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氏最希望的便是林氏主动说出这话来,毕竟着冰人提亲,是以他们柯府的名义,若是他们出尔反尔,影响实在不好。
“多谢金夫人体谅!”柏氏依然是平平淡淡的表情,解释道:“实在是因为热孝尚在,不忍耽误了金护卫的亲事!”
林氏嘴角一抽,心中冷笑。
这话说得太冠冕堂皇了,真真是可笑。
柯子萱哭丧着脸,带着一丝祈求看柯子俊。
柯子俊在大局上,不会由着这个爱闯祸的妹妹胡闹,因此任由珂子萱挤眉弄眼的,也没有任何行动上或者言语上的支持。
柏氏和柯越昭知道这事情是柯府的错,因便放下身段,诚挚地向林氏好一番的陪了不是。
毕竟人家身份地位摆着那儿,林氏就算心里再难受,也得含着笑脸忍着。
因前厅还有客人,柯子俊和柯越昭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柯子萱心情不大好,见柏氏和林氏也回正堂去了,便拖着难受得要死掉的心情,往园子走去。
才走了一半,她便停了下来,转身往前厅跑。
九哥刚刚说金护卫也在,怎么找也得去见见他。
柯子萱一路疾跑,才刚到前厅的长廊,便听到一阵阵男人爽朗的笑声。
有婢子不断进进出出,她灵机一动,闪身进了耳房。
不多时,她便换了一套绿色的婢女服饰,端着酒盏,大大方方混进正厅内。
厅内推杯置盏,她低着头,在席上搜寻着金护卫的身影。
“来,赵府尹,在下敬你一杯……”有人起身,朝一袭灰蓝色常服的赵传敬酒。
柯子萱微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瞟了瞟他身后站着的人。
怎么没有?
难道走了?
赵传喝了一杯后,便整了整容,起身,拱手对席上众人道:“各位,某必须要先回衙门一趟,就不能相陪了,下次某做东,再邀各位相聚,届时还望赏脸莅临!”
柯子俊忙起身,笑容如朗日熠熠,回道:“赵大人言重了,公务要紧,便不挽留了,请!”
赵传众人拱手,离席告辞。
柯子萱忙跟着退出前厅,将酒盏往栏杆一搁,疾步跟在赵传身后。
赵传走出前院的时候,金昊钦便迎了上来。
“大人!”
“嗯,金护卫可查清楚了?”赵传沉着脸问道。
这是他上任的第二天,立马便有命案发生,这让他的神经想不紧张都不行。
“查清楚了大人,基本上死因无可疑!属于意外失足,并非人为!”金昊钦恭敬道。
对这个走马新上任的府尹赵传,他们还不甚熟悉,因此金昊钦的言辞和态度,也显得十分恭敬。
守礼总是没错的!
赵传听说死因是意外,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就算是意外,他也要赶回衙门去处理好,因便径直出了院子,在内门道上了马车。
金昊钦刚想要上马车,便听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
“金护卫……”
金昊钦回头,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绿衣婢女,正神态惊愕的盯着自己。
“姑娘唤在下,有什么事情么?”金昊钦客气的问道。
“你确定你是金护卫?”柯子萱瞪大眼睛问道。
这问题让金昊钦一头雾水。
“是,敢问姑娘有何见教?”金昊钦俊脸微微绷着,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这不可能,本娘子眼神好得很,不可能记错的,给我看看你的腰牌!”柯子萱上前一步,摊出白皙的掌心。
金昊钦扫了她的掌心一眼,刚刚便觉得此人不大像普通的婢女,这当婢女的,一向都是垂眉敛目,断不可能有如此嚣张的气焰。眼下见她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只稍想一想,便已经明白这女子是何方神圣了。
“你是柯十六娘?”金昊钦没有出示腰牌,抿着嘴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柯子萱蹙着黛眉,狐疑道:“难道那天在东市上看到的人真是你?难道我真是眼花成这样?”
