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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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花园-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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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给我看种籽吗?”玛丽说。

她但愿自己讲话能像他那样。他说得快速而容易。听起来好像他喜欢她,根本不担心她会不喜欢他,尽管他只是个平常的旷野男孩,穿着补丁衣服,脸面可笑,头粗糙棕红。

“我们坐到这根圆头上看花籽。”她说。

他们坐下,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粗笨的小牛皮纸口袋。他解开绳子,里面是许多个整齐些的小袋子,每个上面有一个花的图形。

“有很多木犀花和罂粟花,”他说,“木犀花是能长的东西里最香的,随便你撒到哪里它都会长,就像罂粟也能长。只要你对它们吹声口哨,它们就能开花,它们好看极了。”

他停下来,很快掉头,他罂粟样深红的脸一亮。

“叫我们的知更鸟在哪里?”他说。

短啼来自冬青丛,猩红的浆果鲜亮,玛丽以为她知道那是谁。

“它真的在叫我们?”她问。

“哎是,”迪肯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它在叫它的哪个朋友。等于在说‘我在这儿。看着我。我想聊聊。’它在灌木丛里。它是谁?”

“它是季元本的,可是我想它认识一点儿我。”玛丽回答。

“哎是,它认识你,”迪肯又低声说,“而且它喜欢你。它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它马上会告诉我你的一切。”

它靠近那丛灌木,动作缓慢,如同玛丽早先注意到那样,然后它发出一声,几乎像知更鸟自己的啭音。知更鸟注意地听了几秒钟,然后应对,犹如它在回答一个问题。

“哎是,它是你的朋友。”迪肯轻声暗笑。

“你觉得它是?”玛丽急切地叫。她真的很想知道。“你觉得它真的喜欢我?”

“它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靠近你,”迪肯回答,“鸟儿是挑人的,知更鸟蔑视一个人的时候会比人类更厉害。瞧,它在讨好你。‘你没看见一个家伙吗?’他在说。”

看来这一定是真的。它一边在灌木丛上跳着,一边这样那样侧身走,啭鸣着,歪着头,

“你明白鸟说的一切吗?”玛丽说。

迪肯的笑在脸上铺开来,直到他只剩下一张宽宽的、弯弯的红嘴,他揉揉他粗糙的脑袋。

“我想我知道,他们觉得我知道,”他说,“我在旷野上和它们待了这么久了。我见过它们破壳出来,长毛,学飞,开始唱歌,直到我觉得自己也成了它们中的一个。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没准儿就是只鸟,要不狐狸、兔子,要不松鼠,甚至一只甲壳虫,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笑起来,回到圆木上,重新开始说花籽。他告诉她它们开花时是什么样的,告诉她怎么栽种它们,照看它们,怎么给它们喂肥、浇水。

“你瞧,”他突然说,“我能自己为你种上这些花。花园在哪里?”

玛丽纤细的双手在大腿上紧攥成一团。她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整整一分钟她什么也没说。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她觉得倒霉。她觉得自己脸变红了又变白。

“你有一点儿花园,对吧?”迪肯说。

她的确变红了又变白。迪肯看着她这么变,她仍然不发一言,他开始困惑了。

“他们不肯给你一点儿?”他问,“你还没有得到吗?”

她把手握得更紧,眼睛转向他。

“我一点不懂男生,”她慢慢地说,“你能保守一个秘密吗,要是我告诉你?这是一个大秘密。要是有人发现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相信我会死的!”最后一句她说得十分凶狠。

迪肯更加困惑,用手再次揉着整个粗糙的脑袋,不过他脾气颇好地回答。

“我一直保守着秘密,”他说,“要是我不能对其他兄弟保守秘密,狐狸幼崽的秘密,鸟的巢,野生动物的洞,旷野上的安全就等于零了。哎是,我能保守秘密。”

玛丽小姐没想要这样,可是她确实伸出手抓紧他的袖子。

“我偷了一个花园,”她说得很快,“它不是我的。它不是任何人的。没有人要它,没有人在乎它,甚至没有人进去过。也许里面的一切都已经死了。我不知道。”

她渐渐觉得发热,觉得心里和曾几何时一样乖戾。

“我不管,我不管!没人能把它从我这儿夺走,我在乎它,它们不。它们让它死,任它自己锁起来。”她满腔怒火地说完,双手甩到脸上,放声大哭——可怜的小玛丽小姐。

迪肯好奇的蓝眼睛变得越来越圆。

“啊——啊——啊!”他说,慢慢拖出一声惊叹,表示既是惊奇也是同情。

“我无事可做,”玛丽说,“我一无所有。我自己发现了它,我自己进到它里面。我只不过就像那只知更鸟,他们不会把花园从知更鸟那里夺走。”

