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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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亚一家-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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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在最初的亲吻过程中,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娇声地表示,不改变去意大利的计划,仍然希望在美丽岛的花丛中找个罗曼蒂克的安乐窝,只是现在不再怀着不安和羞愧去过他们的幸福生活,而是要享受合法的幸福与欢乐。从在阿泰罗见到玛丽娅?爱杜亚达那天起,卡洛斯经历了种种烦扰和磨难,现在他也盼望能安顿下来,享受平静、不担惊受怕的爱情。

“就我来说,明天就想走。我渴望着安宁的日子。我甚至想懒懒散散地生活!。。但是,你说,你想什么时候走?”

玛丽娅没回答,只是她那双充满感激和爱的眼睛在欢笑。然后,她朝窗外叫罗莎,井没把被卡洛斯握住了抚摸着的手撤回来。

“等等,妈妈,我就来!给我点碎面包。。这儿有好多麻雀还没吃午饭呢。。”“不行,快来。”

她在门口出现了,穿着一身白衣裙,两颊红扑扑的,腰带上插着一朵夏末的玫瑰。玛丽娅要她走近点,到他们中间来,让她靠在自己的双膝上。玛丽娅一面给罗莎系头上松开的丝带,一面非常认真、非常激动地问她是否愿意卡洛斯同她们整天生活在一起,就住在“淘喀”。。小姑娘的双眼充满了惊讶和喜悦:“什么?永远、永远地在这儿,晚上也在这儿,整个晚上?。。把你的箱子、你的东西也拿来?”

两人轻轻说了声:“是的。”

罗莎这时跳了起来,高兴地拍着巴掌,她要卡洛斯马上去拿他的箱子,他的东西。。“听着,”玛丽娅又把她抱在膝盖上,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愿意他作为爸爸那样,整天地同我们在一起,我们都听他的话,都永远地喜欢他吗?”

罗莎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深情地望着妈妈说:“我是再喜欢他不过的了!。。”两人都亲吻了她;他们激动得双眼都湿润了。玛丽娅?爱杜亚达第一次当着罗莎的面,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卡洛斯的前额。小姑娘先是惊奇地看看她的朋友,然后又看看妈妈。她好象什么都明白了,从玛丽娅膝盖上滑下来,过来靠在卡洛斯身上,带点撒娇地说:“你愿意我只把你一个人叫爸爸吗?”

“对,就把我一个人,”说罢,他用两臂把她紧紧地抱祝就这样,他们得到了罗莎的同意——这时,她甩开大门朝外面跑去,两手捧着给麻雀吃的东西。

卡洛斯站起来,双手抱住玛丽娅的头,久久地望着她,把她的心灵都看穿了,然后兴奋地低声说:“你真是个绝代佳人!”

她轻轻地挣脱开;他这样的赞美使她不安。

“你听我说。。可我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告诉你。走,到我们的亭子里去。。你没什么事,对吗?就是有,你今天属于我。。我马上就去找你,你先带上你的香烟。”

卡洛斯走到通往花园的台阶上,停住步,四下望了望,享受一番雾濛濛天空的甜美。。他感到了生活的美好,犹如一首优美、凄切的诗篇,好象被一层轻轻扬拂的薄雾掩映着,没有光辉,也没有歌声,然而对于两颗对外部世界不感兴趣、也与之不协调的心灵来说却是美好的,两颗心在永恒的爱情的梦境里尽情欢乐,在静谧和昏暗之中一起跳动。

“要下雨了,安德烈大叔!”他从正在修剪黄洋树的老花匠身边走过时说。

安德烈大叔慌忙脱下帽子。“是啊,久旱之后,很需要下点雨!这块地够干的啦!家里各位都好吗?夫人好吗?小姑娘好吗?”

“都好,安德烈大叔,谢谢您。”

花匠祝愿他的亲人都如他一样地愉快,和犹如获得甘霖的干旱土地那样地欢乐。卡洛斯往安德烈大叔手里塞了一个金币。他真不知所措了,竟没有胆量合拢手指攥紧那枚闪闪发亮的金币。

玛丽娅来到凉亭时带来了一只檀香木的“聚宝盒”。她把盒子放在沙发上,让卡洛斯用靠垫垫上,舒舒服服地坐在一旁。她还给他点上一支烟。然后,她偎在他跟前,坐在地毯上,一副忏悔时的虔诚姿态。

“你这样可以吗?要多明古斯给你拿杯水或是白兰地来吗?。。不要?

那你就听着,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她要讲的是自己的一生经历。她曾想过给他写封长长的信,象小说那样。但是,她决定还是用整整一个上午,伏在他跟前,慢慢地叙说。

“你坐着舒服吧,是吗?”

