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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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牡丹-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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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如今的局面是谁的责任,它肯定不是修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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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我醒来的时候,修思已经不在身边。我呆愣了好一会,这家的老妇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娘子睡的还好吧?昨天听到那么个好消息,怕是兴奋地睡不着了吧?”老妇人眉开眼笑。她端了一碗面条,还有一小碟酱菜,看得出来是对我的格外关照,可她这祝福听在我耳里只觉的无比刺耳,我没有回应,淡淡问道:“修思呢?”
  “你家郎君啊,他一早就去找老梁了。”老妇人并不在意我的冷淡,径自说道:“说起你这郎君,年纪轻轻,倒真是细心的不得了!这面也是他让我下的,说你胃口不好,吃面容易消化。唉,我那糟老头当年要是能有他一半心思,我睡着了都能笑醒。”
  老妇人对修思赞不绝口,显然才两天的功夫就对他印象极好,我却内心苦笑。如果她知道我们不过是一对朝不保夕的逃亡之人,还能这般羡慕吗?我谢绝了她频频劝我吃面的好意,让她先离开了屋子,心烦意乱地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没一会儿的功夫,修思也回来了。
  “你醒了?”修思见我起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昨天的事情仿佛没在他心中留下痕迹一般。他坐到我床前,正要说话,又看到了那碗面,便也劝道:“这家人并不富裕,能做出一碗细面很是费心,你多少吃点,别浪费了主人家的好意。”
  我却记得老妇人说他去找赤脚医生的事情,问道:“婆婆说你去找那梁老汉,你去干什么了?”
  “我找梁伯开个药方,准备去镇上买点药。”见我听到“药方”顿时打起的精神,他又连连摆手道:“你别想岔了,我问的不是堕胎的药方。”
  不是堕胎,难道还是保胎不成?我露出不解又气愤的神情,修思却拉着我的手,宽慰道:“我也旁敲侧击地问了梁伯那方面的事,他说你舟车劳累,这时要是流*产,很伤身体,而且我告诉他你以前流过产,他更是让我小心照顾你,说再有闪失很可能会影响生育,所以洛妃,这事咱们缓缓再说行吗?”
  缓缓?又要缓缓!可是就在这“缓缓”的时候,孩子也在一天一天地长大啊!我不禁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还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感觉,趁这个时候解决掉里面的麻烦,才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
  “你别自作主张!”许是见我神色不对,修思加重了语气,格外认真地对我说,“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准蛮干,知道吗?”
  他很少用“不准”这样带有命令口吻的词汇,我见他望向我的目光不容异议,其中又隐藏着忧心,终于不忍再让他为我烦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我的承诺,修思终于松了口气,他监督着我吃完了那碗面,又让我继续休息一天,等他去镇上添置好什物,明天再行启程。不过在他转身离开时,我又急忙拉住了他的袖子。
  “修思,也带我一起吧。”自从发现我想要流掉孩子的心思后,修思对我的态度就不禁强硬了几分,也不管我之前不让他进城的要求,毕竟只有城里才有好的药铺的药材。可我也不想徒劳地待在看不到他的地方替他提心吊胆,所以软硬皆施了半天,他这才同意带我同行,只是要我远离城门,务必待在城外等他。
  我俩就这样暂时辞别了老妇人一家,把惹眼的马车留在她家,搭了村里一辆顺路的骡车去镇上。那老妇人见我一刻也不想和修思分开,又不免打趣了我几句,虽然都是好意,却只是增添了我的烦恼。
  在乡野的土路上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我们来到了一座叫杏城的府城。
  

☆、莫思归

  杏城并不大,但是处于北朝旧都平城到洛阳的官道上,所以十分繁华。远远能看到城门的时候,我和修思就下了车,他在路边找了间比较干净的茶肆,替我付好了钱,便让我在这里等他。
  “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回来。”他拉了拉我戴在头上了面衣,露出轻松安慰的笑容,起身而去。
  我伸长脖子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见他平安顺利地消失在了城门之内,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心一定下来后,周围那些歇脚人交头接耳的谈论声也就传入了我的耳里,竟让我再次听到了来自洛阳的消息。
  “你说区区一个宫女,怎么能值50两黄金?”一个年轻人对他旁边的同伴惊叹道:“这要是让我碰到了,不是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吗!”
