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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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界-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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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双手立刻被手铐铐住,锁在扶手上。他觉得很不舒服,试图活动一下手腕,结果只是令腕关节被磨得痛起来,他放弃了这种努力。
  
《风月无界》第十四章(10)
他身后的男人这时站到他的眼前。这是个身材瘦高的家伙,戴一顶蓝色毛线帽,鼻子大得出奇,婴儿一样鲜红的嘴唇下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两撇小胡子。各奇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他全神贯注地瞅了他一会儿,不禁点点头。
  “想起来了?”拎枪的家伙问。他一口浓重的外国腔。
  一个星期前,各奇在酒吧里遇上的就是这人。那天他独自在一张桌子边上吃一份辣熏鱼配细长条面包。他叫露着大腿的小妞再给他来杯啤酒,一抬头发现一个有两撇小胡子的陌生男人坐在角落里盯着他看。各奇失去了对辣熏鱼的兴趣,用纸巾抹抹嘴,突然站起来一个箭步向门口蹿去。他率先冲到街对面,回头看见小胡子刚要过马路。他转身朝一家百货公司前的广场跑去。正是下班时间,那里的人流相对较多,他一头扎进一群人中间,然后飞快脱下外套。他超过他们,跑进了一家卖运动衣的店铺。他给了售货小姐三千里拉,立刻被允许使用试衣间后边的电话……
  看来他们早盯上他了,在寻找下手的机会。本星期的前几天他身边始终有两名高级警察,昨天夜里一名警察患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余下的时间里他身边只有卡维尔。换班的人应该在早上九点钟到达,现在显然还早。可他们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愿意选择无痛苦地死去,请成全我。”小胡子听见各奇这样对他说。
  7
  天要黑了,我从图书馆出来,晕乎乎地搭上公车,又稀里糊涂地下了车。我蹒跚着往家走,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各奇死去的样子:他的眉心正中一枪,他安详地闭着双眼,嘴角挂一抹解脱的笑容。死后他的一只手被砍下来,这是黑手党对叛徒的惩戒——死无全尸。
  有媒体指出各奇在一九八七年那场审判中所扮演的角色。文章中写道:“老天,难道这桩骇人听闻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谁出卖了各奇?还有类似各奇的人谁来保护?”
  警方发言人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案,他们将全力侦破,但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时过境迁,对于国家来说,“悔过者”们似乎不存在了。那个叫卡维尔的警察由于脑干重度受损,除了记得一名漂亮的红衣女子,对其他事情一概忘了。
  我的头昏沉沉的。我一直以为那次欧洲之行足以评判我在他内心的位置,非常值得炫耀,他甚至说他期待我们同游的机会很久了。他对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终于到家了。步行了那么远的路,我已筋疲力尽。爬上二楼,经过马可的书房,发现门没关严,有一丝光亮透射出来。我脑子里的各种念头纠结成一团,想都没想伸手便推开门。
  一个男人背对着我正在书柜里找东西,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间农舍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景象。
  “你在干什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傻傻地问。
  男人转过身来,是马可。“难道你要报警吗?”他一脸惊恐的样子。“哦,求求你,美丽的小姐,我还什么值钱的也没找到呢!”
  “继续找吧。哦,顺便说一句,如果你能打开那只大保险柜我肯定你大有收获,我也很想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关上门朝卧室走去。
  说实话,我早就对墙角那个敦敦实实的铁家伙感兴趣。它有半人多高,双层密码盘,按键式的,最高可自定位十个号码。每次马可开启它,总有意无意地用身子遮挡我的视线。我对这个动作不满意至极,多次抱怨,他始终一付充耳不闻的样子。
  我走进卧室,随手将皮包甩出去,扑倒在床上。
  “谁招惹你了吗?”马可尾随进来。“贝萝说你从中午就出去了,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记得下次带上我。”他亲切地、策略地提醒我。
  我用耳朵仔细分辨他的声音,没异样,显然他没掌握我的确切踪迹。
  脑子里再一次冒出那篇新闻报道:
  “……Trevi( 三岔路 ),很有意义的农舍名字,不是吗?它和罗马的许愿喷池有着同一个意思,悔过者就住在这间叫三岔路的房子里。他本来应该得到像意大利金库一样的秘密保护,他还可以选择安安全全地住在高墙内。尽管之前他已经成功地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掉过了,但当他出现在名称很美的Trevi,结果却像白痴一样遭了暗算……几个月过去了,至今没人能给我们一个交代。但这不是令我们忽略他们的理由,还有像各奇一样的人,谁来顾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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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界》第十四章(11)
对于卡兰德拉家族,马可带我领略了险峻的山峦,却避过了阴暗的峡谷。搬进这栋大宅,成为他需要的女人,有一个前提:除非他愿意,否则我无权过问他个人生活以外的任何事务。在这一点上,我永远不要奢望平等!
