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朕深为震撼。朕闻‘妖姬’之言,深以为然。倾容皇后确为我南楚妖姬,怀常人难及之智,常人难及之勇,常人难及之德,佑我南楚江山!”
楚云卿被葬入帝陵,墓碑上只有两字:倾容。
南景乾不知该如何为楚云卿这一生立碑,她是肩负家族使命的楚家之主,也是德怀四海的南楚国母,更是忠君为国的肱股之臣。故而,他只在她的墓碑上亲手刻下这两个字,倾容。倾倒四海之才智,容惜苍生之善心。
苏老亲自为楚云卿提写墓志铭:“美哉,那倾国容色,风华绝代;壮哉,那蒲柳弱姿,力挽吾南楚兴衰。实为妖姬哉!”
只是,那般皎月风华,终敌不过命运折戟成沙。
历朝传记所书,多赞于天下有功者为明君、贤后、忠臣。唯南楚三世,史官浓墨所赞之倾容女相,却被百姓尊为:盛世妖姬。
(正文完)?
☆、附传:花好月圆人长久
? 倾容皇后逝世的第三年,国师柳誉私下里托胡文演向南景乾上呈了一道折子。
南景乾以为柳誉也像其他朝臣一样上折子请他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不愿细阅,直接将折子随手一丢。胡文演躬身去捡掉在地上的奏折,无意间瞥见折子的内容,道:“这柳大人也真奇怪,这种小事与咱家讲了便是,何必拿来烦皇上。”
南景乾听胡文演如此说,便知柳誉所奏并非选秀之事,问道:“柳卿上奏何事?”胡文演将折子收好放在案上,道:“回皇上的话,柳大人说要给皇上举荐一位御前侍奉的宫女。”南景乾想着这些大臣选秀不成,改成送宫女了,觉得心烦,道:“罢了,准奏吧。”
夜里,南景乾在御书房批奏折,正为新政之事头疼,随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随即将杯子摔到地上,吼道:“胡文演!你怎么□□的人?朕说了要浓茶!要凉的!”胡文演听到南景乾发怒,连忙推门进来,道:“皇上息怒,老奴这就让她们重新上一杯。”
南景乾抬头看向胡文演,余光瞥见洒出来的茶水中有丁香花的碎片,突然一怔,问道:“这茶是谁泡的?”他记得,还有一个姑娘,总是喜欢在茶水中放丁香。
胡文演觉得南景乾这个问题有些无厘头,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您让芙蕖、紫薇她们去歇了,所以这茶应当是柳大人举荐的那个御前宫女泡的。”
南景乾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来不管闲事的柳誉这次却送来一个和楚云卿有着相同泡茶手法的御前宫女。念此,他试探地问道:“那个新来的御前宫女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胡文演答道:“她午后才到养安殿,老奴还没见过。皇上,您要见她吗?”
南景乾清了清嗓子,道:“咳,召她进来吧。”
胡文演应声走到门口对外面喊道:“唤今日新来的那个宫女进来。”
过了一会,一个低着头的宫女走进来,跪下向南景乾行了一礼,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现在答案就摆在南景乾面前,但是他却不敢让她抬头,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更怯。胡文演见皇上不说话,以为他正在盛怒,于是走到那宫女的身边,用手中的拂尘抽了她一下,责备道:“告诉过你们多少次,皇上喜欢浓茶!凉茶!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
南景乾见胡文演打她,连忙冲过去推开胡文演,将摔倒的她扶起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不敢劳皇上担忧,奴婢无碍。”那宫女一抬头,南景乾和胡文演都吓了一跳,那是一张和楚云卿一模一样的脸。
