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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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秋-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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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听了,陪着笑,走了出去。毛头继续和图春道:“亲亲眷眷么弗少噻勒嘿机关里做事体格,闲话传得诸何快啊,我啊是听倪大舅舅哆小朋友讲格,嗯倷帮瘪子团哆舅妈一道嘞税务局做事体。”(亲戚里不少都在机关里做事,话传得很快的,我曳是听我大舅舅的朋友说的,他和瘪子团的舅妈一块儿在税务局做事。)
  图春说:“啊是嗯哆自己格事体。”(也是他们自己的家事。)
  毛头笑了,点了点头,没多久,小王就从门外进来了,满头大汗,跑到空调下抖衣领,道:“真格热煞特宁,跑一趟,换条裤子出呲一身汗。”(真是的,换了条裤子换出了一身汗。)
  毛头道:“格么倷去帮老顾提提意见公费买扎电风扇,倷弗是最会捣浆糊啧么,挨格浆糊倷要是捣出来,我帮小图请倷吃饭。”(那你去和老顾提提意见公费买只电风扇,你不是最会捣浆糊的吗,这个浆糊你要是捣出来,我和小图请你吃饭。)
  小王讪讪地说:“囔么浆糊啊吩开始捣了么,我噻被老顾屁股浪一脚踢出去啧,瘪子团大呲咂肚皮,自己从屋里相带扎电风扇过来用用啊要被嗯倷厌辨浪费电。”(那浆糊还没开始捣,我就被老顾屁股上一脚踢出去了,瘪子团怀孕,自己从家里带只电风扇来用用都被他说浪费电。)
  毛头对图春道:“要么倷去帮老顾讲讲吧。”(要不你去和老顾说说吧。)
  图春说:“我去讲啊是被屁股浪一脚格事体。”(我去讲也是屁股上要挨一脚的。)
  毛头眼睛一鼓,道:“咿!囔会呐!老顾要踢倷么啊要看看嗯哆爸爸姆妈格面子歪,弗会格,弗会格。”(咿!怎么回呢!老顾要踢你那也要看看你爸爸妈妈的面子的,不会的,不会的。)
  小王转过头来,看了眼图春,图春冲他和毛头笑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对毛头道:“我嘶弗去……倪爷娘有点啥面子,我听说老顾哆两个儿子啊是来倷表妹搭上英语课啊?要么倷去讲讲吧。”(我不去……我爸妈有点什么面子,我听说老顾的两个儿子是不是在你表妹那里上英语课啊?要不你去说说吧。)
  毛头摇头,人往后靠着,道:“啊弗是倪表妹教,老顾哆上格是外国宁格课。”(也不是我表妹教,老顾他们上的是外国人的课。)
  小王吹够了凉风,去倒水喝,饮水机咕噜了声,办公室里静了下来。图春整理桌上的暂住证资料,毛头喝茶,摇着扇子也不吭声了,这没人说话的档口,桌上的电话响了,毛头接了电话。永辉超市快打烊了,抓了个小偷,喊他们过去。
  图春站了起来,小王放下了杯子,毛头却还坐着,翘着二郎腿,品茶。图春一瞥他,问了声:“倪以哉过去?”(我们现在过去?)
  毛头旋上保温杯盖子,点了点头,图春还杵在原地,小王也不动,直到毛头起身,他们才跟着他下了楼。
  小王开电瓶车,毛头让他先出发,他和图春都踏脚踏车,两人开好车锁,图春给毛头派了支烟,亲自点上。毛头笑了笑,吃了两口烟,才和图春一块儿踏去了永辉超市。
  超市里抓的这个小偷是个女孩儿,大肚皮,穿着困裙,拖鞋,素面朝天,一张脸孔稚气未脱。小王问她多大了,女孩儿说二十五,毛头说:“未成年有未成年保护法,成年了没有,你想想清楚。”
  女孩儿忙说:“十六!”
  毛头面孔一竖,女孩儿揪揪裙角,说,十七。
  毛头道:“真的是十七?”
  “十七呀!骗你们干什么!”女孩儿理直气壮,“我没成年,你们不能抓我去坐牢的。”
  毛头推开桌上的qq糖和两只肉松面包,问她:“你爸爸妈妈电话呢?”
  女孩儿犯倔,低头哭了。图春道:“那你小孩的爸爸的电话呢?”
  女孩儿猛地抬起头,发起了狠:“我是孕妇!你们不能抓我!要抓我去坐牢也要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你们啊知道!”
