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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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牡丹-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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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用的,等我们弄破这窗户,火早就烧进来了!”我猛推开了窗边的她,“不想我死在这,就快点去找人!”
  清奴踉跄了两步,终于醒过神来。“公主!您一定等着我!”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拔腿往院外跑去,顷刻间消失了踪影。
  我又把那无助于逃生反而成为浓烟入口的破窗户用被子堵上,退回了屋内,有些虚脱地靠着床坐在了地上。然而从目不暇接的变故中回过味来,我一下子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好笑:明明几天前还巴望着被赐死的,现在死期近在眼前,怎么又想着逃出去了?
  大概是被突发状况激起了仅存的一点生存本能了吧,甩了甩脑袋,我于火蛇的包围中渐渐冷静了下来。莫名被锁的房门、在保夫人离去后旋即燃起的大火——如此巧合的事情若说是意外,只有傻子才信。这么说是奚铮不想明着处死我,而改用暗中的伎俩了?也是,就算他恨不得我立死,我的身份毕竟还在那摆着,要是下旨赐死,他对南朝和自己的朝臣都得给个解释,这理由不太好找,还不如来场“意外”,连带那计划外的孩子一起了结,干净利落。
  想到这里,我已经不指望等人来救了。脱下外袍,我把之前来不及穿的衣服再一件件穿好,又仔细梳起头发,既然奚铮给我制造了这样一个舞台,我总也该穿戴整齐地落幕。这期间,那堵窗户的被子也终于被点燃,飘落的棉絮合着火星掉进屋中,在地上蔓延开出一朵朵零星的红莲。
  我看了看那些火苗,又看了看床榻,正寻思着是坐着死好还是躺着死好,院外却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人声,只听到清奴“这里!这里!”的叫声,接着那房门哐当一声巨响,被从外面劈了开来。
  大门应声而倒,一个高瘦的身影立在浓烟滚滚的门口,而从来人身后奔过来的则是清奴,她罩着一件不知从哪来的披风,湿漉漉的,正好保护了她不被热浪灼伤。
  “公主!您没事吧?”清奴满面喜悦,她把我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事后便连连催促道:“快走吧!外面都烧起来了,要不是六殿下带兵进来,我都找不到人来!”
  六殿下?我转而去看那个破门而入的人,这人用握剑的那只手护着头,另一支手不停挥开乱飞的火尘,居然是奚峡!
  “不,我不走。”我挣开清奴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我本来就准备求死,这场火来的正好。”
  “公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清奴大急,也顾不得主仆之别了,拉着我的手就想往外拉。可她力气不够,与我僵持不下,而奚峡一皱眉头,大步上前,推开清奴的同时抓住我的衣襟就把我往墙边抵去。
  “想死还不容易!”他直接把我的脸按在墙上,“你撞墙就行了!现在就撞,别浪费时间!”
  我被他这粗鲁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而清奴忙又转去拽奚峡,叠声恳求道:“大王!大王!求您快松开,公主只是……只是……”
  她知道我一心求解脱的来龙去脉,却不知怎么对奚峡解释,而后者根本没耐心听她说话,就听奚峡对我讥讽道:“你要真有这魄力,早就默不啃声去死了,还在这磨叽?”说罢他直接拦腰就把我扛了起来,清奴亦步亦趋紧跟着他,顺便把那件浸过水的披风罩在我身上。等我们出了院落,那里已大半被烧着,而囚禁了我十几天的屋子也渐渐被浓烟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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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一刻之后,我和清奴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离开了火光冲天的金墉城。奚峡在半道就把我放了下来,只吩咐几名亲兵送我出城,他自己则带着更多人去控制火势,再不管我。我们跟着亲兵从金墉城的北门出去,很快就看到前方一片军营。原来这座牢城北面就紧靠着北周的宣武场大营,而这里恰是奚峡的中军驻地,所以他才能如此之快赶来救火。
