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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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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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妃不喜浓妆华饰,今晚梳妆,却极盛重,颇有几分凌人之态,人还没进前殿,声音就传来了,不无得意:“今晚吹得是什么风,竟将皇后娘娘这样的贵人带来了,可是稀客。”
  “什么风都不是,”锦书听她此言挑衅,也不动气,只踱步到窗前去看了一看,扭头向她笑道:“若是非要说个什么的话……”
  淡淡的一挑眉,她目光微凉,笑意隐含嘲讽:“便叫送命风,贤妃觉得如何?”
  皇后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在披香殿一众人耳中,却如同炸雷一样响。
  贤妃神情中的得意散去,三分惊惧,五分怒意:“皇后深夜前来,便是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吗?如此,恕我直接送客!”
  “不只是说,”锦书神情纹丝不变,向身后几个嬷嬷摆手,道:“还要做。”
  “不信?”信手将圣上手书丢过去,她道:“你自己看。”
  贤妃面色僵硬,尤有几分不可置信,手指哆嗦着将那份文书捡起,略看了一遍,便烫手炭火一般,远远丢了出去。
  “胡说!”她惨白着脸,怒声道:“圣上绝不会这样做,你竟敢假传圣旨!”
  “时辰不早了,”锦书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淡然道:“鸩酒,白绫,贤妃喜欢哪一个?”
  贤妃面色几转,神情狰狞,不忿、怨恨,不敢,乃至于后悔之间挣扎几回,终于在触及到锦书沉稳面容与毫无动静的披香殿时,全然转为沉痛悔意。
  “皇后娘娘,”猝然跪下身,她哀然道:“我此前是做过错事,也不敢不认,可是我还有承庭,还没有看着他儿女成双,便是死,也不甘心呐!”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应当最是明了这等心意才是,”膝行两步,她语气哀恸:“求娘娘开恩,只消贬我往冷宫去便是,我对天发誓,从此再无异心。”
  “你并不是觉得后悔,”她声气恳切,锦书却不为所动:“只是承担不起事败的风险,不得不求饶罢了。”
  “这些时日以来,往姚家泼脏水,给我使绊子,乃至于暗害承熙,你不是没做过,只不过,没能成事罢了——这是我防范得当,并不意味着你无辜。”
  “你既不愿意选,我便代替你挑一个,”锦书目光往身后嬷嬷那儿一扫,示意她们上前:“白绫吧,贤妃已经梳妆得当,若是饮了鸩酒,死像反倒不美。”
  皇后漏夜前来,人多势众,可直到这会儿,披香殿外头也没个动静,周遭宫人内侍都不是傻的,明白这会儿披香殿只怕已经被控制住了,自然也没人想同贤妃一道赴死。
  虽说接下来能不能活是一回事,但终究是有希望的,那就比马上死去要好。
  进宫之后,贤妃也曾想过自己的将来。
  若是有福气的话,便会被圣上册封皇后,若是没福气,兴许会做个贵妃,最不济的,等她的承庭继位后,她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
  在这样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静悄悄的,在仇人面前死去。
  可是事到如此,已经由不得她了。
  几个内侍上前去将她同披香殿的宫人隔开,两个强健的嬷嬷无视掉她哀求畏惧的眼神,半拖半拽的带她进了内室,奉着白绫的嬷嬷跟在后头,幽灵一般的随之进去。
  一阵叫人窒息的宁静过后,有人出来回话。
  “皇后娘娘,”那嬷嬷神情肃然:“贤妃娘娘去了。”
  锦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去看披香殿内众人神情,只扶着红叶的手,进了内殿,在贤妃尚且鲜活的尸身上扫一眼,轻轻叹一口气。
  她这口气将将叹完,便听外头喧哗声响起,嘈杂之中偶尔传来几声怒吼,像是穷途末路的咆哮。
  “娘娘,”外头禁卫回话:“赵王殿下来了,非要进来。”
  “拦着他做什么,母子情分一场,终归是要叫他送一送的,”锦书拿帕子轻轻掩口,道:“放他进来吧。”
  赵王承庭前半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等皇后与皇太子得势后,才弱了几分声势。
  可真的说起来,他猖狂归猖狂,事母却是至孝。
  这一点,连锦书都是赞许过的。
  拨开一众禁卫,赵王顾不得多想,甚至于没有在一侧皇后身上投过半分注意,便风吹一般,快步进了内室。
  随即,便有哀恸的痛哭声响起。
  不多久,赵王便眼眶通红,跌跌撞撞的走出来,怒声道:“敢问皇后,母妃何罪之有,竟被你私下处死?”
