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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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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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们还没到家门,离周宅还有一座桥之际,前头的魏氏她们却被人拦住了,隐约听得有人在前面慌里慌张地讲道:“老夫人…。走水了……闹起来了……”
    文箐听得心惊肉跳,紧张得掌心直冒汗,脑子里只一个词不停地回放:“走水,走水……”

正文 正文204 报应

   文箐记得下午与周德全说到帐本一事,自己要趁人不注意,去给帐房一把火,他还反对来着。怎么现在却又突然来人说“走水”了?
    她当时起过这念头,彼时不觉甚么,眼下听到真有“走水”,那是格外胆战心惊,生怕连累了周德全,以至于双腿发沉,都迈不开步子了。嘉禾扶着她,只感觉小姐似乎脚步放慢,以为她是脚痛难忍,觉察到后,不声不响地弯腰伏背。文箐也没多说话,其实是那时候顾不上了,于是真让她背了起来。周珑与关氏扶着方太姨娘,见状,也停下步来,回过头来瞧着她,紧张地问道:“箐儿,脚痛了?”
    文箐轻声“嗯”了一句,她在嘉禾背上,居高而下,格外紧张地看到前面李氏与邓氏皆围着一个婆子,那婆子在兴奋地指指点点说着甚么。
    瞧这情形,不是家里走水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大管家没这么做。
    文箐松口气,身子又软下来——方才真正是吓死自己了。
    待走到魏氏身边,正好听到李氏道一句:“报应!活该!烧得好!”
    她说得稍有些大声,而且也难掩其眉飞色舞之态,任谁都能瞧出来她这是“黄鹤楼上看翻船——幸灾乐祸”。于是魏氏重重地咳了一声,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李氏这才醒过神来,敛了笑,低了头。刘太姨娘便小声训了句:“张狂!”
    婆子旁边还有几个妇人带了小女孩,瞧那情形,看来是一家人。
    彭氏向那几个妇人解释道:“我们还真不晓得。早知,必往你们那条街走了。唉呀,这会子,只能赶着回去瞧瞧可烧得厉害了……”
    那婆子由妇人扶着,满脸都是劫后余生之态,夸张地道:“唉呀呀,幸而是没烧到我们家啊。方才就是让家里人都操了桶,就怕烧到我们房上来,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出来。今日我且多走走,多走走……”
    她一扭头,就见到了高高在上的文箐,在灯光下,只瞧到一张十分精致的脸,正歪在下人的背上,眼睛如黑珍珠一般盯着自己,便讶声道:“哟,这是贵宅哪位小姐啊?这是……”
    文箐被人点名,便赶紧由嘉禾背上下来,曲身行礼,却是不知如何称呼对方。彭氏在一旁赶紧说得一句:“这是我家侄女,行四。箐儿,这是许家大伯母。”
    文箐赶紧问候对方,其实,她根本不清楚这是哪个,只是为了周家面子,是半点不好在外人面前失礼的,做足了这套客气。
    许氏忙侧身闪,道:“唉呀呀,可不敢当啦。这是新归家的那位小姐吧,可是机灵啊,这夜里,灯光一照,真个跟仙女似的……”这话说得旁边的嘉禾把头低得更甚。类似的有一句话,曾是文筜说过:这夜里,灯光一照,猛不丁里就是夜叉似。
    打过招呼,魏氏只着急走,也没多客气,雷氏想来也不太认识那婆子,此时只客气地道了句:“多谢嫂子告知啊,我们这就去瞧瞧。您慢走,月儿现在隐了……”
    文箐待那行人走了,轻声问道:“伯母,可是有甚事要紧?”
    雷氏见家姑已迈步,弟媳彭氏已与崔婆子扶着她走了,生怕落后太多,只小声道了句:“不是咱们家,莫要担心。由他去。”说完,紧走几步,跟上家姑,随侍在侧。
    李氏瞟一眼邓氏,此时特好心地为侄女儿解疑:“喽,就是咱们族里最可恶的那家,走水了。箐儿,你说……”她那神情似乎那火是她替文箐放的,替文箐出了口气,于是有几分高兴。瞧到前面刘氏慢了一下脚步,便没说下去。
    严氏家着火了?文箐差点儿哈哈大笑,嘴角抽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转头瞧向周珑,眼里流露出来的高兴致儿,让她的双眼越发亮晶晶,真个灿若星辰。
    周珑也忍不住问了句:“三嫂,那边可要紧?”这话其意思就等于是问房子烧得如何?人烧得怎么样?