  初进辕门,有不少身形狼狈间或受伤的内侍宫娥聚在这里,应该都是从大火中逃生的人。那几名年轻士兵领着我们穿过这群人,朝军营深处走去,不多会就寻到一位高大威猛的将官,我对这些个北周的武将没有任何印象,但这位军官像是认识我,他不叫我的封号,只是沉默地领着我和清奴进了一座大帐之中。这座军帐比它周边的军帐都大,用一架屏风将内里的起居处与外面的公务场所隔成两半,这大汉让我们进到屏风之内,他自己则背朝我们站在屏风外,尽忠职守地看守了起来。
  我看这营帐中摆设器具,猜这应该是奚峡自己的中军帐,便就着当中一个矮榻坐了下来,而清奴也趁此时间,将她外出求援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金墉城里大多关的都是犯事的宫女内侍,他们在囚牢生活中早就变的麻木,大难面前哪还管得了别人死活,清奴出去找人,自然无人理睬。结果她焦急万分之际,就发现有士兵从外面进来救火,而其中尽然还有奚峡,这是她唯一认识的人,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求援。
  “奴婢原本以为六殿下不会管我们,没想到他会亲自去救公主,甚至还把披风给了奴婢挡火。”清奴笑的颇有些庆幸,说着她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声道:“公主……奴婢忽然觉得……六殿下也不坏,虽然他之前跟您有些矛盾,但其实也没对我们怎么样。”
  我不知道清奴有没有注意到她对奚峡的称呼从“常山王”变成了“六殿下”,不过我对奚峡的所谓好心并没多大感慨。他的确不算卑鄙小人,可他之所以会来救我,多半是不知道奚铮曾经下旨令我自尽,否则他绝对不介意看着我烧死。
  这样被救不是我的本意,我自然说不出对奚峡道谢的话,而且事实证明,奚峡也不稀罕被我感谢。
  和清奴在帐中没休息多久,奚峡就回来了。此时金墉城的火还在烧着,但除了把火势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着大火烧光一切能烧的东西,然后自己熄灭。我向走入屏风之内的奚峡看了一眼,见他皮肤被烤的通红,衣服上不是黑灰就是破损的边边角角,并不比我们这些遭难的人好到哪去。他察觉到我的打量,又看了看自己,似乎也意识到彼此都衣冠不整,便挥了挥手叫亲兵去打两盆水来。
  “奴婢感谢大王对公主的救命之恩。”清奴当先向他行礼,虽然我没打算道谢,但她的谢意真诚十足。见我占了奚峡的床榻,清奴又搬了一个胡床请奚峡坐,奚峡也不客气,只是她的答谢甚是冷淡。
  “我救火是要防止火势波及军营,救你们是顺便。”奚峡抬手打断了清奴的未完之语,“昭仪要谢我,不如去感谢皇兄,要不是他高抬贵手,你恐怕等不到被火烧死就没命了。”
  看来他也知道我被关入金墉城的真实原因,我不想就此事与他争论,闭口不言,他却瞥了我一眼,继续道:“但昭仪能苟活到现在,也确实令我意外,真不知你哪来的脸面,失节之后不自绝与世人。”
  失节?我不禁冷笑,这世上我就算负了再多人,也唯独没有负奚峥,继而开口道:“大王这话简直好笑,那按您的意思,如果您的王妃被别人占有,您也该奉劝她好好服侍新官,以免失节喽?”
  这话顿时换来奚峡一记冷眼,他盯着我,神情肃穆冷凝,“和亲之事自古有之,我佩服那些用一己之身换两国止战的女子,但你做了什么?你若真忠于自己,当初就该死,若忠于国家,就该忍辱负重,结果你两点都做不到,不是失节又是什么?”
  他自己就是刀头舔血让天下卷入战端的人,哪有资格说这种话!难道我不愿和亲,就合该自裁?不愿献*身奚峥,也合该去死?作为男人,几时被牺牲被割舍的是他自己!他可曾真正了解过那些他口中佩服的和亲女子!
  我一时愤怒无比,也混合着几分羞耻,当即站起来想与奚峡继续理论,可一阵毫无预兆的晕眩突然席卷而来,让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回心院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宣武场的军营中。鼻端飘荡着以沉香为主的合香味道,头顶上是绘着飞天、金翅鸟和卷草纹的帐顶,我认出了这是光极殿。
  许是听到了动静,不一会,一位宫女卷起了床帐,探进头来,“昭仪醒了?”