南景乾微微张口,想问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那宫女突然开口道:“卿儿刚修剪过倾云院的红豆,皇上可愿前往一观?”南景乾突然紧紧抱住她,喃喃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那么聪慧,一定会回来的。”楚云卿反抱住他,道:“卿儿现在只是一个御前宫女,不是皇后,不是楚相,可能一辈子都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女,现在却斗胆触碰龙体,按南楚律法应当处以极刑。”南景乾摇摇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道:“不,朕愿意承受极刑,只要你能像这样陪在朕身边。”
一个月后,楚云卿送李甄出城。
李甄向楚云卿拱手一揖,道:“楚姑娘不必相送了。在下能在京城中如此顺利地将胞弟从天牢中救出,还要多谢楚姑娘相助。”楚云卿将一包伤药递给他,道:“是李兄助我在先,若无柳大人相助,我不会那么称心如意。”
李甄接过伤药包,打开看了看,道:“这都是鬼医堂的珍贵伤药,楚姑娘真大方。其实,在下曾在佰悦楼有幸见过姑娘的鹤舞,一见倾心。”
闻此言,楚云卿心中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李甄笑了笑,道:“在下是江湖人,不忍姑娘跟着在下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姑娘不必忧心,在下所为,不过是希望能帮助姑娘一二。况且,姑娘也还了在下的人情。”
楚云卿笑了笑,道:“你命属下在清州将我的‘尸体’调换,又花了重金救回我一命。与你做的相比,我为你做过的简直不值一提。如果以后有什么我帮得到你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李甄从属下手中接过马匹的缰绳,道:“楚姑娘果真与在下见过的姑娘不同,知晓了在下的心意后,只是感谢,并未躲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在下与姑娘,就此别过。”楚云卿顺了顺马的毛,道:“愿君长安,就此别过。”
两人互相拱手一揖,然后楚云卿看着李甄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才转身离去。
在走向皇宫的路上,楚云卿微笑着在心里想道:“拿得起,放得下,这就是李甄行走江湖多年,被无数如柳誉般的有才之士所敬的缘由吧。不过我不会放下的,因为连阎王都两次未能将她和南景乾分开。她自己又凭什么让自己离开他?”?
☆、附传:如花美眷葬流年
? 匕首、毒酒、白绫送到凤仪宫时,楚嫣悦也步至凤仪宫主殿送沐文含最后一程。沐文含已然去衣脱簪,只着中衣坐在凤椅上,看着凤印出神。
楚嫣悦走过去,命侍女将带来的衣冠放到沐文含面前,道:“沐文含,你以皇后的身份压了我们一辈子,死前总要有皇后的威仪才好。净月,替皇后娘娘梳妆。”站在楚嫣悦身边的净月应声走过去替沐文含梳发。
沐文含抬头看向楚嫣悦,道:“为什么?楚嫣悦,你不是最喜欢看本宫失仪吗?现在来装什么好人?”楚嫣悦从头上取下一支兰花簪子,放到沐文含手里,道:“这是当年西猎皇上送给我的,您当时为这支簪子没少折腾。但是,皇后娘娘,你从本宫这里争了一辈子的东西,本宫一点都不稀罕。”
看着沐文含瞪大了眼睛,楚嫣悦轻蔑地笑了笑,道:“我心所悦,早在那年杏花微雨中逝去了。我进宫第一日,你就把我当敌人,逼得我向皇上邀宠,以求自保。皇后娘娘,我一直不想和你争,是你逼得我和你争。这些年你的委屈,全是自作自受。”
沐文含像疯了一般的大叫,喊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本宫?!为什么要告诉本宫这些?!本宫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她如魔怔了一般,抓住楚嫣悦的肩膀,吼道:“说!说你是爱着皇上的!说你是想本宫死不瞑目才这样说的!说你是爱着皇上的!说啊!你说啊!”