卡洛斯在等待着,他深深地感动了。他知道,那两片可爱的嘴唇要讲出许多使他心疼的事——这些对他的自尊心也是痛苦的。但是她和盘托出她的生活,就会使他彻底占有她。他越是全面地了解她的过去,也就越感到她完全是属于他的。实际上,他也极想知道这些事,尽管会使他痛苦,会伤害他的自尊。

“好,说吧。。然后,我们再把它忘掉,永远地忘掉。但是,现在你说吧,说吧。。你到底生在哪儿?”

她生在维也纳,但是对童年她已经没有记忆,对父亲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很富有,长得十分英浚她有过一个妹妹,两岁时夭折,名叫爱罗依莎。后来,她长成了大姑娘,妈妈不愿她问起往事,常说回首往事害处之大犹如摇晃一瓶陈葡萄酒。。对于维也纳,她只隐隐约约记得那宽阔的林荫道,军人都穿白色制服,还有一栋带镜子的金黄色房子,那是个跳舞的场所。有时候,只有她和外公长时间地坐在那儿,外公是个伤感、胆怯的老人,总躲在一个角落里,给她讲着乘船的故事。以后,她们去了英国。但她只记得一个雨天,她身上裹着皮衣,坐在一个用人的腿上,从闹哄哄的大街小巷穿过,她比较清楚的记忆是从巴黎开始的。妈妈那时已经守寡,还为外公服丧。当时有个保姆,是意大利人,每天上午拿着藤圈和皮球,带她到香榭丽舍大街去玩。晚上,她常看到妈妈穿戴得很讲究,呆在挂着锦缎幔帐和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一个举止有些粗鲁的金发男子总是躺在沙发上抽烟,并且过段时间就给她带来一样玩具,称她是“冷冰冰的小姐”,因为她总是板着面孔。后来,妈妈把她送进图尔市附近的一所女修道院,因为这时虽然她能随着钢琴演唱《美丽的艾伦娜》中的圆舞曲了,但还不识字。女修道院花园有许多艳丽的紫丁香,妈妈是哭着在那儿同她分别的。肯定是为了安慰妈妈,一个胡子浓密,态度严肃的人等候在一旁,院长用颇为尊重的态度对他讲话。

开初,妈妈每个月都来看她,并在图尔住上两三天,给她带来许多礼品、玩具、糖果、绣花手绢、漂亮衣服,但是修道院规章严格不让穿。后来,她们还乘马车在图尔郊外游玩,而且总是有军官骑着马、护卫着马车,他们对妈妈以你相称。修道院的老师、院长不高兴她这样进进出出,也不喜欢妈妈的嬉笑和她丝绸衣裙的飘拂声搅乱了她们虔诚走廊的沉静。但是,同时好象又害怕她,称她为“侯爵夫人”。妈妈是管辖图尔布将军的好朋友,她还常常去看望主教。主教来女修道院时,脸上总是对玛丽娅带着特别的笑意,总要谈起“令堂大人”。后来,妈妈来图尔的次数少了。有一年,她全年在德国旅行,几乎没写来信。一天,妈妈回来了,人瘦了,而且身穿重孝,抱住她整哭了一个上午。

但是,下一次来探望时,她更显得年轻了,珠宝饰物也更多了,举止也更显得轻松,还随身带来两条猎犬,她说要去圣地和遥远的东方进行一次充满诗意的旅行。玛丽娅那时快十六岁了。由于她学习努力,为人和善、庄重,博得了院长的好感。有时,院长带着忧伤的神情看着她,抚摸着她按规定梳起的两条垂下的发辫,还常向她表示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她说:世界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孩子!有一天,一个沙维尼太太来领她去巴黎找妈妈。那女人是个破落贵族,一头白色鬈发,犹如严肃和道德的化身。

玛丽娅离开修道院时大哭了一场!要是她当时知道到了巴黎后的情景,真会哭得更厉害呢!

妈妈的家在蒙索公园,那里实际上是个赌馆——但却给人一副雅气、庄重的讲究外表。用人们都穿长丝袜,客人都是法国名门显贵,他们谈论赛马、斗牛,谈论杜依勒宫以及参议院里的演讲。然后,他们别出心裁地摆起赌博的桌子。她总是十点回到自己的房间。陪伴她的沙维尼太太和她每天清晨很早就乘一辆深色的老妇人乘坐的马车去布洛涅树林。