  我抬起头,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心里掠过一丝恐惧。“马可,”我轻声问,“生活中是不是藏着很多黑暗?”
  “不错。”他在床边坐下,眼睛顺着我的视线扫向外面,“不过,生活总教会我们一些东西。”
  我想是的,生活让我失去我爱的人,让我知道死亡就在身边。
  
《风月无界》第十五章(1)
1
  沿着皮件店走到街尽头,有一幢红砖红瓦的楼,它的一、二层分别是小超市和食品店。老板是个绿眼睛的年轻人。有一天,这个漂亮的男人到我这来想给妹妹买件生日礼物,他把店铺转了个够,最后对我说:“依你的感觉帮我选吧,我都看花眼了。”
  我们就这么认识了。他一报出名字我立刻笑起来。“Mari——a?像个女人,怪怪的。”
  “不,是Marian。后边的字母是‘N’不是‘Y’。你念错了。”马利安认真地纠正我。
  “噢,你可是头一个纠正我意大利语的人。”我颇有点不服气。“在学校时,老师评价我的发音像教科书录音一样标准,难道你没听出来?”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你说第一句话我就听出来了。真的很好听,纯正而富有音乐感,比我这个南部人的口音棒多了。”
  如此称赞我的他不是第一人。初识费里尼,我一说话,他立刻被蒙住了,他说我的发音简直比他公司南部来的同事还要标准。虽然在打嘟噜的大舌音R上我常找不到感觉,除此之外我的意大利语无可挑剔。
  意大利的文化差异存在于各个小镇,大到元音的发音,小到服装式样和烹饪。虽然电视、汽车拉力赛、足球比赛为意大利语言的统一化起了很大作用,但很多老一辈人仍只会说当地的方言。可我却常被人们误以为是在意大利长大的,因为我讲一口高贵的图斯坎尼方言,这就是今天的意大利标准语言。老天,我一个穷学生,在罗马学习的两年里接触的净是社会底层人士,像快餐店的跑堂,管道修理工,专售打折商品的杂货店店员,以及来自世界各地操着南腔北调意大利语的留学生。可我怎么就讲出了纯正而富有音乐感的意大利语呢?我可是纯种中国货啊!
  马利安看见我洋洋自得,不禁会心一笑。他就像一个超然的观众,即使比赛是在孩子们之间进行,他也能从中得到乐趣。我欣赏他那份宽容,特别是他那双迷人的翡翠绿的眼球,这在意大利绝对属于稀有品种。
  其实关于意大利男人,只要看看他们的足球队就知道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帅哥同时在一块草地上玩命。一九九四年世界杯,倒在点球之下的蓝衣军团和罗伯特?巴乔那地中海一样忧郁的眼神令我泪流满面。第二天我接到罗马女同学的电话,她哭得喉咙都哑了。“艾维,没了意大利队的足球还叫什么足球?没了意大利男人的球场还有什么吸引力?”我揩着红鼻头说:“没错,这是全世界女球迷的悲哀!”
  那天马利安进门时,他的中国老婆就跟在身边,是个瘦小的浙江妹子,眯眯眼,塌鼻梁,两片脸蛋红彤彤跟开水烫秃噜皮似的,像具木偶娃娃。
  我开玩笑地问马太太嫁给一个外国人有何感受,她立即反问,“你那个男人难道不是吗?你还问我!”