  “郎君,咱们整天在这开店的都没碰到,您只不过是路过的,怎么就能逮到人了?”正给那年轻客人续茶的店里伙计听见了,也跟着聊了起来。
  这一桌就在我的侧前方,听到他们谈及“宫女”,我也竖起一只耳朵留意他们的对话。那茶肆伙计很是能聊,添完了茶也没走,站着道:“这告示都在城门贴了三天了,也没人有消息,我看那宫女十有八九不会往我们这逃的。”
  “哦,这是为什么?”
  “嘿嘿,这告示小人可是详细打听过的。”伙计窃笑着,凑近那年轻客人,“听守门的军爷说这宫女不是一般的宫人,是跟那个南朝公主一起来的南朝人,咱们的天子就喜欢这帮南朝女人,所以要花大价钱把她抓回去。”
  “那你为什么说她不会往这逃?”
  “郎君,咱们这是往平城去的啊,那宫女既然是南朝人,肯定是往南跑,怎么会往北跑呢!”
  果然这伙计的说法跟修思预测的差不多,而我听到这,也终于知道了奚铮是找了个怎样的名目让各个地方通缉我的。跑了个宫女是比跑了个嫔妃问题要小很多,但既然是宫里的人,地方上照样不敢懈怠。对当官的来说,抓到人是一笔政绩,对普通百姓来说,那50两黄金无疑是一笔巨财,所以尽管多数人都会觉得我们将往南逃亡,可这通往北边的小城里依然贴出了告示。
  “不过这宫女竟抛下主人私自逃走,可见是个不忠不义之人。”那年轻客人的同伴慢吞吞说了一句,颇有些不以为然,“若今上真对这样的女人动心,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我瞄了眼这说话的人,穿着一身长袍,像是个读书人,真亏他想的这么多。那伙计听他如此说,却又露出副有许多□□消息般的得意样子,笑道:“这位郎君恐怕不知道吧,这宫女也不是无缘无故私逃的,据说……”
  他附耳低语的内容我听不见,不过须臾后就听一开始说话的年轻男子小小惊呼了一声,“这不是私奔吗?”
  “可不是么。”伙计直起身来,“那宫里除了天子就没一个男人了,要不是为了情郎,谁没事干从那荣华富贵的地方往外逃啊。”
  这伙计也不知从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没想到居然蒙的八九不离十。我下意识地再次把裹头的面衣紧了紧,想着自己眼下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妇装扮,脸还特意弄脏了一点,应该不引人瞩目,这才安心下来。就听那客人又啧啧两声道:“要真是私奔,我可太佩服这男人了,皇帝的女人都敢碰,这是为了女人不要命啊。”
  他这般感叹,还有点艳羡的意思在里面,可他那想的多的同伴则冷笑一句,“呵,有什么好佩服的,男人在这世上不能干一番事业,只围着女人转,那算什么男人?”
  “唉,郑兄你是有望搏一功名才这么说,反正我是没什么出息,若有美人肯舍命相陪,我觉得也挺好。”年轻客人自嘲一句,话题随后就转到了官场名利上去,但后一位客人那饱含不屑的评论我却久久不能释怀。
  修思绝不是眼中只有女色的人,然而他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多半都会如这书生一般评价吧。
  这之后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修思就去而复返了,他买回了许多包药材和一些吃食,但并没有提及城门有缉拿告示的事情。我们又搭了几趟顺路车辗转回到了借住的村子。吃过晚饭,他开始整理明天上路的行李,我枯坐着看了一会他忙忙碌碌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问道:“修思,你怎么想起来做中书侍郎的呢?”
  他停下了手边的事,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有些奇怪我忽然提起这事,“怎么了?怎么问起这个?”
  “……只是想聊一聊罢了。”我避重就轻道:“你以前不是一直对官场没什么兴趣吗?”