但是这种表面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渐渐地支撑不住了。可怜的妈妈受到一位德特勒维内先生的控制,那是个危险的男人,他既能诱惑人又非常厚颜无耻和没有头脑。家很快变成了一所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们吵闹的游乐常当她按照修道院的好习惯,清晨早起时,她发现男人们的外衣乱扔在沙发上,大理石的螺形支柱上有许多雪茄烟蒂和香槟酒的污迹。在靠里面的一个房间内还在玩巴卡拉①,可以听到筹码的响声,阳光已经射了进来。一天晚上,她已经躺下,突然听到了叫喊声和楼梯上跑过去的急促脚步声。她下了楼看到妈妈昏倒在地毯上。过了些日子,妈妈才噙着眼泪告诉她“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于是她们把家搬到了梭塞?达旦街一幢公寓的四楼。一些陌生人和行迹可疑的人开始来来往往。有留着大胡子的瓦拉几亚①人,有送假钻石的秘鲁人,还有袖子里藏着血迹斑斑匕首的罗马伯爵。。有时,在这群人中来一两位绅士——他们不脱外衣,好象出席一场小型音乐会一样。其中有位绅士是爱尔兰人,非常年轻,叫麦克?格伦。。由于没有了带绸缎衬里的体面马车,沙维尼太太离开了她们。她一个人跟着妈妈,只得麻木不仁地在这种喝酒熬夜和玩巴卡拉牌的生活中混日子。

妈妈把麦克?格伦称作“娃娃”,他真是个又淘气又快乐的孩子。他很快就恋上了玛丽娅,那是一个爱尔兰人的激情与冲动。他保证一旦他自立之后,就娶她为夫人——因为麦克?格伦尚未成年,生活仰仗于一位很喜爱他、脾气怪癖而又富有的奶奶,她住在普罗旺斯②的一处大宅院里,还在笼子里养了许多猛兽。。但是他常常鼓励玛丽娅同他一起逃走,不愿看到她生活在那些酒气熏天的瓦拉几亚人中间。他想把她带到枫丹白露,住在那栋他经常谈起的有爬藤的小别墅里,安安静静地等到他成年,那时他就可以有两千镑的收入。当然,这种境况是靠不住的,但是总比留在那种使她时时感到脸红的乌烟瘴气、粗鲁野蛮的环境中强。。这个时期,妈妈好象渐渐完全失去了理智,人也变得神经质,简直疯疯颠颠了。日益增多的困难使她心神不安,常同女仆吵闹,常喝香槟来麻醉自己。为了满足德特勒维内先生的要求,她典当了自己的珠宝,她几乎天天为他的风流生活而哭泣。终于出现了真正的麻烦:一天晚上,她们不得不勿匆忙忙地打点了一包衣服,跑到一家旅馆去过夜。更可怕的是,德特勒维内先生开始以一种吓人的眼光看着她。。“我可怜的玛丽娅!”卡洛斯低声说,一面拉住了她的双手,脸色煞白。

①巴卡拉,一种纸牌赌博。

①瓦拉几亚,为古时欧洲一小王国,现为罗马尼亚的一部分。

②法国东南部一个地区,过去是一个剩

她一动不动地呆了片刻,话都说不出来了,脸依在他的膝盖上。然后,她擦去模糊了双眼的泪水,接着说:“麦克?格伦的信都在这个盒子里。。我一直保存着这些信好证明自己的行为,如果可能的话。。每一封信他都求我去枫丹白露,称我是他的夫人。他发誓说,一旦两人到了一起,就一同去跪到他奶奶面前,求得她的宽恕。。无穷无尽的保证!他是真诚的。。你要我对你怎么说呢?一天早晨,妈妈和一群乌合之众去了巴登①,我独自留在巴黎一家旅馆里。。当时我真心惊肉跳,怕得要命,害怕德特勒维内会来。。就我孤身一人!我怕得真想买支手枪。。但是,这时麦克?格伦来了。”

玛丽娅跟他走了,平静得就象真是他的妻子,带走了所有的箱子。妈妈从巴登一回来就赶到枫丹白露。她怒气冲冲,但又痛苦地诅咒麦克?格伦,威胁说要抓住他关进马扎监狱,还要打他的耳光,然后她又嚎陶大哭。麦克?格伦就象孩子一样,边哭边抱住她亲吻。妈妈终于妥协了,把两人紧紧搂在怀里;她完全原谅了,称他们为“心肝宝贝”。她那一天是在枫丹白露过的,高兴地谈到了“巴登的欢宴”,并且打算到这个小别墅住下,同他们生活在一起,安安乐乐地度过她的晚年。。那正是五月,晚上,麦克?格伦在花园里点起了一堆火庆贺。

第一年平平静静、顺顺当当地过去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妈妈能来同他们安定地生活在一起。当她恳求妈妈时,她就会想一想说:“你说得对,再说吧!”但是以后,她就又会陷入巴黎生活的漩涡之中。一天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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