  我笑了。我们带着各自的神情互相注视了一会儿,她的样子看起来像要跟我争个高下。她的面相有点凶,让我想起阿芬。
  “马可有一点点中国血统,不过外形上看不出罢了。”
  “要是让你嫁个百分之百的鬼佬呢?”她追问。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说,脑子里闪过费里尼的影子。“再说我也没机会了。”
  一出店门,马太太就提醒她丈夫,“你没希望了,艾维说她不会嫁给一个百分之百的鬼佬。”
  女人真是这世上最敏感最小气的动物物种,仅仅一面,马太太就将我定位在她情敌的位置上了。
  马利安成了我店里的“常客”。他串门从不空手,总带着冰激凌和饮料,走时顺手买个小包或钥匙链。他就像一个十足的绅士,常令我产生错觉,好像费里尼回来了。
  “欢迎你来玩,”有一次我正式通知他,“但别在我这儿消费。我怕你摸清了门路,成为竞争对手。”
  “你提了个聪明的问题。”他说,对我的戒备颇为欣赏。“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中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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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界》第十五章(2)
“难道你认识很多中国人?”
  “哦,”马利安挠挠头,“我想你不会见过她们,全是那间地下制衣厂的女孩,我太太过去在那儿做工。”
  然而,他独独选中了她。他从小酷爱中国功夫和中国文化,常年坚持习武,雷打不动。后来他辞去辛苦的摄影师职务,从母亲手里接下店铺,仅仅是为了保证自己有充足而固定的习武时间。可以说他对婚姻的选择是因爱好而起。第一次跟太太在快餐店相遇,他有一种很激动的感觉,那是她和几个工友首次进餐厅,因为不会讲意大利文,比划半天也说不清,急得服务生几乎跳起来。他当时一下子就被她羞怯的模样吸引住了,也许那一刻他就喜欢上了她。这不奇怪,在判断爱情和同情之间的区别时,男人经常是傻子。不过那之后,倒完全是马利安主动的,后来他想她可能正希望如此。所以,他一直不能跟任何人谈起他的这次失误,尽管夫妻之间存在着诸多问题。
  “别难为自己,感情的事一向很难说。”我安慰他,还翻出一张跟雅惠在舞会上的合影照片。“看张美女图心情就好了。喏,你说谁更漂亮一些?”
  “噢,上帝呀,简直太漂亮了,随便谁给我做女朋友都合格。”他拿着照片爱不释手,最后充满遗憾地咧咧嘴,“可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让我认识?亏我一直把太太当成美女。”
  马利安的语言天赋令人吃惊,他的中文除了词汇量欠缺,发音标准极了,像我的意大利语那样棒。他说这全是被逼的,太太从浙江青田偷渡过来后在地下工厂打了一年多的黑工,因为缺乏语言环境,连字母都没认全,即使恋爱阶段他们也常靠手势和眼神来交流。结婚一年后的今天,他的中文水平突飞猛进,太太的意大利文仍不怎么着。半年前,太太的姐姐和表妹也相继偷渡出来,一天到晚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讲他听不懂的家乡话,要不就是变着法儿地算计他,无论怎样他都不能令她们满意。有一次谈到这些问题时,马利安肯定地对我说:“我就是这么跟她们说的,我对她们的无知和无礼快要忍无可忍了。”
  2
  这天一早,我就心神不宁,又紧张又企盼。在马可的应允下,我和他的一个伙伴——准确地说是市政委员莱纳尔的太太成了朋友。两个星期前,马可邀请他们全家乘坐他的私人游艇横穿海湾游览了萨萨里西部的内图诺岩洞,我们在甲板上钓鱼,烧烤,玩得很尽兴。自那以后我和萨娜相约着去看过音乐会,但我们很低调,尽可能地避人耳目。
  今天我们要去风景秀丽的佛尔特村,她希望我在那儿为她画一幅人体肖像。生过两个儿子之后她的体形已不那么轻盈,莱纳尔现在又想要一个女儿,她希望我抓住她身体上最后的青春,哪怕表现得炫耀一些,放荡一些。我预收了她一百万里拉的定金,我至少要在户外写生六到十次,再在我的工作室消耗十数个小时才能完成。看在她丈夫和马可的特殊关系上,我这幅画只打算出售两百万。马可提出买单,但我认为这是对我劳动价值的贬抑,如果他坚持己见,我将选择放弃创作。
  “好的,卓越的艺术家,就照你说的办吧。”最后他让步了。
  市政委员莱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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