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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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碧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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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是吗?” 
  听见这话,万夫人花容失色,一时说不出话来,身边的万清远却开了口:“没想到朱三爷已经知道了,这也难怪,听说那个案子已经轰动了京城,想必过不了多久刑部的人也要上门了。”
  万清远虽然年纪轻轻,却难得沉稳冷静,头脑清晰,朱子琰见他如此,便不再隐瞒,如实相告:“朱某此次前来一是为探望万掌门,另外也是为那件案子。实不相瞒,刑部现在已经怀疑此案与万家有所关联,只是刑部侍郎江允墨与我等一样,均不相信此事是由万掌门所为,所以他现在没有贸然派人前来,也是怕一旦引起朝廷注意,到时候万家想与案件完全撇清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万清远对着朱子琰深鞠一躬:“清远在此替父母亲谢过朱三爷与江大人的帮助信任,只是眼下我父亲病重如此,家里又发生这么大变故,实在不知该如何为我父亲洗脱嫌疑?”
  朱子琰问道:“万天威应该不会自己动手,你父亲有没说过谁人有可能去下手?”
  万清远表情茫然:“想必父亲并不知晓,否则依照他的脾气,定会亲自捉拿此人去京城投案。” 
  朱子琰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那昔日你可曾见过万氏旗下有武功招式较为特殊的并非来自中原门派的高手?”
  “这个……”万清远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是有这么一个人,此人名叫胡大,我万家门下的镖师大都来自中原各派,招式套路一般都能看得出,但这个人很奇怪,平时不见他轻易练武,只有一次我在后院悄悄瞥见过他练功,他的招式很是罕见。”
  朱子琰心里已经明白,赶忙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他是几年前我二叔领进门的,说是我二叔的贴身护卫,所以我二叔一走,他自然也跟着消失了。难道凶手是……”万清远也恍然大悟。
  朱子琰却抬手示意他止住剩下的话,轻声道:“既然万天威能将下毒之事规划得如此周密,想必贵府中也仍留有他不少脉络,眼下他虽然已经离开,但二位仍然小心为妙。现在有两件要紧事需要办:一,清远即刻修书一封,写明此次万氏家变的前后细节因由,尤其胡大其人详情,一定要尽可能详尽,然后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前去京城亲自交到江允墨手中;二,还请二哥即刻派人去寻大哥前来,万掌门之毒,也许他能解。”
  听完朱子琰此一番话,母子二人感动不已:“多谢二位相帮,我们也知道谢大夫妙手仁心,医术高超,此次若能请他出山,将父亲救醒,又能帮助江大人查清案件,替我们洗刷嫌疑,我万家定将感激不尽!请受小侄一拜!”万清远眼看要向二人跪下磕头。
  郑二爷赶忙拉起万清远,道:“贤侄不必行此大礼,我二人如何担当得起!况且你父亲与我这等关系,你们万家出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无所知,实在惭愧,若不是今日前来亲眼所见,否则万兄倘有三长两短,我定会懊悔终生啊!” 
  万夫人忙劝他:“郑二爷实在不必自责,我家老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自己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况且是自家人起祸,我们实在说不出口啊!”
  郑铎何尝不知,诺大一个家业横生变数,万天威蓄谋已久,这万氏多半精锐人丁恐怕已经被他带走,天成病重卧床不起,万一消息走漏,恐有歹人趁火打劫,眼下只剩这孱弱母子俩如何能抵挡得了,虽然能请大哥救治天成,还存一份希望,但在天成病愈恢复之前,他无论如何也要扶持起清远,帮他们撑下去。
  待安顿好母子俩,兄弟二人稍稍宽心,慢慢往回家走。
  曾盛极一时的万氏庄园在这场风波过后一片沉寂,阳光尚温暖,庭院与草木却在阴影里默然。只有背后的锦空山依旧苍翠,仿佛这家族的变数只是山尖的一片青云,不久就会随风而逝一般。
  朱子琰心中无限唏嘘,在这风云万变的世间,血浓于水的亲情本应是人与人之间最为牢固的纽带,但当人心中充满不可抑止的欲望时,什么都会变得没有价值。
  他看看身边的二哥,又一瞬间释然,在这人世间,当然还有许多功名利禄以外的东西值得珍重,最起码他就遇到了许多。
  二哥边走边拍他的肩膀:“为兄今日要谢谢你,替万家,也为我自己。”一句简单的话语,此刻从二哥口中说出仿佛有千斤重。
  朱子琰微微一笑:“谢就免了,今晚多做些好吃的吧,好久没尝到郑园的糖醋鱼了。”
  “不光有糖醋鱼,今年新收的秋茶还特意给你留了一份。”二哥笑道。
  “一份哪够,既然留了就多给我些,我也好顺便拿着去做份人情!”朱子琰越发得意。
  二哥斜了他一眼:“别跟哥得寸进尺啊!”
