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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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辈荣光-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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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后之决战仍要仰仗诸位了。”

 他说罢,对着下首十数位将军重重的鞠躬。

 阎主席靠着椅子,他忽然想起儿时村子里河边的那颗枣树,如今正是成熟的季节,那颗胡平枣结的枣子可真甜啊,日军若是突破忻口,我怕再也回不去五台故乡了。

 阎主席豁然起身,七年前那逐鹿中原,谁与争锋的霸气轰然散开,他一掌拍在桌子上“电令治安(王靖国),不到最后时刻,崞县绝不能丢!令下若有脱逃,就地枪决!”

 十余位将领起身,敬礼,“是!”

 “令卫立煌部,何日可抵忻口前线?令宜生(傅作义)迅速集结部队,于忻口后方组成预备部队,告诉宜生,忻口之决战,全在他一人了。”

 “是!”

 阎主席戴上了白手套,双手按在桌子上,他对面的墙上,悬着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那是无数革命党人为之拼搏一生的见证,此刻,它见证着山西历史的走向。

 阎锡山缓缓闭上眼睛,“忻口一战,将要决定山西的存亡,诸位,百川拜托诸位兄弟了。”

 杨爱源怒吼一声“生在山西!死在山西!”

 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六日,日军的补给物资和后援部队终于抵达了。

 二十门九二步炮,三十门野炮,带着几十辆塔克和五架战斗机在原平城外呼啸而来,古老的三晋大地在隆隆炮火中震颤着,天空里云集着厚厚的黑云,日军将所有的炮弹射到了原平城里。

 空前强大的轰炸将整个原平轰成了废墟,天空里日军战机纵横摇曳,炮弹在每一个角落炸开,燃烧弹将半个原平烧成了火海,我们就在漫天炮火里入睡。

 我那疲惫不堪的士兵用衣袖塞住了耳朵,躺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呼呼大睡,炮弹在我们身边炸开,他们翻个身子,抖掉身上的土继续睡。

 神仙抱着一瓢大米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轰!”一颗炮弹落到野战医院的院子里,一截断了的手指飞进了神仙捧着的葫芦瓢里,血和泥土溅满了大米粥,神仙把那截指头捏出来,放在地上,然后抱住瓢一口栽了下去。

 我知道,像神仙这样的人什么都经历过了,我从他阴森的脸上看的出他悲惨的曾经,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站起来,把葫芦瓢送到了院子里,这个瓢是借的,虽然主人不在家,可我们仍要将它还回去。

 我看到一个士兵吓的抱着脑袋在哭,他哭的很大声,他蜷着身子滚在了地上,炮弹炸一下,他的身子就哆嗦一下。

 可我却不再恐惧了,见过了太多的血,会让人觉的死亡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已经和死亡合为一体,我们对恐惧已经麻木,虽然我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后生。

 神仙坐到了我的身边,他又摸出了他那根臭的一塌糊涂的旱烟袋,我盯着他,他点上了烟,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胜利香烟扔给了我,对我说“我知道你抽不惯旱烟。”

 他只是想找个人陪他抽烟,我笑笑,点上了太原产的胜利牌香烟。

 神仙抽着旱烟,吐出了一大团的烟雾,毫无预兆的说话了。

 “你知道我打过多少仗吗?”

 我也学着他朝天空吐出大团的烟,说“不知道。”

 “我这辈子一共打过二十七次仗,杀过三十三个人,可我告诉你,我一次伤也没受过,这是第一次。”

 我感觉神仙的心里一定有很多事情,他看我一眼,继续说“我从22岁从军,打过奉军,打过蒋军,也打过红色武装,俺们跟着阎主席打遍了半个中国,从南到北,咱们晋军走的哪里都是有纪律的,纪律你知道不知道?没有纪律,就没有军队。我问你,这个天底下,还有哪个军队能跟张学良打完再跟蒋介石打?袁大头,段祺瑞,曹锟,张勋,谁也比不上阎主席。”

 他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的晃着头,感慨着过往的戎马征程。

 “阎主席对谁也狠,就是对老百姓好,阎主席谁也敢打,就是不打老百姓,我亲耳听阎主席说过,生在山西,死在山西。”

 我低下了头,我感觉泪在涌,我们的领袖告诉我们,生在山西,死在山西。

 他忽然站了起来,望着天空中呼啸而过的日军战机,他问我“武忠,你知道你老子是怎么死的?”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我抓住他的腿,问他“怎么死的?”

