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嬿婉及良时- 第10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往日里,皇嫂最不放心的便是二皇兄与两个胞弟,”她低声道:“皇兄若是为此伤神,她泉下有知,不知会多伤心,还请节哀。”
  承安听出她话中好意,道:“心领了。”
  “也是怨我,”杨氏见他如此,想起自己听说他回京途中吐血之事,心中歉意更甚:“若非我叫皇嫂一道躲懒,也不会受风着凉,拖延成病。”
  承安心中一动,面上哀色更甚:“怎么说?”
  杨氏不觉有他,黯然道:“那日宫宴的酒烈,我们两个量弱,都有些受不住,我便邀皇嫂一道往外透风,哪知竟睡死了,连皇嫂不适,早早离去都不知……”
  承安眼底神色微亮,杨氏尤且不知,继续道:“我只当是染了风寒,也没细思,哪知再过几日,便听说皇嫂病重……”
  承安听到最想知道的东西,心中已有决绝,同杨氏说了几句,便返回宫去。
  他不得圣上喜欢,锦书行事不免战战兢兢,从不肯叫人轻看,,即使身子不适,也绝不会早早离开圣上与诸妃宗室都在的宫宴,落人话柄。
  除非,她实在是熬不住了。
  可病重的消息,是在几日后才传出的。
  又或者是,宫宴上有什么她忌惮的,想要躲过去。
  再或者……那日离开的人,根本不是她!
  照常理而言,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后者不仅荒诞,而且机会近乎渺茫。
  可不知怎么,承安一颗心忽的剧烈跳动起来。
  万一,那是真的呢?
  不然,宫中何必匆匆办了丧事,停灵三日,便急忙下葬?
  这是冬日,不惧天热尸腐。
  这念头跳到心间去,叫他几乎站不住脚,跌跌撞撞,往自己宫里去。
  锦书虽死,侍奉她的宫人们却还在。
  这里面,有人对他说了谎。


第115章 前世(九)
  锦书是在陈嬷嬷嘴里; 听到承安返京这消息的。
  “老奴悄悄跟夫人透个话; 已经违逆了圣上,可是不说,又怕夫人走错路,”陈嬷嬷叹口气,道:“夫人; 行事之前千万想清楚; 可别糊涂。”
  锦书眼里落下泪来; 勉强擦了,道:“我如何不知嬷嬷好意; 可是……终究不能置之度外。”
  那是她的丈夫; 是她的依靠,他们曾经依偎在一起取暖; 靠在一起说话; 情意绵绵的握着手,在白日游园; 夜间欢好。
  那是她半条命。
  “老奴说话不中听,夫人在耳中过一遍就是; ”陈嬷嬷温声道:“说句托大的话,老奴是亲眼瞧着圣上长大的; 深知他心性如何——您别想着跟他硬碰; 软下来,好生跟他说几句,他这样疼爱夫人; 哪有不依之理。”
  “嬷嬷这话是好意,可我也没办法照做,”锦书听得一笑,其中只有苦涩,再无他意:“他是天子,不容别人违逆,所以即使做了强取豪夺的事,被害的人也只能小心伺候着,说软话?”
  她这几日几乎要流尽一生的眼泪,又往何处去说理?
  陈嬷嬷见她如此,叹口气,不再劝了。
  年关愈近,宫中喜气愈发隆盛,浑然瞧不出有一位皇子妃病逝。
  圣上似乎有意凑巧,便在这喜事之上,额外加了一加,十二月二十六日这天,降旨加封诸皇子。
  晋二皇子承安为楚王,三皇子承安为赵王,四皇子承兆为燕王,六皇子承瑜为魏王。
  儿子晋封,这本是好事,然而贤妃听说承安封了楚王,就封号而言,隐约压住赵王一头,心中便不大安乐,只是想起他前番吐血,屡屡伤怀,已有短命之像,方才勉强忍了下去,欢天喜地的为自己儿子张罗。
  诸皇子既然封王,成婚的两个便不能留在宫中,虽说祖训不喜宫中人气单薄,但在天子的意志面前,虚无缥缈的祖训,委实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会儿,承安虽被册封为楚王,心中却没有半分欢喜,只有担忧之意。
  既然出宫建府,宫中内侍宫人必然不能全部带出,加之锦书病逝,伺候过她的宫人多半要重归尚宫局,他若出宫,好容易得来的线索,便要生生断了。
  楚王这个封号虽非他所求,但既然明旨降下,便是已定,贤妃那里已经生了芥蒂,他登门去求,那头饶是嘴上答允,实际上怕也会敷衍了事。
  更不必说,在没有得出结论时,他绝没法将一切和盘托出,而叫外人看来,他也没有暗自盯着几个遣散回尚宫局的宫人的道理。
  按照那日杨氏所言,承安猜出当初说谎的宫人,然而刚刚回去,便听说那人在他问话后,便失足落进水井,已经淹死了。
  承安听到这消息时,不觉失望,只有振奋。
  宫中生活多年,他早已不再相信巧合二字,那宫人死的蹊跷,恰好说明锦书之死有疑,说不准……
  她真的还活着!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争取最后一点时间,赶在出宫之前,解出这个迷局。
  一定要快!
