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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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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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备妥途中干粮。船家的米只怕亦不好吃,我弟定是吃不下。天尚未见黑,麻烦黑子哥,速去米铺买些米来,再买得些肉与干果,到严州一路,少说也得两三天,准备这几日的量便可。”
    小黑子答应一声,着急出去办了。半个时辰回来,果然一应俱妥。
    文箐方才安心睡下。其实,她这病,有一大半也是吓出来的,自己想做个套给史克朗钻,本是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如今等事一了,亦是后怕得很。真如商秀才所言,当时万一传扬出去,那岂不是最终自己也同样会被牵连进去?果真是冲动、大意了。
    待她再醒来时,已是次日天亮时分。却见桌上蜡火燃尽,两只碗儿摆在那儿想来是给自己准备的晚饭。小黑子亦未曾回得他房里歇息,只裹了店家的被子,头便枕在桌上。想来是怕她夜里有事,挂念不已,真正是为难他了……
    文箐悄悄下床,才穿好外袍,便见得小黑子揉着眼,迷糊地道:“庆弟,你怎的起来了?可好些?”一边说,一边就着急下楼去叫小二准备了粥品。
    文箐想唤住他先洗把脸,梳下头,哪里想到他一起身,踉跄一下,差点儿摔倒,想来是长时间曲腿,麻掉了抑或是冻僵了。
    小黑子被这一跌,彻底醒来了,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拾了起来,也不顾仪容,开了门便出去了。
    文简亦迷糊的惊醒过来,担心地问道:“姐,你可好了?”
    文箐心里满满是温暖,一边应着,一边给弟弟穿衣。
    人啊,生病时最为脆弱,而往往他人一个小举动,便令自己感动万分。
    小黑子回房,见她好些,又怕她路上再加重病重,便道自己还是去退了船吧,文箐却坚持今天便走。“既然这要下雪了,咱们还是早一天到得杭州为好,以免夜长梦多。再说,我也是担心裘讼师写的信,估计早就一个月前到了杭州了,咱们这一路耽搁,真怕我三舅母要吓坏了。”
    三人大包小包上了车,赶往码头。安妥好,那边船家道是吃得几口稀饭,便马上开船。
    只是,过得一会儿,文箐方在舱里将自带的被子铺开,便听得外头小黑子同船家在大声说话。她实在担心他那急性子会惹了麻烦,急忙牵了文简出去。
    船家见他出来,道是有熟人正好顺路要搭一程船,文箐听得第一感觉先是觉得无事,可小黑子道了句“不成”,她又想到不会是史克朗真派人来追杀自己吧?
    小黑子撇嘴道:“这船本来不大,再要有人来得,哪里呆得下?难不成他们便呆船头喝风?”
    船家想来是应承人在先,此时越发求情。文箐走到船头一瞧:居然是商秀才与乌秀才二人
    难道商秀才是因为自己说怕史秀才报复,想送自己一程不成?
    这是她第一眼见到时的想法,可是再看乌秀才身后大包物事,便明白自己适才自我多情了一把。
    原来没有船了,他们想搭一程。商秀才同船家居然认识,船家便同小黑子商量。
    小黑子对昨日之事仍是耿耿于怀,认为乌秀才有失公允,而商秀才置身事外,故对此二人亦感到不甚满意。哪里想到,刚要开口拒了,对方如今倒是对自己客客气气来。
    文箐忙道:“黑子哥,昨日还有劳二位主持公道,如今咱们出门在外,总要与人方便才是。既然顺路,何必再计较其他。二位,请。”
    商秀才本来对他还有些微芥蒂,此时见他言语甚是恳切殷勤,眼看又无其他船只,也只得应了,连连道谢,忙着帮乌秀才将被褥、书等一应物事提上船去。
    小黑子没好气地道:“行了,我弟仁善好施,你们便上来吧。”说归说,虽不情愿,也帮着一起提了书箧等。问道:“难不成县学这时节便已放假了?居然带这么多物事归家探亲?这也未免太好学了吧,怎的还……”本想说既这般好学,怎的到如今这光景也未曾大比及第?
    乌秀才一张老脸通红,商秀才也一脸为难,文箐亦是有些想不透。问道:“二位这是准备去哪里?”