  我凝神看去,说话的是银叶,她见我果然转醒,便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身后的人来。
  再次看到奚铮,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并不是深仇大恨,只是因着周而复始的剪不断、甩不脱,而生出深深的疲惫。奚铮也安静地看着我,他眉宇间没有怒气,但是晦涩不明,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品味这重逢后的感受,不过半晌之后,他坐到了我的床头,用多少有些出乎我意料的轻柔口气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我闭上眼睛,沉重地呼出了口气,最不想被其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我记起来之前昏厥的意外,也许那个时候奚峡或清奴替我找来了医生,于是就被查了出来。
  奚铮把我的沉默理解为默认,又问,“那你是……因为知道了才回来的?”
  “问这些有意义吗?”我将头扭到一边,背对着他,“总之我回来了,要杀要剐任凭你处置就是。”
  背后陷入一阵沉默,不久陆续响起脚步和关门的声音,奚铮似乎遣走了侍立宫人,然后短促地冷笑了一声,“要杀要剐……呵呵,是啊,你们一个个都把死说的这么简单,只有我……只有我他妈犯贱地在纠结到底怎么处置你!”
  他最后一句陡然提高了声音,回到了我所熟悉的愤恨不甘的样子,在我身后来回踱步。“你简直胆大包天!简直、简直不可理喻!你想从这里逃开?你认为你逃的掉?你……你看着我!”他一把掰过我的肩头,“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管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管不顾地发泄回去,反正重新落回他手里,我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既然你都决心让我死了,何需在意我的答案?”
  “我要是想让你死,还会容你活到现在?”他气急败坏地反驳,说完之后自己先愣了一下,又对我审视半刻,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要你死了?”
  不就是你让保夫人传旨命我自尽!我的责问几乎到了嘴边,可奚铮的表情不像作伪,他也确实没有说谎的必要,这让我慢了一拍,琢磨过来。难道保夫人不是奉他的命?是了,当天保夫人带着内侍和毒酒,说是奚铮口谕,我也没亲眼见过圣旨……想到这里,另一个疑惑似乎也迎刃而解——因为保夫人看出了奚铮对我的犹豫,未免他知道我怀孕后放了我,才制造了金墉城的那场火灾?
  那么一切其实都是她自己的意思?她还真是言出必行,说不会姑息我,便连矫旨都敢。我瞥了奚铮一眼,也没必要包庇于她,于是把她当日所为一一道来,果然奚铮也并未听保夫人提及我怀孕的事情。但是知道这些之后,奚铮却没有与假传圣旨这种大罪相应的反应,他垂眸沉思了一会,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保夫人对我一向忠心……只是偶尔过了头……”他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着实让我诧异,不过出了这么一个波折后,他看我的神情却缓和了一些,重新回到了我的榻边。
  “你私逃后,我确实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可是你回来了……我又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奚铮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像是在向我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方法,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让你死,何况现在你怀了我的孩子。”说完这些,他停顿了好一会,在一阵诡异的踌躇后,忽然开口道:“洛妃……我们重新来过吧,虽然我也知道我们有个糟糕的开始,但我们可以改变,这孩子不就是一个契机?”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奚铮,以确定他是不是精神正常,这提议简直比他轻易就原谅了保夫人还要匪夷所思。重新来过?我们根本就没有“来过”,何来“重新”?
  “你是要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惊讶之余,我几乎想笑,“忘了你曾经践踏过我的家园?忘了你强迫我和亲?忘了你对我的侮辱和打骂?”
  奚铮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他屏息了好一会,勉强心平气和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
  我心中不屑,嘴上却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我发现自己怀孕后,是怎么想的吗?”
  他不知我为何这么问,不明所以道:“怎么想的?”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怎么把这孩子弄掉!要不是修思阻止,也许我已经成功了,即使这样,你还要跟我重新来过?”
  “你敢!”抚着我的手一下子变为钳制,奚铮勃然变色,“刘洛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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