  锦书既然知晓承安归京,免不得为之忧心。
  他若只当她死了,伤怀过后,再有自己的人生,那她反倒由衷高兴。
  只怕他钻牛角尖,非要弄个明白,最后同圣上撕破脸。
  照她对他的了解,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如此一来,锦书不免惴惴难安。
  临近年关,圣上封笔在即,这几日忙碌的紧,晚膳也极少回来用,今晚也不知是怎么,竟早早回宫,到偏殿来陪她。
  锦书心里有事,也不欲同他低头,只同往常一般沉默着用面前几碟菜,味同嚼蜡。
  内侍呈了一壶酒,圣上接了,自酌自饮一会儿,微有醺然,瞧着灯光之下绰约曼妙的美人,忽的心中一软,亲自斟了酒递给她,道:“同朕喝一杯?”
  那夜之事,于锦书而言堪称奇耻大辱,恨不能全数忘个干净,再不想起才好。
  圣上一提“酒”字,却生生将那块好容易结痂的伤疤,重又揭开了,鲜血淋漓的暴露在她面前。
  要紧牙关,她原本就淡漠的神情,蓦然冷了下来。
  圣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话已出口,手也捏着酒杯半举,这样铩羽而归,也是不甘。
  “就一杯,”圣上瞧着她,将手往她面前伸的更近,柔声道:“醉不了的。”
  “啪啦”一声轻响,锦书将手中犀角筷扔到案上,站起身后,径直往内室去了。
  神情冷的像冰。
  圣上举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锦书被拘在含元殿里,只有圣上几个心腹知道,知她面薄,二人相处时,也不叫她此前认识的人守在一边儿,这会儿在这里伺候的,也只是陈嬷嬷并两个照看她的宫人。
  陈嬷嬷侍立一侧,见这位至尊天子被狠狠落了面子,隐有恼意,不免替那位夫人担心,正待去劝,却见他神色转安,收回手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即,便提起酒壶,重斟一杯,拿着往内室去了。
  夜色已深,只有豆灯幽幽,光华隐隐,锦书不喜光亮,圣上也由她,将内室烛火挑的幽暗,却也别有一番温柔。
  一入内,他就见她靠在床柱,神情落寞,真真可怜。
  “是朕不好,说话不仔细,倒叫你伤心,”在心底叹口气,圣上坐到她身边去,柔声道:“可朕也是无心之失,你脾气也发了,朕的面子也下了,可该高兴了吧?”
  锦书侧过头去看他一眼,眼底有一闪而逝的讥诮,却没说话。
  圣上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对谁低声下气过,这些日子以来,为叫她心意回转,将前半生没做过的事儿、没说过的话都做了一遍,说了一遍,然而她这般无动于衷,甚至视若无睹,将将压下的恼意,不免再度上涌。
  “朕同你俯首作低,由你欺负,你便给朕几分情面,”将带过来的那盏酒送到唇边,他一口喝了一半儿,只留半杯在里头,方才递过去:“且尝一口,好不好?”