    李氏没理周珑,反而低头对着文箐说话,语气里带出几分高兴劲儿:“周芸打你巴掌,这下得了报应!听说,脸好似被烧伤了,毁了,毁了!”
    一个词“毁了”,不过两个字,她拉长了音,强调了两次,听在文箐耳里,那意味,无尽。
    周珑惊讶地差点儿失声,张大了嘴,直到她旁边的方氏拍了一下她的手,方才察觉她自己失态,合了嘴后,还不好意思地又捂了下嘴,冲文箐做了一个表情。灯光下,文箐没看清。只听她弯腰小声对自己道:“你说,这人都烧成那样了,是不是都烧光了?”她倒不是担心周芸,实际上她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这消息太突然了,以至于认为有点不可思议,免不得就猜测起来,这猜测,免不得寻根究底,以证实这事儿的可靠性。
    原来方才那几个妇人是严氏的邻居。走三桥,碰到了魏氏,说起来严氏一家走水了。
    之所以走水,就是因为放爆竹与焰火。邻居许氏也搞不清具体细节,只在严氏她们一家闹腾下听得个大概与最后结果,见着了彭氏,先是表面上同情感慨一番,可话里意思没有半点同情味道,然后是庆幸自家没烧着。
    但是,事情的后果不仅仅是“走水”二字所能说清的。整个说来,还是严氏一家乱七八糟,闹的。
    周成的儿子定旺他们闹着要分家,闹得鸡飞狗跳,惹得他们祖父周顾很是不痛快,差点儿又被气病了。老头多活一日,离黄土亦近一日,于是也越贪命,生怕自己同族弟周复一样,突然就中风死了,想到了上次周复请的医士就是苏州的,偏人家不去常熟,就只好带着家眷来了苏州。定旺他们在他鼻子底下跳来蹿去的,他岂会不晓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过不下去了,他素来当族长,便在外头耍足了威风,可偏偏家里的几个孙子,不怕他。
    周成儿子要闹分家,周盛那一家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家中人多,可不比周家只两房妯娌在计较,而且也不比周同与周腾那是至亲兄弟手足,这里就算是亲兄弟,男子个个都比比周腾还要算计,女的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个个可都有几分不讲道理的。这些人闹起来,幸而文箐没见得,否则只能感叹一句:自家与他们家,那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闹分家,闹得元宵节这日,差点大打出手,周盛因得罪了周叙这一房,不敢再上门来求助,于是只拽了堂兄周东来唱白脸。周东没奈何,被他拽到家里,好一阵劝说,结果差点儿得罪各位侄儿。这几个小辈的,闹着闹着,差点儿闹到街上,反而嫌周东多事。他一气之下,便径直出得门来,恰遇郭良坐了艘小舸从门前河里经过,于是搭讪。郭良正是奉周同之命买了焰火往家返,被周东瞧到,只停了船打了声招呼,客气地送了周东两匣子焰火,说是四爷本来吩咐要专程送过去的。
    周盛正出门来拉周东归家,看在眼里,眼红。郭良可不想送他们家,偏周盛上了船,瞧了眼,很不客气地道:“你们家不是守制吗?还放甚么爆竹?”然后定旺他们随后竟也要上船来。郭良气得只叫道:“盛爷,这爆竹你们拿去,只那烟花,是长房老太爷吩咐的,上回老夫人过寿没放焰火,这次补的呢。数量差了,我没法交差使。”
    终究他只是下人,周盛指着周东道:“同为族兄,难道你们四爷说了只送东弟,不送我?你一个下人,怎么办事的?”