“它在哪里?”迪肯放低声音说。

玛丽小姐立刻从圆木上站起来。她知道自己又感到乖戾,而且顽固不化,她毫不在乎。她傲慢,印度做派,同时愤怒而悲伤。

“跟我来,我给你看。”她说。

她领他绕着月桂小径,到常春藤浓密的走道。迪肯跟随着她,脸上一副近乎怜悯的奇怪表情。他觉得自己被领去看一只陌生鸟儿的巢,必须动作轻柔。当她向墙踏步,抬起垂拂的常春藤,他惊得一动。那里有一道门,玛丽慢慢推开,他们一起进入,然后玛丽站起来,挑衅地挥舞着手。

“就是这儿。”她说,“它是一个秘密花园,我是世界上惟一想让它活着的人。”

迪肯对着它一次次环顾,又一次次环顾。

“啊!”他几乎是耳语,“这是个奇怪又漂亮的地方!好像是一个人在做梦。”

……



第十一章 米瑟原画眉鸟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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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三分钟,他站着环顾四周,玛丽观察着他,接着他迈步柔和地走动,甚而比玛丽自己初次惊觉自己置身于四墙之内时还要轻巧。他的眼睛好似正摄入一切——灰色的树上爬满灰色的匍匐植物,从树枝上挂下,墙上和草丛里缠结,常绿植物搭成凉亭,里面有石凳,高脚石花瓶高高地站着。

“我从没想到我能看到这个地方。”终于他耳语般说。

“你以前知道它?”玛丽问。

她说得大声,他对她作个手势。

“我们说话必须低声,”他说,“不然有人会听见我们,怀疑这里发生了什么。”

“哦!我忘了!”玛丽说,感到害怕,手猛地掩住了嘴。“你以前知道这个花园?”她回过神来以后再次问。迪肯点头。

“玛莎告诉我有个花园从来没人进去过,”他回答,“我们常常好奇地想它是什么样儿?”

他停下来环顾着他周围那些可爱的灰色缠结,他的圆眼睛看上去异样地快乐。

“啊!春来的时候这里会有很多巢,”他说,“这里该是英格兰最安全的搭巢的地方。从来没人走近,这些缠结、树木、玫瑰里面都能搭巢。我奇怪怎么全旷野的鸟没到这里来搭巢。”

玛丽小姐不知不觉又把双手放到他的胳膊上。

“这些会是玫瑰吗?”她低语,“你认得吗?我原来想也许它们都是死的。”

“啊!不!它们不是——不是全部!”他回答,“看这儿!”

他挪步到最近的一棵树——一棵很老很老的树,树皮上长满灰色的地衣,但是高举着一帘纠缠的花枝和枝条。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厚实的刀,打开其中一把刀片。

“这里很多死树应该割掉,”他说,“这里有很多老树,不过它去年长出些新的。这,这里有点新的,”他摸着一个尖芽,不是干硬的灰色而是绿中带褐。玛丽她热切而虔诚地摸了摸它。

“那个?”她说,“那个活得非常好吗?”

迪肯弯起他微笑的嘴。

“它跟你和我一样灵,”他说,玛丽回答记得玛莎告诉过她“灵”是说“活着”或者“活泼”。

“我情愿它是灵的!”她低声呼喊,“我希望它们都是灵的!我们到全花园数数有多少个是灵的。”

她带着热情气喘吁吁地说,迪肯和她一样热情。他们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一丛灌木到另一丛灌木。迪肯手上拿着他的刀,对她展示各种东西,她觉得他了不起。

“它们长疯了,”他说,“但是强壮的在这上面长繁旺了。较弱的都死光了,但是别的一直长、长、长,蔓延、蔓延,直到变成一个奇观。看那儿!”他拉下一根灰色、模样干枯的粗枝,“人会以为这是死木头,但是我不相信它死——到根儿了。我来割低来看。”

他跪下用刀割穿貌无生气的枝条,离地面不远。

“那儿!”他欣喜若狂地说,“我告诉过你。木头里还有绿色。瞧瞧它。”