 神仙用旱烟袋指着黑云滚滚的天空“风陵渡上,你老子带着五千号人跟蒋介石两个军干,没有炸药,炸不了风陵渡大桥,蒋军从桥上往过冲,我们也从桥上往过冲,没有工事,我们只能在大桥上顶着蒋军,因为只有桥上最窄,我们只能跟他们在桥上拼,你老子就冲在最前面,我们从半夜里杀到第二天半夜里,没有让一个蒋军踏过黄河,杀到最后,风陵渡桥上的尸体能堆了一米高。我们后来就是把敌人往黄河里劈,你老子挥着马刀,不知道劈了多少人,血都能快把黄河染红了啊。”

 他激动的不能自己,他扶着墙,怀念着他逝去的兄弟。

 我哭出了声,我想起了我的父亲,那个整天只会对我板着脸的父亲。

 他曾在风陵渡上做出最后一击,将五万蒋军挡在黄河南岸,不能踏入山西一步。我的父亲,我伟大的父亲啊。

 “几千,几万的人在一个桥上拼,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老子一个人就冲的最前面,杀人杀的疯了一样,我们跟着你老子,打出了这个天底下最惨的一仗。”

 我哭的一塌糊涂,我无法控制我的情绪,为了山西,为了他们的信仰,他们心甘情愿放弃了他们的生命。

 神仙一把抓起了我,他吼着“我告你一句话,你给我记住,不管什么党,什么主义,为老百姓好的才是对的,不管什么部队,什么当兵的,为老百姓死的才是好的!”

 不要跟我说什么内战,说什么自己人不打自己人,哪个领袖手里没有累累的白骨和鲜血?

 自由和光荣,本就不是随便说说的

 神仙的这句话,让我记了一辈子。

 


第十一章 天下大同

 日军的炮火从早晨一直持续到傍晚,整个南城墙都塌了,已经没有伤兵被运过来了,救护兵早就死干净了,现在南城只剩下二百来人,在这一整天的轰炸中活下来的不过百十号人。

 在十月6日傍晚,日军终于突破了南城。

 可守卫南城的部队没有撤退的命令呀,被日军冲散的士兵开始在街道上构筑防线,五十多名士兵在南大街重新设立了一道防线,就这五十多个兵,一直撑了八个小时。

 在日军刚刚突破城防的时候,我找到了野战医院的院长,告诉他要转移了。

 院长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他擦着脸上的汗问我,“往哪撤?”

 “东面。旅部在城东的县镇府,你们撤到那去。”

 院长看了看满院子躺着的伤兵,“他们怎么办?”

 我知道日军一旦冲进来,他们就活不成了,我们已经被包围,眼下就算突围也不可能带上他们了,可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能不管他们啊,“能动的都留下,不能动的抬到旅部。”

 这些士兵真是好样的,我才说完,那些轻伤员和重伤员,只要是还能走的,还能开枪的,都站了起来,抄起枪走了出去,我看到叶晓雪在望着我,我走了过去。

 南城的战事越来越激烈,我们已经可以听到密集的枪声。

 叶晓雪很温柔的看着我,对我说“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尽力了。”

 是啊,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尽力了,为了山西,为了家国,我们将洒干我们的最后一滴血。

 我忽然很想和她聊聊天,我问她“你家是哪的来?”

 “晋源啊,就挨着你们清源,你不是清源的么。”

 我摸摸鼻子“我小时候是清源的,十岁的时候就搬到太原了。”

 “那你还记的小时候的伙伴吗?”