    郭良总不能回复:我们四爷就是说了,不送你,只送东爷。他憋着火,只眼睁睁地看着定旺他们将唯一的一箱爆竹给卷了。
    郭良回去,为此还特意向周同诉委屈:“盛爷家的人,个个都是强盗一般,哪四爷您瞧在眼里啊。”
    周同叹口气,道:“你就不应该打他们那条河路过,既便往后经过,也要装作没瞧见才是。算了,如今咱们家都快同他家结仇了,别再去计较这些,就当是送他们的吧。没爆竹,响声不大,也好。”
    定旺他们抢了族亲的爆竹,捡了宝一般,抱回了家。周盛拽着周东,再次进门,那两匣焰火便被周旺抱在怀里,拿进了家门。
    眼看要到天黑时分了,周东只着急要归家吃饭。却没想,那两匣焰火其中一匣已被定旺他们的几个孩子打开了箱,然后已开始放起来。而周盛只歉意一笑,看着定旺定祥他们放焰火,嘴里道:“这焰火甚是好看啊。周同就是舍得花钱,咱们难得一见这般美景。”
    周东这下晓得他是故意的了,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不能与他计较,见他们没有归还另一箱的打算,也不要了,最后只一跺脚,气冲冲地带了下人回去了。
    可周成这院子,不象文箐他们家,自然有些小,空间逼仄,放起爆竹来,那爆竹跳得满院都是,甚至是跳到屋去了。几个儿媳方才吵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嫌爆竹声音大,吵得紧,便一个劲地赶了小子们到一旁去。
    于是大一点的孩子,便拿了竹竿挑了爆竹,探出女儿墙去,往外放。
    惊得外面行人直骂娘。
    小孩却是乐得在墙头捧腹大笑,几个孩子凑一起,胆气儿壮,越发恶劣,恶作剧也是越闹越大胆,如此循环,又没大人管顾,于是越发想寻刺流年。想到这陆地上有人可以避开,那河里的船可是没处躲,这要往船上扔去,且看人如何躲。
    前院大人不让去,于是就往后院里走,正是周芸的阁楼下,支了竹竿就往外爆。果然惊得河中过往船只人人惊慌,急得船家亦是骂娘,小孩们笑哈哈,半点儿没收敛的劲。
    周芸呛水后,如今没脸见人,只躲在屋里想心事,听得这般吵闹,嫌烦,就出来吆喝。侄儿们为讨她高兴,就抬出那匣焰火来,说爹爹方才告知:这是水上亦能放的。
    往年,这么贵的物事,他们家可没有,也不过是一些爆竹而已,更别提是水上的焰火,于是讨好地捧到小姑面前。
    周芸听说这新鲜物事,长这么大,也只是有一年在族叔祖父那里远远地瞧过一回,也好奇,就任由他们去楼下河边放,自己则在上面打开了窗。
    有句话说:小便宜占不得。
    又有话说:乐极生悲。
    还有:什么样的大人养出什么样的小孩。
    这些话肯定不是绝对成立,便某些情况下一定是真理。
    孩子的玩趣,更是容易生出事来。可是周成周盛可不象周叙周复那般管教儿孙,严氏也没有那个贤德去教孩子各项规矩与礼仪,否则他们也不会自己作出不矩的事来。
    周芸没制止侄儿们的玩闹,反倒是去前院把正在与儿媳争嘴的严氏叫了来,又唤得几个嫂嫂来观看。自己还十分得意,她一出马,就让他们平息了干戈。
    有个孩子点了一个零碎爆竹,然后直接从岸上朝河里的船顶篷上扔去,立即缩回头去藏起来。这几个妇人只听到下面有人惊呼,船家直叫唤:“哪位小爷,莫吓人!现下可是过节呢。”
    于是,这上面大人连带小孩都乐不可支。
    又有船家不可欺的,便冲着严氏宅子叫嚷道:“有没有家教的,管好你们家小子!太不是东西了!”
    严氏立时从窗户上探出头,对着船家,连着船上的人,骂得了祖宗八代不止,只吓得人再不敢对阵,这节气,哪敢惹这怨气。严氏更是得意洋洋,战功赫赫。
    如此,楼下小孩胆气更旺。
    待到焰火匣子到了水边,孩子一点燃,只见水面上一团火球十分炫丽,转着转着,便“倏”地一下腾空而起。楼下与楼下人皆一个个咧着嘴大笑。
    只是,那火球腾空的方向,不是奔北岸的的楼去,也不是奔左右的邻居家去,而是直接就奔到了周芸窗下来,几个人头正挤作一堆,往下张望呢。
    眼见一团火光奔过来,慌得几颗头都往后撤,免不得就是你推我,我搡你。
    窗外“啪”地一声,焰火绽放,而屋里亦是“咣铛”几下,有人被碰倒在地上,有人被吓得歪在一旁。
    可这些人东倒西歪不要紧,却不知哪个,身子歪倒的时候,亦倾倒了旁边的灯。
    灯坠地,灯油随之倾洒一地。
    那倒下去的人,正巧头便落在灯油处。火借油势,腾地蹿起来。冬天的屋里,天干物燥,还能如何?
    倒地的那个,是落了水身子发虚的周芸,她头还来不及抬起来,只闻到一股子刺鼻的油味,慌得要起身。可惜头发上沾了油,立时着了火,脸上亦有些油珠子,只吓得一声尖叫,用手扑打了头,又着急去护脸。
    其他人先是傻了眼,没明白过来,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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