金昊钦听她如此说,便问了一句:“之前听柯娘子说与在下有些机缘,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难得见到本尊,金昊钦自然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柯子萱听金昊钦说出这话,心中美好的回忆和幻想,瞬间支离破碎了。
人家压根就没记住,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摆了摆手,应道:“没误会没误会,是我自己想多了。”
金昊钦见她似乎很烦闷,便没有再多问什么,拱了拱手,准备告辞。
才走了几步,柯子萱又似不甘心地追问道:“府衙有几个金护卫?”
金昊钦猛地停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淡淡笑道:“自然只有一个!”
“可我那天在东市看到的那个,明明不是你!”柯子萱跺着脚急急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添堵
金昊钦蹙起眉头。
东市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坐在马车里,穿着一袭蓝色的袍子,笑意盎然,我记得,那天他拿着府衙的腰牌,命市令疏通路况,那块牌子我断不会认错!”柯子萱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眼神有些飘渺,嘴角微微弯起,看得出来,那一场邂逅,让她至今难忘。
“还有一次在桃源县的东市上,不过我看到的郎君,虽然跟你有点相似,但比你好看多了啊,这怎么一眨眼就变了呢?”柯子萱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话让金昊钦怔了两息。
他的腰牌曾经掉了一次,还是三娘捡到后还给他的,难道就是那巧合的一次,让柯娘子误会三娘就是自己?
金昊钦苦笑,他就知道这天上是不能砸馅饼的,就算有馅饼也不可能往他身上砸……
这次,算是间接地被三娘整了一回,而最可怜的,莫过于柯娘子了,喜欢上一个同为女儿身的三娘,这事情,说破了,更加尴尬。
金昊钦收拾了情绪,对柯子萱说道:“想必柯娘子看错了,在下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告辞!”
他说完,径直跃上车辕,转头朝车厢内的赵传告了罪,才曳动缰绳,驶出内门道。
柯子萱愣愣的望着走远的马车,反复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
傍晚的时候,金昊钦抽空去了一趟叶府。
林氏从将军府出来后,便去了妹妹小林氏的府邸。
金昊钦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叶府内宅。
刚跨过月洞门,便听院子里传来了林氏略有些激动的声音。
“……你说这办的什么事儿?我这趟是来得后悔啊,肠子都悔青了,你姐姐我这是主动送了一张笑脸来让人打了啊……”林氏吸了吸鼻子,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小林氏好言规劝了一会儿,又吩咐丫头们去准备桑扶饮。
这哭了半晌,嗓子都哑了。
金昊钦跟管家道了一声谢谢,径直走进院子里。
“母亲,姨娘!”金昊钦躬身施了一礼,声音透着疲累。
“钦哥儿来了……”小林氏一脸慈爱笑意,招了招手,对金昊钦道:“过来这边坐,钦哥儿是抽空过来瞧瞧你母亲的吧?赵府尹刚上任,想必衙门诸事繁杂,还忙得过来么?”
金昊钦依着小林氏的话在石凳上坐下,笑意恬淡,应道:“是,儿过来看看母亲和姨娘,便得赶回衙门!”
林氏眼睛红红的,看着金昊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心里头委屈老大了,但儿子,也委屈不是?
“母亲,这事儿就别放在心上了,都是误会!”金昊钦淡淡道。
“误会?”林氏分贝又开始拔高,“儿啊,他们说得倒轻巧,也不想想咱们的心情,活脱脱被当成傻子耍了一圈。之前母亲还私下跟几个要好的夫人说过此事,可现在亲事作罢,若是她们大嘴巴传出去,母亲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林氏说完,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金昊钦别开眼,这事儿他当初就说不靠谱,让她不能应下,母亲为了脸面,不但应下了,还主动将这事儿说开,这下又担心自己被人取笑。
由始至终,她都未曾为他这个当人事考虑过。
难道最难堪,最尴尬的人,不是他么?