他还没说,玛丽已经跪下,用尽力气凝视着。

“看着像那样发绿含汁的,就是灵的。”他解释,“心子干了,容易折断,像这根我割下来的,就完了。这里有丛大根,既然这儿冒出一蓬活芽,如果把枯枝割了,周围的土松了,有人照顾,会是——”他停下来,抬脸看着头顶攀缘着、垂挂着的蓬蓬枝条——“这儿会是喷泉似的玫瑰花,今年夏天。”

他们从这灌木到那灌木,这树到那棵树。他很有劲,用刀灵巧,知道怎么割去枯死的植物,能认出一根没有希望的主干或小枝里面还有绿色生命。半小时过去,玛丽以为她也能辨认了,他割断一根无生气的枝条,她一眼抓住极浅的湿绿,便会憋着气欢快地叫起来。铁锹、锄头、叉子很有用。他向她演示,当他用铁锹在根周围挖土、拌土让空气进去,她可以怎么用叉子。

他们选了嫁接在树干的玫瑰里面最大的一株,在周围勤奋地干着,突然他看到什么,发出一声惊奇的感叹。

“怎么!”他指着几米外的草喊,“那里是谁做的?”

那是玛丽自己围绕着灰绿点点的一处小小打扫。

“我做的。”玛丽说。

“怎么,我本以为你完全不懂园艺。”他惊呼。

“我不懂,”她回答,“可是它们那么小,草那么浓密实足,它们看着像没有地方呼吸。所以我给它们弄出块地方。我连它们是什么都不知道。”

约克郡过去跪在它们旁边,露出宽宽的微笑。

“你是对的,”他说,“真正的园丁也就能告诉你这么多。现在它们会像杰克的魔豆①一样长。它们是番红花和雪花莲,那里有棵水仙,”他转向另一条小径,“这里是旱水仙。啊!它们会是一景。”

他从一处清出的空地跑到另一处。

“对这么小个女娃来说,你干了很多。”他说,查看着她。

“我在长胖,”玛丽说,“我在长结实。以前我总觉得累。挖地的时候我根本不觉得累。我喜欢闻翻开的土的味道。”

“这对你特别有好处,”他说,智慧地点点头,“没有什么像干净的好土那么好闻,除了雨水落到正长着的新鲜植物上头。下雨天我出去过很多回,我躺在灌木丛下,听着落在石楠上柔和的沙沙声,我就闻啊,闻。末了,我的鼻子抖得像兔子一样,妈妈说。”

“你从不着凉吗?”玛丽询问,如见奇迹般盯着他。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玩的男生,或者说这么好。

“我不会,”他咧嘴笑着说,“我从生下来从没着凉。我没被养得那么精细。我和兔子一样,不管天气地在旷野上追来追去。妈妈说我吸了十二年的新鲜空气,习惯了吸冷气。我结实得像带白刺的圆头飞棍。”

他一直不停在干活,他一直在说话,玛丽跟着他,用她的叉子、泥刀帮助他。

“这里有很多活儿可干!”他一时说,非常欢欣鼓舞地四处望。

“你能再来帮我干吗?”玛丽企求,“我肯定也能帮上忙。我能挖,拔出杂草,做你让我做的任何事。哦!来吧,迪肯!”

“要是你想,我天天来,风雨无阻。”他坚决地回答,“这是我玩过的最好玩的——关在这里唤醒一个花园。”

“要是你来,”玛丽说,“要是你能帮我把它活过来我会——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办,”她无力地说完。这样一个男孩儿,你能为他做什么呢?

“我来告诉你你能做什么,”迪肯带着快乐的微笑说,“你能长胖,能像年轻狐狸一样爱饿,能学会怎么和我一样同知更鸟说话。啊!我们会有很多乐子。”

他开始四处走,仰视树,看着墙和灌木丛,表情若有所思。

“要是我的话,我不想把它造成一个花匠式的花园,一切都修剪过,一丝不乱,你觉得呢?”他说,“这样更好看,东西野长,摇荡着,相互缠结到一起。”

“我们不要把它弄整齐,”玛丽紧张地说,“整齐了就不像一个秘密花园了。”

迪肯站在那里揉锈红色的头,样子很迷惑。“这肯定是个秘密花园,”他说,“但是,看来除了知更鸟,还有别的人,在上锁之后的十年里来过。”

“可是门锁着的,钥匙埋了起来,”玛丽说,“没人能进来。”

“是这样,”他回答,“这地方奇怪。我看着像有人四处干过点修剪,在这十年里头。”

“可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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