  锦书神情不变,只拿了那封手书,叫人递到他面前去了。
  “这是假的!”只扫了一眼,赵王便变了脸色,狠狠将那封手书撕掉,怒吼道:“父皇伤重,如何会亲自动笔,只为写这样一封手书?无非是你想铲除异己罢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锦书也不在意那封被他撕掉的手书,转身离去:“赵王,节哀。”
  “节哀?你杀了我母妃,竟还叫我节哀?”
  赵王怆然泪下,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恨意,正待上前,衣袖却被一侧宫人死命拉住:“殿下,您是娘娘全部的指望,难道非要冒失行事,叫娘娘死不瞑目吗?!”
  赵王额上青筋绷起,神情狰狞,大口喘息几下,终于忍了下来。
  “你说得对,”他一手扶额,面上有种近乎癫狂的恨意涌动:“我不能叫母妃白死,不能!”
  可是,他又能怎么做?
  孤零零的在内殿静坐许久,赵王始终不得头绪,正被满心哀恸压的喘不过气时,却听殿外一片厮杀声响起,静谧夜间,似有风雷之意。
  “什么动静?这是怎么了?”猝然站起身,赵王道:“来人!”
  周遭的内侍和宫人不知往哪里去了,他四处找了找,正觉奇怪时,却见有军甲在身的将军带兵入内,一见到他,先是面露喜意,随即肃然道:“妖后乱政,欲挟幼子临朝,隐害圣上,狼子野心,可谓昭然若揭,臣请赵王同行,与诛妖后!”
  赵王原就被为贤妃之死伤怀不已,此刻听得面前之人言说,当即大惊:“父皇……父皇他……”
  那将军面露哀色:“圣上……已然驾崩。”
  “先害父皇,再杀母妃,”赵王眼眶充血,咬牙切齿道:“妖后该杀!”


第109章 事毕
  变故瞬间发生; 叫人毫无防备,锦书将承熙交给心腹照看,便带人往含元殿去了。
  “臣冒昧一问; 望请娘娘勿怪; ”祸事在前,刘公神情较之前几日愈见萎靡,语气却隐含责难:“宫中传言说; 娘娘处死贤妃,此事为真?”
  锦书淡淡瞧他一眼; 认了下来:“是真的。”
  刘公眉头蹙的更深:“可有圣上旨意?”
  “原先是有的,”锦书想起那封被赵王撕碎的手书; 神情不变:“但这会儿又没了。”
  “也就是说; 娘娘手中; 没有任何证据?”刘公皱起眉; 看着她; 语气咄咄:“这如何能叫臣等确信; 不是娘娘因为臣前番提议赵王继位一事怀恨在心,暗自排除异己?”
  “莫说有圣上手书,便是没有; 本宫身为皇后; 处置宫嫔,有何不可?”锦书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便是诘责; 也该叫圣上来骂; 几时轮到刘公越俎代庖?”
  刘公也是先帝时的老臣; 年高德劭,这几日以来,锦书待他也颇恭敬,这会儿竟撕破脸,明晃晃的不给情面了。
  “荒唐!”刘公老脸抽搐几下,愤慨道:“皇太子未曾继位,皇后便如此凶狠蛮横,公然戕害宫嫔,若使为皇太后,岂非会诛杀皇嗣?长此以往,国祸不远矣!”
  他说话的时候,何公便在一边静听,眉宇中隐约有些不赞同,却还是等刘公说完,才沉静道:“慎之,你逾矩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刘公转目看他,悲愤道:“诸君以为如何?”
  周围人相互对视几眼,尚且未曾有人回话,便听外面厮杀声骤然近了,何公神情一沉,向前一步,断喝道:“外边是谁?”
  “是……是赵王!”外头内侍战战兢兢,语气尤有几分不可置信:“说是要铲除妖后,匡扶社稷……”
  “混账!”陈公性情较之其余几人更急,第一个开口训斥:“当今尚在,皇后便是不妥,也轮不到他一个庶子兴兵,如此行事,岂非谋逆?!”
  “赵王行事的确不妥,却也并非难以理解,”刘公尤且不忿,冷哼道:“皇后阴杀贤妃,他若连生母之死都不为所动,如何还配立足天地?”
