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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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亚一家-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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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受保护者之一。”

男爵夫人开心地大笑起来。伯爵则格外的严肃:他也属于地理协会,并且认为这个组织是国家的一个栋梁,相信它的文明使命。他对那种不恭不敬的态度很是讨厌。伯爵夫人和卡洛斯刚才也笑了——他们在这亲切的聚会上紧挨着坐在一起,彼此却一直十分冷淡,一本正经,现在这种冷漠突然被这共同一笑的热情,被那不由自主地遇到一起的闪闪目光驱散了。上香槟酒了,她脸上微微发红,一只脚不知怎地蹭到了卡洛斯的脚。两人又笑了笑——席间余下的时间,人们谈起了将要在普里斯剧院举办的古典音乐会,卡洛斯以一种亲切的口气,低声责怪她道:“你怎么那么蠢,提这个巴西女人干什么?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她马上坦白说是达马祖。。达马祖前来告诉她,卡洛斯对那位太太如何热心,整个整个上午地呆在那儿,每天都是在同一个时间。。总之,达马祖使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一种私通。

卡洛斯耸耸肩膀。她怎么能相信达马祖?她应该知道他惯于搬弄是非,非常愚蠢。。“我到这位太太家去确有其事。她根本不是巴西人,跟我一样,是个地道的葡萄牙人。不过,她有个女家庭教师患了气管炎,很严重,而我是她家的医生。再说是达马祖本人把我作为医生带去的!”

伯爵夫人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好象她内心感到一阵轻松,甜蜜蜜的,脸上就又闪现出了光彩。

“但是达马祖对我说,她十分漂亮!。。”是的,她是很漂亮。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医生应以仁爱为主。“总不能为了不使自己的仁爱之心不安,在进入病人的家之前要求人家开一张丑陋证书吧!”

“那她在这儿做什么?”

“等她去巴西经商的丈夫。他就快回来了。。他们是知书达礼的人,我想也很富有。。再说,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的。我也不太了解他们。我是医生探视病人。我同她只是谈谈巴黎、伦敦,说说她对葡萄牙的印象。。”伯爵夫人陶醉在这些话里,心中甜滋滋的。在他同她轻声细语时,他那温柔的目光已经把她牢牢地攫住了。她踩了一下卡洛斯的脚,就此亲热地和解了。她踩得那么用劲儿,就象她想拥抱他一样──如果当时能拥抱他的话。

这时,那位穿猩红色衣服的太太又谈起了俄国。使她吃惊的是,那个国家物价如此昂贵。到处都有危险,因为炸药太多;街上白雪皑皑,身体弱的人一定受不了。现在,卡洛斯才知道她是索查?内图的夫人。她正在谈他们的儿子,那独生子被派到驻圣彼得堡公使馆任二等秘书了。

“认识他吗,孩子?”党娜玛丽娅用扇子遮着,对着卡洛斯的耳朵问道。“是个笨蛋。。连法语都不会说!当然,倒也不比别的人更糟糕。。在国外代表我们的人里,没一点儿趣味的蠢货、傻蛋不知有多少,真让人哭笑不得。。孩子,你说不是吗?这个国家没前途了。”

“比这还要糟糕,亲爱的夫人,糟糕得很。这是个人人诅咒的国家。”

甜食吃完了。堂娜玛丽娅带着疲倦的笑容向伯爵夫人示意,那位猩红色衣着的夫人已经不吭气了,准备离去。她的椅子都挪动了。夫人们都站起身来,这时,埃戛刚刚把他从一个波兰人那儿听来的关于俄国的故事讲完,故事证实了沙皇是个蠢才。。“但是尽管如此,自由派还是颇愿意进取的!”伯爵已经站起身,还在低声说着。

只剩下了男人们;他们点起了雪茄。用人们在上咖啡。索查?内图端着一杯咖啡向卡洛斯走过来,再一次表示认识他很高兴。。“很久以前我也曾有幸认识令尊。。彼得罗,我想确切他说,是彼得罗?达?马亚先生。那时,我的政治生涯刚刚开始。。阁下的祖父好吗?”