  ?

☆、茫茫垚苍

?  垚苍山。
  群山环抱,云烟深处。
  如果说当今的武林还存有一方净土,与世无争,真正只潜心于习武修身,颐养心性,那便是这片隐匿于深山,依山势而起的青灰院落。这,便是飞燕门所在地。
  朱子琰正沿着山路缓缓而行,许多年前他初次走上这条山路的情景渐渐在脑中浮现,那时候他刚经历完人生第一次的变动,便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十八年前,先帝在位,如今的皇帝当时还是太子。在诸多皇子中,除过太子周搏,就只有兆王周炬才干谋略皆较为出众,因此兄弟间虽表面一团和气,但太子私下对兆王还是存有忌惮。
  彼时恰逢御史台查出一桩徇私贪污大案,证据直指兆王,太子辅臣们遂借机大肆渲染,恳请严判,借机狠狠打击兆王,以除去后患。然而兆王一向狠辣决绝,岂会轻易被打倒,因而为自保,牺牲了手下的一名吏部侍郎,来替自己挡罪。尽管太子辅臣们不肯善罢甘休,但无奈那位忠心的吏部侍郎抵死咬定自己犯事,并且还没等到案件宣判就已经在牢房里自裁谢罪。而皇上大有对兆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所以后来案件草草了结,没能动摇兆王的实力,也没能衬了太子一党的意。
  只是可叹那位畏罪自裁的吏部侍郎的妻子,原本夫妻伉俪情深,听得丈夫死讯后一时间万念俱灰,也自杀追随丈夫去了。唯独可怜那个一时间没了爹娘的孤儿,那时尚且只有五岁,由于是罪犯后人,薄情的亲眷们唯恐避之不及能躲就躲,只由他流落街头。
  世态炎凉,可悲可叹。
  那个畏罪自杀的官员,姓朱名牧良,正是朱子琰的父亲。
  那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孩子正是朱子琰。
  正在他流浪之时,一名敦厚的男子将他寻到,带他到了一间医馆。在那里,原本只剩半条小命的他慢慢被调养了过来,那男子本想叫自己的岳丈——那位慈祥的老大夫收他做个学徒,老大夫却摇摇头:“这么好的一副身子骨,单单学个医倒是浪费了。”于是男子左右思量,在医馆过完那个冬天后,就领着他长途跋涉上了这垚苍山。
  男子不是这里的门人弟子,他的岳丈与这里的掌门却是故交,于是掌门收下了朱子琰。从此他在这里住了下来,一呆就是十年。
  那个敦厚的男子曾是他父亲的一位旧识,那时也是位闯荡江湖颇有盛名的侠客,名叫谢良,正是现如今他最敬重的大哥。
  十年的光阴里,他尊听师傅教诲,每日与师兄们辛勤练武,刻苦读书。大约是因为他曾饱尝人生变故,因而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时光,并不曾有所怠慢。
  虽然与其他门派的声势浩荡相比,飞燕门弟子不过寥寥数十人,又半隐于世外,有些冷清,但也正是因为少了那些虚妄的尘世烦扰,这里的弟子们才能潜心静气,习得真本领。
  这其中当然包括朱子琰及与他年龄相仿的江允墨。
  朱子琰到这里时,江允墨已经先他半年而来。
  与朱子琰相比,江允墨的幼年算是平顺多了,他的家就在垚苍山脚下的小村里,幼时他常跟随父亲上山为飞燕门运送些粮食菜蔬,也就常有机会看那些弟子们日常的习武,听他们读书。他那时常常躲在角落安静的看,有时也会抬起小胳膊腿模仿着比划几下。一日,师父正在回前几日所教的功课,一位师兄背到“人恒过然后能改”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面的句子,支支吾吾了半天。而这时只听见门外有个童声传来:“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声音稚嫩,一篇《孟子》却背的流畅。师父吃惊,出门一看,正是那小小的江允墨。师父见他身子骨结实,目光炯炯有神,很是喜欢,遂动了收他为徒的心思。随意与他的父亲一提,而他父亲也很有几分远见,并不想儿子将来如自己一般辛苦务农,平庸一生,于是怀着对师父的百般感谢,把他送了进来。