  小王小声和图春说:“电视剧估计看得蛮多。”
  毛头拍了下桌子,嗓门拔高:“好了啊!偷了东西啊是你还有道理了?年纪轻轻,人家在读书,在上学,你大着个肚子到超市偷东西!你就不怕碰到你同学,你朋友?啊坍台?啊丢人!”
  女孩儿的气焰又低迷了,眼里水汪汪的,哭诉道:“我要是有钱我会来偷啊?我没有钱!我要饿死了!我的小孩子也要饿死了!他又不管我,天天去网吧,我和他说不要去了,他还打人,怎么不把这个小孩子打死呢!”
  说着,她用力捶自己的肚子,图春忙去拉,女孩儿嘤嘤地呜咽:“我知道错了,但是我真的没有钱,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保证下次不再偷了。”
  她话音落下,那站在一旁的超市经理说话了,道:“你们不要相信她啊,上个月,上个星期,她都这么讲,我们的录像都存着呢,就是怕有这种人。小姑娘,你阿是知道录像只保存七天?所以一个星期来一次?你以为我们没存下来啊?”那经理又说:“之前我们看她也是蛮可怜的,小小年纪,大着肚子,放了她一马,现在又来搞这套,不然我们也不会报警。”
  图春问道:“那那个男的在哪间网吧?”
  经理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啊?你阿是相信她说的话阿?”
  女孩儿嗫嚅道:“科技学院那边那个……”
  图春回头一看毛头,还要说什么,毛头眼神一凛,图春噎住了,默默退后,小王跟进,上前道:“好了啊,你不要在这里哭天抢地了,自己当初么不把腿夹夹紧。”
  图春道:“你肚子也这么大了,孩子还是先生下来吧,学校里办了休学没有?生好孩子再回去上学。”
  毛头的手背在身后使劲对图春比手势,图春会意,两人便去了外面说话。图春道:“要么我去那个网吧找找看。”
  毛头讲着夹生普通话,道:“不要去了,找到了又多一桩事体,我和小王再问问看她她家里人的电话,你帮我打个电话去问问最近阿有她这个年纪的失踪人口。”
  图春一支电话打到公安局,对方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说是需要些时间核实信息,稍后给他回音。图春挂了电话,走回保安室门前,往里探了眼,毛头正敲着桌子和女孩儿讲话,女孩儿一会儿低下头,一会儿又昂起下巴,她瞥见图春,忽地露出了誓死不从的样子,毛头跟着她的视线看过来,频频和图春划眼色,图春双手一撇,不管这些了,转身荡进了超市。
  超市里几乎看不到顾客了,到处都是在打扫和清理货架的员工,图春走到了熟食区,玻璃柜子外面只剩下一包花生米和一包凉拌海带丝,那在擦玻璃橱窗的中年妇人看到他,从后面绕出来,热情地拉住他,道:“小伙子,啊要啊?好吃的,合算的!!”
  她往他手里塞这两包吃食,图春不好拒绝,揣着它们去付了账。
  公安局那边倒一下就有回音了,三个月前确实有名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女孩儿,叫邹书婷,才满十七,安徽来的,父母都是来打工的,住在马浜。公安局那边还传来张邹家父母当时上交的邹书婷的照片。图春赶快把毛头从保安室喊了出来,给他看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邹书婷圆鼻子,小脸蛋,头发长长的,双颊饱满,保安室里坐着的那女孩儿也是圆鼻子,小脸蛋,头发也很长,只是像枯草,脸色蜡黄,黑眼圈浓重。
  “你觉得阿像?”毛头摸着下巴问。
  图春来回看,说:“我看蛮像的,家长三个月前报的失踪。”
  毛头说:“那打电话联系吧。”他一看图春手上的熟菜,“你啊真是的,上班的时候买什么熟菜!你肚子饿了啊?忍一忍嘛!不然你出去吃吧,吃好了再进来,让人家看到像什么腔调。”
  图春说:“那我放到自行车上去,顺便候候家长。”
  毛头还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只是皱着眉,让图春赶紧走。
  图春按照公安局发来的联系信息联系上了邹家父母,夫妻俩听到女儿找到了,喜出望外,他们人正好在附近的朋友家里吃饭,说是十分钟后就能赶到。图春下了楼,把熟菜放进车篓里,点了支烟,看看自行车,又看看来客茂的大门口,他夹着香烟走去了玻璃大门前,靠着门柱子吃香烟。
  约莫五分钟后,一对中年夫妻火急火燎地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图春快步上前去和他们确认身份,这对夫妻正是邹家父母。三人握了握手,图春领他们进了来客茂,往楼上的超市去。
  邹父不停问:“阿确定是婷婷啊?她嘴巴上面有颗痣的,她有没有说这几个月都去了哪里啊?“
  邹母说:“啊是还和那个阿伟在一起?你们怎么找到他们的啊?我们也在找附近找过的,天天找,就是没碰到她啊!”