“很好,谢谢阁下。”

“他是位非常令人尊敬的人。。令尊是。。可以这么说,被人们称为美男子。我还荣幸地认识了令堂。。”他突然打住了,很是尴尬,把咖啡举到嘴边。接着他慢慢转过身去听埃戛在讲什么。那一位正在一旁与勾瓦林纽谈论女人,说的是他上午遇见的俄国使团的那位女秘书,今天上午他看到伯爵在加列亚里斯广场同她说话。埃戛觉得她迷人极了,身材小巧、丰满又有线条,两只大大的发绿的蓝眼睛。。伯爵也喜欢她,他特别称赞了她聪慧有教养。而埃戛认为这反而有损于她的形象,因为女人的职责首先是要漂亮,其次要愚笨。。伯爵连忙强调说,他也不喜欢有文化修养的女人,是的,女人的位置自然要在摇篮边,而非图书馆。。“不过,一位贵妇人能够谈一些文雅的事情,谈谈一本杂志上的文章。。那也是令人愉快的。譬如,什么时候出了一本书。。当然,我不是指要谈论一个象吉佐或是象茹里斯?西蒙①那样的人物。。而是,比方说,象费依叶那样的,象。。总之,一位贵妇人应该有才智。你说呢,内图?”

①茹?西蒙(18l4— 1896),法国哲学家及政治家,曾于1876至1877任法国总理。

内图严肃地低声说:

“一位贵妇人,尤其当她是青春年华,是应该有些才能的。。”埃戛激烈地反对。一个女人要是有才能,特别是文学才能,能谈些梯也尔②先生或是左拉先生的事儿,那可是个怪物,是个在马戏团才有的怪现象,就如玩吊环那样,女人应该有两种才能:饭菜做得可口以及温柔、体贴。

“索查?内图先生,您一定知道蒲鲁东说过的话吧?”

“原话记不起来了,但是。。”

“不论怎么说,您对蒲鲁东很熟悉吧?”

另一位非常冷淡,显然不喜欢这样的提问。他轻声说,蒲鲁东是位很有名望的作家。

但是,埃戛不怀好意地还要问:

“您显然同我们大家一样,看过蒲鲁东写的那些关于爱情的名篇了?”

内图先生满脸通红,把杯子放到桌上。他想好好地挖苦一下,教训教训这个有文化而又放肆的年轻人。

“我不知道,”他带着一副非常高傲的微笑说,“这位哲学家还写过这些粗俗的题材!”

埃戛把两臂往上一挥,十分失望他说:

“哦,索查?内图先生!这么说,您作为一家之长,认为爱情是粗俗的题材了?”

内图先生板起了面孔。他以一个受人敬重的身居要职的显贵身份,非常直截了当,非常高傲地说:“埃夏先生,我一向对于不同的见解,从不与之争论,也不攻击,即使这些见解荒诞不经。这是本人的一定之规。。”他几乎把背朝向了埃戛,转过来同卡洛斯谈话,询问卡洛斯此次是否要在葡萄牙久祝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些不自然。接着两人又谈起了旅行,一面把雪茄抽完。内图先生对于因公务缠身不能去欧洲转转,很感遗憾。那本是他孩提时代的理想。但是,现在公务多得他动弹不得,就连巴达霍斯①这样近,也没去过。。“巴黎和伦敦,阁下更喜欢哪儿?”

卡洛斯确实答不上,也难以比较。。两个城市如此不同,两种文明又如此各具特色。。“在伦敦,”这位内阁成员指出。“到处都是煤烟。。”是的,卡洛斯微笑着说,煤烟相当大,特别是天冷生火炉以后。。索查?内图先生低声说:“那里恐怕总是很冷的。。那样靠北的气候嘛!。。”他闭上眼,吸了几口雪茄,然后,作出一个尖锐,深刻的评论:“那是个讲求实际的民族,地地道道的讲求实际的民族。”

“是的,相当讲求实际。”卡洛斯茫然他说着,往客厅挪了一步,那里传来了男爵夫人轻快而有节奏的笑声。

“请告诉我另一件事。”索查?内图先生兴奋地、怀着一种求知的好奇②梯也尔(1797— 1877),镇压巴黎公社的刽子手,1871─1873任法国总统。

①巴达霍斯是与葡萄牙交界的一个西班牙城市。

心说,“在英国,你见到象咱们这里一样的高尚的文学,写连载小说的作家和一流的诗人吗?”

卡洛斯把烟蒂扔进了烟灰缸,不客气地回答说:“不,没有这些。”

“我看也是,”索查?内图低声说。“全是做生意的人。”

他们走进客厅。惹得男爵夫人大笑的是埃戛,他正坐在她的对面,又一次谈起了塞洛利库,说到塞洛利库的一次晚会,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当官儿们的笑话,还谈到了一个小修道院的院长杀死了人之后竟能站在钢琴旁唱起动人的法多民歌。那位穿猩红衣服的太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两手放在膝盖上,惊讶地看着埃戛,那神态如同看小丑表演惊险动作一般。堂娜玛丽娅坐在桌旁,一脸倦容,正在翻阅一本画报。当她看到卡洛斯进来了用目光寻找伯爵夫人,就把他叫了过去,悄没声地对他说,伯爵夫人到里面去看她的小儿子查理了。。“嗯,”卡洛斯在她身旁坐下问道。“他怎么啦,那个可爱的孩子?”