  从半山的浮慵涧至山尖的揽月峰,山路兜转,共五千五百级石阶。除过夏日的闪电暴雨天,一年四季师兄弟们每日均要往返一遍,算是早课,其后才是一天里正式的文武课程,寒来暑往,年复一年。
  凡求学者,吃得苦中苦却不一定能成人上人,须知一切还得看个人天分造化。师傅以五年为一期,十年为上限,考察弟子们的学习情况,资质平乏或心有杂念者学满五年会被师傅宣布结业,遣送下山。而即便天资过人心无旁骛的优秀弟子一旦习满十年时光,也得要收拾行囊,拜出师门。
  而飞燕门最重要的一条门规,便是出得师门后,在这里的一切便已是前尘,日后诸弟子无论做得高官豪侠青史留名,还是潜隐于世了无踪迹,一切再与飞燕门毫无干系,均不得以师门自居,一旦违背,师门将与他永不再见。因而江湖上仅闻飞燕门其名,却不常见飞燕门弟子。而江南万氏掌门万天成,曾在即将下山之际因不舍之故偷携了一枚银燕镖返家,之后却不小心被身边人看到传了出去,随即他的身份在江湖便已人尽皆知,造成了他不能重返师门的遗憾。
  也正因如此,十年后朱子琰与江允墨分别拜别师傅下山,后经几年又重逢时,已不再以师兄弟相称。
  纵然曾经年幼时共同拜于师门下,但成人后他们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江允墨感怀人间疾苦,怀揣父辈期翼,加之自身的天资与努力,考取功名走上仕途。
  朱子琰却因幼时遭遇看透官场,不再愿意与之有任何纠葛,由于师父与大哥对他的影响,他情愿游走江湖,自在潇洒。
  只是宦海与江湖,均不会有长久的风平浪静,其中众人,谁能躲得过一场又一场的风云变幻恩怨情仇?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八年。对于朱子琰来说,陈年往事不过远处的一片烟云,待山风一来,就被遣得无影无踪了。
  此刻不知不觉,他已走到了浮慵涧,与从前相比,这里似乎变化不大,依然是山林丰茂,涧水淙淙。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若还像从前早课时那样的上山,他的速度相较之前会如何?于是他微微一笑,顺着山阶奔跑而上。
  不到一个时辰,他已到达揽月峰,还好与从前并没什么差别,他长舒了口气,稍微整理下衣衫后拍响眼前的木色院门。
  木门缓慢打开,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如他们当年一样,身着青灰色衫子。少年见他一幅生面孔,略有些吃惊,问道:“不知阁下何人,前来所为何事?”
  朱子琰双手抱拳,礼貌低头道:“弟子朱子琰,前来探望师傅。”
  “那请稍候。”少年说完把门合上往里去了。
  不多一会儿,大门重新开启,依旧是那个少年,向他微鞠一躬,伸手道:“师兄,请。”
  多年后再次听到有人称他为师兄,朱子琰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他真的回来了。随后马上恢复镇定,跟着那位师弟往前进去了。
  院落一如从前,有挥拳练武的身影,亦有朗朗书声,白墙青瓦,古木参天,虽沧桑却充满生气,一方平台处俯瞰群山,云烟渺茫。这里依旧是他梦里的那个世外桃源。
  后院那排厢房是师父的居所,师弟将他引到门口,道:“师父正在里面,师兄请自便。”说完转身往前院去了。
  他顿了顿身,上前去轻推开门,然而并未见师父在房中,正疑惑间,忽地有人从梁上俯身向他袭来,不由分说间空拳已近他身,他忙后退几步,会心一笑后上前接招。身影交换间二人过足三十招,却仍不能明显分辨出谁占上风,片刻后,那先出之人收了手,站定在他面前。
  “弟子朱子琰,特地前来探望师父,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朱子琰忙下跪行礼。
  师父欣然道:“几年未见,功夫有长进,看来没给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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