净月见状连忙拉开沐文含,替楚嫣悦整理好衣装。楚嫣悦看了一眼发狂的皇后,对净月吩咐道:“走吧。”
说罢便带着净月离开了,留下几个小丫鬟替皇后打理死前衣装。
沐文含想起初嫁那日,她十里红妆嫁入东宫。
南御鸿掀开她的盖头,递上一盘点心,道:“太子妃的礼制繁多,辛苦你了。我让他们备了些夜里好消化的点心,吃点吧。”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眉宇清明,不怒自威,一派帝王之相。她心欢喜,感恩命运所怜,将她配与如此卓尔不凡的男子。
自那一夜,她的视线,便再未离开过他。纵使皇后之位有着那许多不为人知的辛苦与为难,她也甘之如饴,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直到后来,楚嫣悦入宫。
南御鸿在昭阳殿初见楚嫣悦之时,便赞了一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时楚嫣悦莞尔一笑,南御鸿便一连召寝她四夜,后直接册封贵妃,赐封号端嘉,居未央宫主殿。
自南楚开朝,还从未有过两字封号的贵妃,更无人有幸入主未央宫。楚嫣悦是第一位。
沐文含将金册交到楚嫣悦手中时,她妒,她怨,她恨,可她只能忍。她是皇后,是天下最不能妒的女人。从那日起,她便处处刁难楚嫣悦,连带着整个未央宫都不受她待见。她本该是天下最大度的女人,却因爱生恨,成了天下最斤斤计较的女人。
记得那一次,她设计滑掉了楚嫣悦的第一个孩子,然后让一个低位的妃嫔顶了罪。
大约是这事真正惹怒了楚嫣悦,让一直百般隐忍的她狠狠地落了沐文含的面子。
那夜,南御鸿点了沐文含侍寝。
沐文含在养安殿偏殿沐浴焚香,满心欢喜地等着见到她的夫君。不料,待她走至内殿的纱帘外时,被姜海拦下。姜海向她行了一礼,道:“贵妃娘娘刚进去,说有要事向皇上禀报。皇上命奴才转告皇后娘娘,让您在此稍等片刻。”
沐文含心生凉意,为了一个妃嫔的事情,竟让国母在帘外等候,但明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满,安安静静地站在纱帘外听着里面楚嫣悦与南御鸿谈话。
她听到南御鸿道:“快起来,地上凉。什么重要的事竟也劳爱妃漏夜前来?”那声音温柔似水,充斥着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满满的怜惜。
楚嫣悦的声音亦是千娇百媚。她道:“悦儿有顶顶重要的事要同阿笙讲。”
沐文含心惊,子笙是南御鸿的字,她身为皇后都不能轻易相唤,楚嫣悦竟唤得这般亲昵。皇上,你究竟是有多喜欢她,才会允许她这般放肆。
后来,南御鸿问起楚嫣悦有何事,楚嫣悦道:“悦儿自小产后便一直未侍奉过阿笙,今日太医告诉悦儿,说悦儿的身子已经可以承宠了。悦儿心喜,这便赶来见阿笙了。阿笙可唤了旁人侍寝?”
让沐文含更心寒的是,南御鸿回答道:“朕今夜没有点旁人。”
南御鸿让她在纱帘外等着,沐文含不敢擅自离开,何况,她也不愿半夜被送回凤仪宫。如此,便在内殿外站了一夜。
听着南御鸿与楚嫣悦在龙床上嬉闹夜话,沐文含苦笑着,在心中念道:“皇上,同是侍寝,为何她就能得你百般温柔,而臣妾,承宠之后便再得不到您只言片语。从前臣妾以为,您本性如此,不愿多言,如今看来,只是不愿与臣妾多言罢了。”
沐文含拿起匕首,轻轻擦拭着,自语道:“皇上,不是臣妾背叛了您,是您逼着臣妾反啊!您不为我们的孩儿考虑,臣妾却不行。若能为弘儿的帝王霸业争得一线生机,臣妾死不足惜。”
说罢,割腕自尽。
我愿与君绝,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附传:山河万里不如你
? 倾容皇后的葬礼结束之后,众人散去,唯有楚茉瑶还守在碑前。
楚茉瑶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将纸包中的黄土亲手洒在楚云卿的墓前,道:“云城回不来,托我将这极北之土送给你。他说,多亏使者言语得当,南楚与北虞的关系已然缓和得多,这北境的土,亦没有沾上血色。他知道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从未后悔过,所以他愿意替你继续守护这片疆土。”
楚茉瑶抚摸着墓碑上的字,道:“璃儿,你殚精竭虑了一生,可累?我每次看着你思前虑后,以身犯险,都觉得无比心痛。你只是个姑娘,即便比旁人聪慧了些,也终究是个姑娘,会心痛,会难过,会需要人照顾,会害怕孤单的姑娘。”
楚茉瑶为楚云卿难过着,其实也为自己难过着。她靠在墓碑上,疲惫地道:“所有人都说你不该如此英年早逝,但我却觉得,你早早解脱了。我遁入空门,青丝可剃,情思难断。不过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为了楚家,为了皇上。你这一生,甚少有什么事,是为自己做的。”
静默了许久,楚茉瑶悠悠道出一句:“我只是有些想他……”
南景朝一直未离开,站在不远处看着楚茉瑶在楚云卿的墓前自言自语。
他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这个真性情的姑娘,没有京城女子的浮华傲气,也没有乡野女子的粗鄙无知。她怯懦却善良,自卑却温和,不似楚云卿那般耀眼,却如姜茶一般暖人心脾。
南景朝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娶一个平凡女子为妻,所以他初遇楚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