  “哦,我不是说过吗,我想要做能出访北朝的使臣,这就得先有个官职啊。”修思笑了笑,又继续埋头做事,可我觉得他也在避重就轻。
  使团官员为表示尊重他国,往往品秩不低,但大多只是虚职,故而常由九卿及署官组成。如果修思只是要一个与使臣身份相称的官职,完全可以在九卿之中选择一个清贵职务,可是他选择的却是三省之中的中书省,这是涉及机要的官署,在这条路上晋升,必然会参与进纷繁复杂的国事,这颇不符合修思的性情。
  我不认为他是忽然对做官有了兴趣,所以问出心中疑惑,修思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叹息道:“自你走后,我才体会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不是国势衰弱,何至于此……”他放下了手边的事,也在炕头坐了下来,“既然我能入仕,自然该真正做些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那些清要官衔纯粹是干领一份俸禄而已,与我之前的散骑常侍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是想成就一番事业的喽?我看着他的侧颜,早上那茶肆客人的话又浮上心头,不由追问道:“那……如果没有跟我逃出来,你想做些什么事呢?”
  “你是不是又在乱想了?”修思没有回答我,他转头看我的目光中已有几分了然,“不管我之前有什么打算,现在我只想好好照顾你。”
  只想照顾我……所以你不打算再管五妹了?也不管你父母可能受到的牵连了?也不管你忽然从使团中失踪的后果了?你的同僚、朋友以及世人会怎么看你,你通通都不管了吗?
  我无法停止乱想,其实走的越远,我反而想的越多。起初,我被他能够舍弃一切而选择我深深震撼,只觉得为他死也是值得的,可是“死”恰恰是修思最不需要的东西,那我还能回报他什么呢?我已经是一个身份尴尬的女人,现在还怀上了一个身份更尴尬的孩子,结果我越是想报答修思,越是发现自己的无能;越是想依靠他,越是害怕让他失望;越是被他所爱,越是……承受不了这一天强似一天的压力。
  “洛妃,不要想的太多了。”发现我似乎并未被宽慰到,修思揉了揉我紧皱的眉头,搂过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都不是圣人,不能选对所有的抉择,但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就应该走下去,对不对?”
  我沉默半晌,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修思是想说,他选择了我,所以会义无反顾,可我想的是,既然当时选择斩断姻缘,现在又怎么能妄图把已经偏离的道路再扭到一起去呢?在这分开的一年多里,修思和我都背负了新的责任,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再心安理得的接受他所给予我的一切,而他需要负责的也不该再是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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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们辞别了对我们颇为照顾的老农夫妇,朝着更北的方向前行。因为我身体的原因,修思放慢了赶车的速度,每过一段时间就停下来问我是否要休息,我们的行程因此大大滞后,这一天的夜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寨,只好在野地里露宿。
  在荒凉地方独处并不安全,所以修思几乎一宿没睡,他待在车辕上看着篝火,为我守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小憩了一会。便按这般方式又行了两天,他的气色已经不大好看,可仍坚持不让我守夜,也不愿加快速度造成车厢颠簸。直到离开杏城的第五天,我们才又见到比较聚集的村落,再一打听,这里已是上党郡地界。
  这晚,修思照例寻了一户村落边缘的猎户家借宿,我坚决不让他再倚在角落里睡觉,他只好上炕,与我局促地挤在一张土炕上,却是我俩相隔已久的同榻而眠。
  修思一路风尘仆仆,早已不是当年衣带合香的味道,可是我抱着他,依然觉得无比满足,无比眷恋。便是在这恋恋不舍中,我低声说道:“修思,明天……咱们再进一次城吧,我……我想你帮我买点蜜饯。”
  “你想吃蜜饯?好啊。”他见我这几天没再提不要孩子的事情,反而有了胃口,很是高兴,“你还想吃点什么?我一起帮你买。”
  我摇了摇头,看着与我几乎脸贴脸的他,忽然说道:“我还想你……吻一吻我……”
  逃离洛阳后我们都在赶路,确实也没什么温存的心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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