  专注的瞧着她,圣上道:“就一口。”
  锦书没有应声,只伸手将他手臂推开,拒绝意味明显。
  圣上下颌瞬间收紧,目光转凉,盯着她看一会儿,忽的冷笑一声,将杯中半盏残酒饮了,猛地凑过身去,捏住她下巴,吻上之后,渡进她唇内。
  除去宫宴那夜,他再没对她做过什么,骤然如此,反倒叫锦书一惊,转瞬的惊惶过后,她便反应过来,双臂抵在他胸膛,用力外推。
  然而,男人的力气哪里是小女子所能匹敌,她勉力推了一会儿,腰肢却始终被他按住,挣脱不得,直到那口酒被咽下,方才得以解脱。
  那酒气热热的,辣辣的,曾经如同勾魂毒药一般,将她带向深渊,甫一入口,便叫她连连咳嗽,面色涨红。
  这叫锦书想起那夜的狂乱与痛苦,勉强压抑的恨意迸发,想也不想,便一记耳光重重甩了过去。
  圣上原是能躲开的,只是瞧见她坚韧神情中隐含的溃然无助,不知怎么,竟没有躲,连伸手挥开她手臂都没有。
  “啪”的一声脆响,那记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他面上。
  热辣辣的,像是方才她咽下的那口酒一样。
  “够了吧?”方才一番推诿纠缠,圣上衣襟有些乱,瞧一眼眼眶通红的锦书,道:“朕喂了你一回,你回了一耳光,咱们这就算是扯平了?”
  锦书胸脯剧烈起伏,气息也急,缩到床榻里去,恨恨看着他,没说话。
  “你不说话,朕就当你是认了,将这事儿掀过去。”
  “等着吧,”圣上站起身,随手摸一把脸颊,盯着她,目光势在必得:“有你心甘情愿的时候。”
  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看锦书神情,转身往外间去了。
  陈嬷嬷等人在外头侍奉,见圣上与锦书二人先后往内室去,心中不免担心,只是没接到吩咐,总不好跟过去。
  竖着耳朵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正觉松口气,便听一记响亮耳光声传来,登时有些心焦,唯恐圣上怒气上来,将本就娇弱的夫人打出个好歹来。
  然而没过多久,她们的忧心便全然转为惊骇。
  圣上心平气和的出来,向一侧宫人道:“去备盆水,再取几块来。”
  陈嬷嬷瞧见圣上脸上隐约肿起的掌印,叹口气,道:“强扭的瓜不甜,圣上何必非要为难。”
  “嬷嬷说的,朕早就想过,”圣上往一侧椅上落座,淡然道:“既然将她带到这里来,便是再三考虑过,不会言弃了。”
  陈嬷嬷毕竟不是主子,虽然有先太后的情面在,这种事也不好多说,扫一眼内室,道:“夫人性情刚强,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更改,圣上若是心急,将人逼得太紧,反倒不好。”
  她这话说的含糊,圣上却听出其中真意,低头道:“朕自有分寸,嬷嬷只管照顾好她便是。”
  陈嬷嬷在心底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锦书本是一直冷着圣上的,毕竟他手里捏着承安和姚家,她被钳制住命门,上天下地皆无门,等那记耳光打完之后,便更加冷漠。
  圣上知道她心中恼恨,倒不为难,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既往的小意温柔,维系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如此到了二十九日这天。
  “夫人,”陈嬷嬷进门时,脸上尚且遗留几分担忧,瞧了锦书许久,方才期期艾艾道:“楚王殿下……往前殿去了。”
  楚王殿下?承安?
  他往含元殿来做什么?
  西南之事已了,他近来又没差事,加之同圣上亲缘单薄,倘若无事,怎么会过来?
  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
  锦书心头既惊且疑,然而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腾地自椅上站起,便急匆匆往前殿去。
  “夫人!”陈嬷嬷拉住她:“老奴同您说一句,本是不忍,但您心底可得有数,不能糊涂。”
  锦书这会儿心神大乱,然而也知道陈嬷嬷话中有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叫自己定下心来:“我不会冒失,倘若他这次过来与我无关,自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与我有关……”
  她没有再说下去,抿紧了唇,匆匆往前殿去。
  承安不动声色的查了几日,抽丝剥茧之下,方才找出几分端倪,顺线去寻,到最后得出的结果,竟叫他心头发寒,半日说不出话来。
  也是。
  先前妻子重重异态,在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
  她那样聪敏,大概早就发现不对,只是不欲叫他担无用之心,便只按在自己心里,一句话都不曾提。
  怨不得,那一回圣上往他们宫中用膳,送走之后,她神情便有些不安。
  再上一次,往含元殿侍疾归来,她便大病一场。
  乃至于,她消失在圣上忽然起意举办的宫宴之后。
  原来如此!
  “我有句话要问父皇,”心中哂然,承安顾不得其他,径直往含元殿去:“可否请父皇屏退左右?”
  圣上坐在御案之前,神情淡漠的瞧着他,摆摆手道:“都退下。”一众内侍垂首退出,只留宁海总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