 小时候?我儿时的伙伴们,如今怕也都成家立业了吧,像我这样大的人,怕是孩子都可以打醋了。

 我摇头“记不清了,说话连我爹娘的样子都快记不得了。”

 她微笑着,那笑容让人好温暖“没关系的,我们都要长大的,只要心里还想着他们就好。”

 是啊,我怎能忘记我悬梁自尽的母亲和埋骨黄河的父亲啊。

 我上去,握住了她的肩膀“走吧,打仗是我们的事。”

 她白了我一眼“现在都民国了,要讲男女平等,打仗是每一个人的事情。”

 “对,打仗是每一个人的事情,可护士还是要先救人啊,走吧。”

 她很乖的点了下头,“嗯。”

 野战医院里的人开始撤离了,我们在南大街中央布置了一道防线,六十多个伤兵,和我的二十多个兄弟。

 我们在大街上设置了三道掩体,在两侧的房顶上架了三挺轻机枪,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了一门迫击炮和一箱子炮弹。

 我们严正以待,日军随时可能冲过来,我让士兵在防线后面熬了一大锅粥,我们闻着饭香,望着南方。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命令一名士兵去南城下达撤退的命令,那名士兵去了就没有回来,我又派了一名士兵去,这名士兵也消失在了黑暗中,南城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到后半夜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我知道,他们没子弹了。

 可我们不能去增援,因为我们根本守不住,日军已经冲进了城,在街道上我们无法构筑坚固的防线,我们只能守在这里,等前方的士兵撤下来,然后我们顶住,只要能顶到明天下午,我们就完成了坚守原平七日的命令。

 在枪声停止以后,日军竟然也停止了进攻,在长达六天的不间断攻击中,日军的士兵的体力也消耗殆尽,在夜里他们已经无法发起进攻,双方的士兵都到了疲惫的极限,于是他们很默契的停火,我派了第三名士兵去了南城,半个小时后,有七个士兵撤了回来。

 他们躺在了防线后面,大口大口喝着粥,我望着漆黑的夜空,喊了声“兄弟们,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

 十月七日凌晨六点,朝阳从东方升起,无数的日本兵对着太阳跪拜,那个方向,是他们的故乡。

 我将腰里毛瑟手枪的子弹装满,五六步枪的子弹压上,盯着南大街,淡淡的晨雾在原平城里飘荡,到处都是燃烧后生腾起的黑烟,日军披着朝露,向我们发动了进攻。

 日本兵训练有素,他们操着完美的战术动作前进,交替掩护,先锋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我冷笑一声,“准备。”

 士兵们悠然而自然,我看到很多人都在微笑,我们已步入死亡的殿堂,再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恐惧,鲜血是自由的洗礼,战斗是男人的荣耀。

 天空中飘来了一张被火焰燃烧着的纸,我看到被火光吞噬着的文字,上面写着“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第一个日本兵,抗着反坦克火炮,“嗖。”一声,带着尾焰的炮弹直射而来,在第一道掩体上炸开一道口子。

 我们与日军,只有二十米的距离了。

 “射击!”

 六十多名伤兵和二十多号兄弟开始射击,我们扼守着原平南大街,五米宽的街道上八十多支枪开火,枪声瞬间激烈起来,日本兵被我们挡在二十米外无法前进。

 三分钟后,日本兵的迫击炮开始发射,超过五门迫击炮从日军后方发射,我右手房顶上的机枪手被轰中,他在天空中旋转着砸在了地上,炮火的强大绝不是土坯砖木的房子可以抵抗的,街道两旁的墙壁被炸踏,我看到一个接一个士兵的身体被炸飞在天空中,他们就连这个时候都在微笑。

 “轰轰轰轰轰轰。。。”手榴弹夹着迫击炮弹将我们的阵地整个炸了一遍,日本兵就在远处瞄准射击,看到任何移动的东西都开上一枪,在两军交战的第一刻,我们就损失了二十个人。

 炮火声还没有停止,一个日本兵向我们阵地投射过来一枚雾气弹,滚滚浓烟喷了出来,遮挡了我们的视线,我听到日本兵里一声大喊“攻击。”

 十几个日本兵开始冲锋,他们在坚硬的青石路上向前奔跑,身后五挺机枪在盲目扫射,我们抬不起头,子弹将我们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打的飞了起来,我在硝烟里呼喊“机枪!刺刀!”

 我们仅剩的两挺轻机枪开始射击,从两侧屋顶交叉开火,暂时压制了日本兵的冲锋,我隐约中看到,日本兵已经冲到离我们只有四五米的距离,只要一个间隙,他们就可以冲上来,在掩体后面我们只有三十多个兵,我开始下令“撤到第三道掩体,准备刺刀战!”

 我们开始后退,屋顶上的机枪手在开火不到五秒钟就被日军打成了筛子,一身的血窟窿,然后旁边的士兵顶上,我看到我的兄弟在死亡面前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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