  看一眼一侧不动声色的皇后,他目光一闪,道:“皇太子体弱,楚王母家若此,赵王行事不端,既如此,也只能扶持燕王殿下……”
  皇四子承兆,便是燕王。
  “刘公好生急切,好生厉害,”其余人听得脸色一变,锦书却笑了:“圣上还在,皇太子还在,竟大张旗鼓的张罗起新帝来了。”
  “怎么,”她冷冷一挑眉:“刘公也要同赵王一道,造反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公额上青筋抽动,慨然道:“臣只为社稷顾,自问无愧天地,绝无私心,娘娘何须含血喷人!”
  他似是怒极,目光四扫,为证清白,竟快步向后,拔出御前侍卫的剑刃,意欲以死明志!
  几位老臣惊惶神情自不必说,便是含元殿内的宫人内侍也不觉变色。
  这世间,舌灿莲花的人当然不少,但有勇气以身殉道的,才是真真叫人钦佩。
  说时迟那时快,刘公手中三尺青锋将将化开一道血线,便听“叮”的一声脆响,竟是一侍卫猝然出手,将他手中长剑隔开,夺了过去。
  “你啊!”何公惊惧未散,上前一步,哀叹道:“何必如此!”
  刘公老泪纵横,却不言语,悲切之意溢于言表,周围人见了,愈发动容。
  “啪,啪,啪。”这样悲凉的时候,竟有人鼓起掌来。
  “娘娘,”何公侧目看向皇后,深深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真是一出好戏,”锦书面上笑意未曾散去,只瞧着刘公苍老面容,道:“不过,能够以一死,换得满门安泰,便是我,也会这么选的。”
  刘公目光深处闪过一抹心虚,随即被他掩饰掉,苦笑道:“清者自清,娘娘如何言说,臣都不想再加分辨。”
  “刘公一生为国为民,的确值得敬佩,只可惜,满身清誉,硬生生被不肖子孙败光了。”
  “你独孙是长安一害,这些年来,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几月前,他强抢民女,人家不愿,竟将对方搞得家破人亡,后来那姑娘在刘家门口撞死了,他才不得不消停下来,息事宁人。”
  锦书神情厌恶,摇头道:“当然,对于刘公而言,这种小事,轻而易举就能抹去,可是,他此前阴与徐家有交,并在徐家伏诛后收留逆党,助其行事——这事儿,刘公可兜不住吧?”
  刘公此前说过,无论皇后说什么都不想分辨的,可这会儿,却是待不住了,骤然变色道:“皇后休要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不是只听一张嘴的,”锦书淡淡道:“而是要看事实如何。”
  在周遭老臣面上扫了一圈儿,她道:“徐家幼女本就是名满长安的娇娥,当初倾慕她的不在少数,见过她的人也不是没有,改日,诸君一见便知。”
  刘公听她这样讲,心知已经被捏住了把柄,悲从中来,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再不出声。
  “慎之,”何公面有疑惑,隐含不忍:“你当真……”
  “刘公什么都不知道,是他孙儿办得好事,”锦书倒也不冤枉他,解释道:“徐氏女心机缜密,以美色惑人,与他孙儿柔情蜜意之后,却将消息投给了别人,用以钳制刘公。”
  刘公虽是文官,儿子却是武将,只是早年战死沙场,只留了一根独苗,他满心爱护,自然想多照看几分,骄纵之下,才养成了孙儿的纨绔性子。
  却不想,到最后,竟害到自己头上了。
  “刘氏三代忠烈啊,”何公见老友如此,心中更是难过:“你如何……竟想不开!”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用了,”陈公摇头叹道:“还是先度过眼前难关才成。”
  看向皇后,他出言问道:“既如此,徐氏女背后联络之人,又是哪个?”
  锦书微微一笑:“诸公不妨一猜。”
  “是萧家?不,不对,”刚刚有了一个猜测,随即就被陈公诸君否定了,看一眼跌坐在地,神情混沌的刘公,叹道:“那明显只是一个幌子,用来吸引众人目光的靶子罢了。”
  与何公相识一眼,二人齐声道:“是沈家!”
  ——皇四子燕王出身的沈家。
  “其实也很简单,”何公叹道:“最后的得益人,就是幕后之人。”
  “是啊,”外头厮杀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有一片安静,锦书信手推开窗,往外瞧了瞧,道:“带兵进宫的人,便是沈家家主。”
  话说到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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