金昊钦沉着脸不说话。
小林氏将心比心的站在金昊钦的角度去考虑,自然也能理解金昊钦的心情。这大男人的,被动被人提亲,又被动被人退亲,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就够他受的了。
“姐姐,钦哥儿心情也不好,你就不别说了。这不开心的事情,一直在意,不是更难过么?还是放开些,啊!”小林氏说完,转向金昊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钦哥儿,咱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相对于林氏的抱怨,小林氏的安慰便显得十分窝心。
金昊钦挤出一丝笑,应道:“姨娘放心,儿压根没有放在心上,是柯娘子自己认错了人,这事情说穿了都是误会。且儿对柯娘子也没有爱慕之意,这样处理,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你能如此想,姨娘就放心了。”小林氏对金昊钦倒是真心实意的当成自己的外甥来看待的,且这些年叶家在州府内的生意能做得顺风顺水,跟金元和金昊钦在府衙的人脉脱不开干系,小林氏不是那种不知恩的人。
婢女送了桑扶饮过来,小林氏端起一杯给金昊钦,调笑道:“我们钦哥儿长得如此英俊,何患无妻?改明儿姨娘就给你物色个好的,咱不着急!来,喝一杯桑扶饮润润嗓子!”
金昊钦顺手接过来,笑道:“谢姨娘,亲事儿一向不着急,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刚出了这事,金昊钦不想谈亲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小林氏只笑着附和了一声是。
林氏坐在一旁,一双眼睛还有些泛红,抿了一口桑扶饮后,才对金昊钦说了一句:“府衙要交接的事情多,钦哥儿可别累坏了,多注意休息!”
金昊钦应了一声好,将杯子放在石桌上,起身对二人道:“母亲没事,儿便放心了,劳姨娘照看着,儿便先回衙门了!”
“等用了晚膳再走……”小林氏站起来挽留。
金昊钦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出院子,临出月洞门,才回过头,摆了摆手,也不多说一语,径直往内门道而去。
林氏见金昊钦走得这样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忙问小林氏:“你说钦哥儿是对我有意见么?”
“姐姐想多了,这孩子打小就实诚,对你孝顺又恭敬,姐姐自己感觉不到么?许真是衙门事多,他能抽个空过来看你,委实不错了,再说这件事情,他心里可比姐姐你更难受,但他也没怨怼姐姐什么,该知足了……”小林氏坐下,接过婢女端上来的杯子,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幽幽说道。
林氏觉着妹妹言之有理,便放下心来。
……
桃源县金府。
林氏才刚回到馨容院,便听外头有丫头说宋姨娘和红姨娘一道过来给她请安了。
这一路的颠簸再加上金昊钦亲事受阻的事情,让林氏心里头一阵阵闷堵。
她换了一身家常的中衣,倚在软榻上,右手揉着太阳穴,懒懒地对青黛吩咐道:“去,让她们都回去,就说我不大舒服,要休息!”
“是!”青黛应了一声,临出东厢,又转会来,问道:“夫人,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不必了,我这是心里不舒服!”林氏闷闷的应了一句,微启的唇齿间,溢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青黛明了的点头,撩开青玉珠帘,出去打发宋姨娘和红姨娘了。
用了午膳后,冯妈妈过来馨容院汇报这个月金府上下的出纳钱银。
林氏闭着眼睛,看似睡着了一般,偶尔插话问上一两句,却句句问在刀刃上。
冯妈妈自然是知道林氏的精明的,所以,关于钱银的事情,自从上次出现的一点小纰漏后,便更上心,事无巨细的罗列清楚,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这个月的脂粉钱,倒了少了不少!”林氏幽幽睁开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浓重的鼻音,仿佛刚刚睡醒。
冯妈妈低头应了一声是,解释道:“宋姨娘这个月没有置办胭脂水粉,只有红姨娘和四娘子办了一些!”
“哦?”林氏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宋姨娘这阵子的改变,确实挺大的,难道真是看开了?
知道自己就算靠美色也拴不住男人,索性连装扮都懒了?
林氏让冯妈妈将宋姨娘这两个月的开销报了一遍,发现除了脂粉钱少了一些之外,并无多大出入,便没多想。
“说起妍珠,我都回来好一阵子了,怎么不见她人影?”林氏开口问道。
“四娘子今儿个一早,便领着沐沐出门了,说是严二娘子办了个茶会,邀请她去参加呢!”冯妈妈回道。
“严二娘,严大郎的妹妹么?”林氏有些惊讶。
“正是!”冯妈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