    乌秀才说是要返家,黄石附近码头下船;商秀才道是要去寿昌县走亲戚。果然是顺路。
    二人见只有两处舱室,便说自在船头即可。文箐看着天要下雪,这江风又刮着,哪里能让他们喝风吃雪?便请他们进到舱里一坐。
    小黑子颇有些埋怨道:“如此一来,你便又歇息不上了。也真麻烦,怎么碰上他们就没好事。”
    既然将客人请了进来,文箐自然没法再睡,可是小黑子同他们相处,却难免不客气,怕他们再生冲突,最后亦无法,只得自己亦陪在那儿聊天。
    商秀才与乌秀才就昨日之事,再次道歉并道谢。文箐推却。几番推让,好似都尽释前嫌一般。
    说话之际,文箐想起一件事来,不敢确认,便问道:“我曾闻得贵县有一少年天才,七岁便能吟诗,十五六岁便已作了生员,据说同商秀才一般贵姓。不知同阁下有何渊源?”
    商秀才脸上微红,旁边乌秀才亦是有些吃惊,道:“周小友,您也听得其名?所说的那位便是太朴兄……”
    商秀才本还想同他道真名,此时得了人家这么盛赞,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一拱手道:“那是家兄。”
    文箐上下打量他:身高体长,略有几分瘦削,只是第一眼看起来颇为精神,细看最为突出的便是那双眼,眉黑眼长,顾盼间,神采飞扬。“可是,我听说他在家中排行最末。难不成你是他从弟?”
    商秀才脸色绯红,道:“周小友从哪里听得这些?”

正文82 结交与断交之论
    文箐也觉得自己颇为八卦了些。实际上是,她对古代人的年龄判断总有几分失准,比如眼前的商秀才,开始她以为就是那个三元及第的商辂,算来应该也就十七八岁。可细瞧这人却有几分老练与成熟,观其言行又不象个少年郎,好象要略大一些。同小黑子比较起来,一个似谨言慎行的三十多岁谋士不急不躁进退有方,一个却是十来岁的急公好义不知深浅的小子直言无讳,真正是不比不知道,一对比发现千差万别。
    她实在是怕判断出错了,故而方才又试探了一下。这时,亦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对令兄慕名已久,闻其仪容风度翩翩,素有君子之雅德,文彩亦如圭玉之璋。途经此地,昨日去县学左近,便想能否有机会一睹其风采。虽是无缘得见,不过今次见商秀才也这般仪表不凡,谈吐如珠玉,既是一家人,想来令兄定也是不凡了。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商秀才面红耳赤,这时再不好更正,只道:“草字太朴。”
    古人大都是二十加冠取字,因此,文箐惊讶道:“唉呀,你加冠了?我还以为……”这样想来,那应该是商辂的之兄长了,怎么会是弟呢?难道到了这里;古代名人也跟着变了不成?
    这话说得商秀才越发脸红。
    乌秀才在一旁道:“商兄年也不过十八,旧年早为生员,只是学里同窗之间不忌长幼,向来喜称字,于是取字早一些。非是加冠之故才取得。”
    文箐“哦”了一声,心里想着差点儿闹了个大笑话,亦有些脸红。“太朴”,这字果然是“朴”啊。
    小黑子提了茶水进来,并说到乌秀才的行李,船家怕放在船头给掉下去了,都一一给搬到舱里去了。他把茶壶放到几上,又把先时的疑问提出来,感叹一句:“乌老秀才,你这归家,怎的同搬家一般?连被褥都带了家去?”
    乌秀才没想到对方还问这事,老脸羞惭,半晌才道:“老朽,自叹在举业上是无所进展了……还是,归家含饴养孙得好……”
    文箐听了,心里沉重:难不成是昨日小黑子那番话打击了他?颇为过意不去。
    只听乌秀才叹口气道:“先时还有所希翼,如今是再无想法了。昨日听得周小友道东坡居士一事,突然豁然开朗,有些事,求之不得,再是尽力也枉然,不如归家颐养天年。”
    商太朴仍是好言安慰道:“乌兄正是盛年之际,仍可大有作为。何必为些须小事,则……”
    乌秀才一摆手道:“多谢商兄勉励,只是我决心已定。商兄少年英才,他日必得高中。而我,如今思来,年事渐高,老迈行动皆不便,向学心思日愁……如今弃了学,或是还有人乐意聘我,便找户人家谋个西席……”
    ……
    文箐与小黑子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昨天同史克朗文斗,却打击了一个老秀才的雄心壮志,一时灰心失望,便没了仕途之志。
    不过,小黑子却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认为乌秀才放弃正是好事,直言道:“我说老秀才,你要归家谋个西席,在我看来倒是好事。我虽不习举业,可那史胖子一看就不学无术的,你们论个诗会,他那是附庸风雅,实是酒肉结交。诗会文会里有他,岂不是自掉身份,浪费时间么?要是都同他那般不通文理,哪里能求学上进哎哟……我不说了,兄弟你别拧我……”
    文箐十分抱歉地向乌秀才道歉,道是自家兄弟嘴上没把门的,多有得罪。
    乌秀才被小黑子说得脸上紫红一片,可又不得不说小黑子言之有理,只是自己难得参与几次文会,哪里想到这次便遇到了史克朗以及这二人?