“听说今天感冒了,有点儿无精打采。。”“堂娜玛丽娅夫人,您今天给我的感觉,也是有点儿无精打采。”

“是气候的关系。我这个年龄的人,精神好坏完全由气候在左右。。你这个年龄是受着别的东西在支配,喂,科恩夫人也来了吗?”

“来了,”卡洛斯说,“但不是‘也’。这个‘也’字就意味着两人商量过。。科恩夫人和埃戛两人确实是碰巧一道来的。。再说,这是个过时的故事了,就象海伦和帕里斯的爱情①一样。”

这则,伯爵夫人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微微发红,手中拿了一把打开的黑色大扇子。她连坐都没坐,一开口就对着索查?内图夫人抱怨说查理好象还不见好。。烧得很高,很烦躁。。她真担心是麻疹。接着她迅速转过身来微笑着对卡洛斯说:“真不好意思。。要是卡洛斯?达?马亚先生能不怕麻烦去看看他。。的确,这很不礼貌,刚吃过饭就请你去看个病人。。”“好,伯爵夫人!”他大声应着,立即站起身来。

他跟在她后面走去。小客厅的一侧,伯爵和索查?内图先生正靠在一张沙发上抽烟聊天。

“我带卡洛斯?达?马亚先生去看看小家伙。。”伯爵从沙发上欠了欠身子,但并没听明白,她已经走了过去。卡洛斯默默地跟在她那长长的黑丝绸的裙裾后面,穿过了台球宝,室内空无一人,但点着煤气灯,还挂了四张勾瓦林纽家的夫人们的画像,沾满了灰尘,画像中的夫人们个个面目忧伤。在一道厚厚的绿门帘后面是间办公室,室内有张古式长沙发,一只装有几本书的玻璃柜,还有一张办公桌,上面有盏台灯,灯罩的花边呈玫瑰色。就在那儿,她猛然停住步,用双臂搂住卡洛斯的脖颈,嘴贴到他的双唇上,贪婪地、长时间地亲吻着,最后又变成了窒息般的抽泣。。他感到那整个美丽的躯体一阵颤抖,然后,就无力地从他的双臂滑到他的双膝上。

“明天,在姑姑家,十一点。”当她说得出话来时,这样轻声说。

“好。”

①希腊神话中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爱上并拐走了斯巴达王墨涅拉俄斯的妻子海伦,引起了特洛伊战争。

离开他的身体之后,伯爵夫人用双手把眼睛蒙了片刻,待那股使她脸色发白的眩晕无力恢复过来。之后,她带着倦怠的微笑说:“看我有多傻。。走,去看查理去。”

孩子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查理正睡在一张小铁床上,和保姆的大床紧挨着。他睡得很安稳,很香甜,一只小胳膊垂在床的一侧,漂亮的黄色鬈发摊在枕头上,如同天使的光环。卡洛斯只是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脉搏。苏格兰保姆拿过一盏灯放到柜台上,文静地笑着说:“小少爷最近几天特别好。。”他们往大厅走回去。进台球室之前,在办公室里,伯爵夫人一只手扶在门帘上,又向卡洛斯送来了她那无法满足的双唇。他接受了那迅速的一吻。

穿过前厅时,索查?内图和伯爵仍然在专心地严肃交谈。她对丈夫说:“孩子睡了。。卡洛斯?达?马亚先生认为不要紧。”

勾瓦林纽伯爵亲切地拍拍卡洛斯的肩膀。在进入灯火通明的客厅之前,她站在那儿说了会儿话,为了借着这昏暗的灯光使自己慢慢地镇静下来。后来,因为谈到了健康保健,卡洛斯邀请索查?内图先生去打一盘台球。但是内图先生打从离开科英布拉,也就是离开大学之后,就再没拿过台球杆。他正要去叫埃戛,从普里斯来的黛莱斯?加玛走了过来。紧跟在他后面,走进来了斯坦因布罗肯伯爵。于是,这天晚上余下的时间,就在大厅里钢琴旁消磨了。那位公使唱了几首芬兰歌曲。黛莱斯?加玛演奏了法多民歌。

卡洛斯和埃戛是最后离开的,走前喝了白兰地加苏打水,伯爵夫人象最能喝酒的英国女人那样,也和他们共饮。走到楼下天井处,卡洛斯一面系钮扣,一边把那个在他的嘴边转了一个晚上的问题提了出来。

“喂,埃戛,那个人是谁,就是想知道英国是否也有文学的那位索查?内图?”

埃戛惊讶地看看他:

“你没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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