  图春没有响,到了保安室门口,他回头和邹家父母先垫了垫情绪:“三个多月了,小孩子可能有点不一样了。”
  邹母眨眨眼睛,从他身旁挤了进去,那女孩儿率先叫了声,邹母跟着低呼,女孩儿跳起来就要跑,毛头按住她,图春拦住了暴跳如雷的邹父,小王扶住了昏倒在地的邹母,这么一通闹,救护车过来了,载着邹家三口人去了医院,图春和毛头跟着上了救护车。
  邹母和女孩儿都被送进了急诊,邹母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振,苏醒后被护士从急诊室带了出来。邹书婷的羊水破了,小孩儿可能要早产。
  毛头过来和图春说:“也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先走好了。”
  图春靠着护士站的柜台,说:“嗯哆爸爸呗呲我扎电话,讲是格格男小宁格,电话打弗通。”(她爸爸给了我一个电话,说是那个男孩子的,电话打不通。)
  “爷娘啊来啧,让嗯哆自己烦吧。”毛头说。(爸妈都来了,让他们自己烦吧。)
  图春看了眼邹家父母,邹父和邹母对坐着,都低着头,邹母不停地磨蹭手背。毛头道:“我去打声招呼。”
  图春支着下巴,点了点头。那急诊室里这时走出来个护士,邹父邹母都站了起来,那护士说了些什么,邹父在空中摇晃,好不容易稳住,一把推开了邹母,径直冲进了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邹母的身体也是摇晃不定,她摆动着右手,毛头搀了她一下,邹母摔回了椅子上,浑身瘫软。护士还讲了会儿话,邹母听着,什么反应都没有。那护士往护士站过来了。
  图春问了声:“不好意思,那家人是怎么了?”
  护士没好气地道:“你让让,人家的家事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图春不好再打听了,还是毛头过来,拽着他,鬼鬼祟祟地和他说:“小娘鱼要输血,帮爷娘格血型噻弗一样。”(小姑娘要输血,和爸妈的血型都不一样。)
  图春说:“我们还是先走吧。”
  毛头一回头,叹道:“作孽啊!”
  图春拉他的胳膊:“走吧!”
  两人都是跟着救护车来的医院,不得不再回去拿脚踏车,结果回到停车的地方一看,图春车篓里的海带丝不翼而飞,只剩了半袋花生米。
  毛头道:“弗要紧,等歇到呲店里帮倷点一份海带,走吧,小王已经来等倪啧。”(不要紧,等会儿到店里帮你点一份海带,走吧,小王已经在等我们了。)
  图春和毛头道:“我去买包香烟,嗯哆先吃吧。”(我去买包香烟,你们先吃吧。)
  毛头抿抿嘴唇,并没再劝,和图春一挥手,趟着车滑下了人行道。图春站在马路上看了一阵,直到看不到毛头了,他才推着车迈开了步子。他往前走着,步伐徐缓,夜风也是徐徐的,温热中浸润着湿意,像是要落雨。图春脸上忽地是吹到了几滴水珠,他抬头看看天,伸出手接了接,风从他指缝中漏过去,没有雨,可能是哪户人家的空调滴水。
  图春点了支香烟,停在了留园门口。无知无觉间,他来到了这里。
  图春把车靠在墙边,雨始终没有落下来,落叶倒是有两片飘到了他脚边,他坐下了,挖出那半袋花生米一颗一颗地吃。嘴里吃得发咸了,他就吃口烟,烟在热风中迅速燃烧,烧得他手指发热,呼吸滚烫,喉咙干灼,也是吃得很没劲了。图春给毛头发了条短信,他不去吃宵夜了,打算直接回去写报告。毛头没有回他,图春弹弹烟灰,抖了下装花生米的袋子,花生衣娑娑地响,他站起来,拍拍屁股,掐了香烟,丢掉了没吃完的花生米,走了。
  这一晚图春失眠了,辗转反侧,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爬起来戴着耳机看电影。喜剧电影离谱,动作电影催生肾上腺素,纯爱电影倒是催眠,他睡着了一歇,仅仅是一歇,一发梦,梦见安昊,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图春标记了他看完的第两千两百部电影后,蹑手蹑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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