    商秀才也是机敏,忙着找了话题扯了开去。此时,他原来压抑的好奇心亦慢慢转为问话,开始考究起文箐来。
    对于文箐来说,她也自知这三两三在人家秀才面前多卖 弄不得,可是也有心想探究一下这古代书生的斤两。于是只就自己所知进行讨论,至于其中大多不能作答的,只道是年小还未曾看得。
    于是,商秀才那边也终于渐渐感觉,这周小友见识甚广,所言也非一般,先时以为他行事有些阴辣歹毒,此时亦否决,只觉他言谈皆宅心仁厚,非弗先前尖锐之感。便弃了前嫌,谈兴益浓,更有某些话题,二人聊起来,却是颇为投缘。
    文箐怕商秀才问得太多便露了马脚,自己这三脚猫功夫,人家一试就要献丑。又虑及小黑子在一旁听得无聊,担心他性子发作了再找两位秀才麻烦,干脆便把《世说新语》取出来,道是有字不识,或有好些官职名不知出处,注解不多,便向秀才们请教。
    商秀才接了书过去,一看字迹,便已了然。果然是自己昨日抄了卖 于书铺那本。真正是:有缘啊。
    如此,便等于听商秀才讲了一段晋史及《世说新语》里一些典故。
    这二人说着,自是把乌秀才也卷了进来,也渐渐参与讨论。小黑子觉得这书不错,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主客双方,一时谈得风生水起,再无昨日的恩怨计较,也不再论生员或平民身份,反而真讨论起故事来。比如说到华歆与管宁二人志向不同,谈到挖土得金与割席绝交二三事。
    文简在一旁听得他们讨论,却是不懂其中深意,只感叹一句道:“那金子还能换吃食与衣物,为何扔了不要?多可惜……”
    他这般童稚之语,确实只会关心如此,两位秀才亦未对此加以挞伐,只是宽容地看他一眼。
    小黑子道:“管宁再有名,操守再高,也不如简弟说得实在”
    文箐见他现在没有昨日那般冲动,也乐意他与秀才们讨论。他性子鲁直,可是常常说得大实话。不知这商秀才又会如何辩解。故也不再阻拦与他,自己也不再象先时侃侃而言,反而作出倾耳聆听之姿。
    小黑子在听得乌秀才道什么管宁品性高洁,华歆在这方面只能望其项背的评断后,却持反对态度,驳道:“我未曾看得此书,只听两位说这典故,却也不敢一味苟同老秀才之言。依我看,管宁这是故作清高。自己清贫道要坚持操守,自认为拾金便污了自己品性,那拾来给穷人总可以吧?否则日后他人路过此地见得金子,岂不是都相拼了?如此,他反而是给路人制造相争事端了。反观华歆,我倒觉得他也没做错甚么。不过是碰了下金子,谁不心动财物?便是寺院里和尚还要经营田地以维持生计,要是真不问世事,岂不是吃不得穿不得说不得钱财?这无主的动了也应当,要是有主的,则还是看他守住了心与否。你们不是都说他后来做了官,钱财都分与人了吗?可见他不是贪财的。”
    乌秀才没想到他长篇大论说起来,滔滔不绝,而且哪点都直指自己适才言论。一时又失却了面子。
    文箐在心里暗叫一声好。小黑子常常不按牌理出牌,果然考虑得角度就是不一样。就是自己要是此时同他论一两句,只怕亦只能承认管宁独善其身。可是他要将管宁说成一介好沽名誉之徒,倒也不妥。
    那边商秀才果然亦直言反击,道:“兄台所言,虽有其理,但得金相争也不过是假设。既未发生,也当不得真。再者,古来士人向来重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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