会服侍主子盥洗的小厮,因此许多贴身之事都是莫桑景亲力亲为。
  下人把热水抬进,莫桑景脱衣坐进浴桶里,顿觉一身疲惫消散了许多。头靠着浴桶边缘,她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待醒来,桶里的水已经凉了。
  莫桑景苦笑一下,这两天真有些累。她拨了拨水花,匆匆搓了搓澡,便自桶里站起来。
  淡蓝色的纱帘背后,是大开的窗子,窗后照进一轮明月,月影透过纱帘,竟然倒映进了沐浴用的水里。
  莫桑景凝神回想,方才窗户竟是开的么?
  怎么想也没有结果,算了。因此她披上亵衣,准备唤下人进来倒水。
  风声过,纱帘被卷了起来,莫桑景后知后觉有人潜在屋里——都怪她连日操劳,是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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