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帝国之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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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帝国之基地-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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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他不笑得那么大声就好了。”阿马瑞尔说。

    “人们无法控制自己发笑的方式。”

    然而事实上,谢顿发觉自己有点无法坦然接受林恩。那些被大家称为“非混沌方程组”的方程式,他自己完全没有贡献,这令他感到很丢脸。谢顿也从未想到电子阐析器背后的原理,但他对此处之泰然,那不是他专业的领域。然而,非混沌方程组确实是他应该想到的,至少也该摸到一点边。

    他试图说服自己:发展出心理史学整个基础的是他,而非浑沌方程组只是这个基础上的自然产物。若换成林恩,他能得出和三十年前的谢顿一样的成果吗?谢顿深信林恩办不到。而林恩在基础已经建立的情况下想出非混沌法的原理,真有那么了不起吗?

    这些论点都非常合理而正确,但谢顿觉得面对林恩时仍感到不安,或者该说是有点焦躁。疲惫的老人面对如日中天的青年时,自然会有这种反应。

    但林恩从未让他感到年龄的明显差异。他始终对谢顿毕恭毕敬,也从未暗示这位长者已盛年不再。

    当然,林恩对即将来临的庆祝活动很感兴趣,而且谢顿已经获悉,他甚至是第一个建议办庆生会的人。他这是强调自己上了年纪吗?谢顿抛开这念头,假使他相信这种事,无疑表示他也开始染上铎丝的疑心病。)

    此时林恩大步向他走来,叫道:“大师——”如同往常一样,谢顿怔了一怔。他实在宁可资深成员们叫他哈里,但这似乎并不值得小题大做。

    “大师,”林恩道,“有传言说田纳尔将军召您去开会。”

    “没错,田纳尔将军是军人执政团的新首脑。我猜他召见我,是为了问我心理史学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克里昂和丹莫茨尔的时代起,执政者就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新首脑!执政团简直像个万花筒,其中的成员周期性地交替更换,总是有人黯然下台,有人无端崛起。)

    “可是据我了解,他准备马上召见您,就在庆生会那一天。”

    “没关系,你们没有我照样能庆祝。”

    “那怎么行,大师。希望您别介意,我们几个人在商量后,跟皇宫通了一次电话,把约会延后一周。”

    “什么?”谢顿有些恼火,“你们这样做实在太大胆了,而且也很危险。”

    “结果很圆满。他们已经答应延期,而您也需要那些时间。”

    “我为什么需要一周的时间?”

    林恩迟疑了一下。“我能直说吗,大师?”

    “当然可以。我几时不让人有话直说了?”

    林恩听了这话,白晳的脸颊微微转红,但声音仍很镇定。“这实在很难启齿,大师。您是个数学天才,本计划的成员对此绝不怀疑。在整个帝国中,只要是知道您并了解数学的人,对这点也绝无任何疑问。但没有人是全能的天才。”

    “这点我和你同样明白,林恩。”

    “我知道您明白。不过,您特别不善于应付普通人,或者说是比较笨的人。您欠缺迂回的能力,一些旁敲侧击的本领。万一您打交道的对象,是在政府中掌权而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人,那么您的直率很容易会给您自己和这个计划带来危险。”

    “这是什么意思?我突然变成无知幼童了吗?我跟政治人物打交道已有很长的历史,我当了十年的首相,你大概还记得吧?”

    “请原谅我这么说,大师,但您不是个特别突出的首相。当初您打交道的对象是丹莫茨尔首相,他是个公认的聪明人,此外则是和善的克里昂大帝。现在您要面对的是一批军人,他们既不聪明又不和善,完全是另一种人。”

    “我跟军人也打过交道,而且还全身而退。”

    “但他们不是杜戈·田纳尔将军。他跟您以前碰过的人完全不同,我很清楚这个人。”

    “你很清楚?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他本人,但他是曼达诺夫人,您也知道,跟我是同一区的。在他加入执政团、爬到这个位子之前,他在那里很有势力。”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无知、迷信、暴戻。他这种人对付起来可不容易,而且很危险。您可以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研究一下如何和他打交道。”

    谢顿咬住下唇。林恩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而谢顿也体会到一个事实:虽然他有自己的打算,但要应付一个愚蠢、自大、脾气暴躁,却握有强权的人,仍然是一件难事。

    谢顿不安地说:“我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军人执政团在川陀的情况已经很不稳定。它存在太久了,超过了它应该存在的时间。”

    “我们测试过这一点吗?我不晓得我们对执政团做过稳定性判断。”    “只不过是阿马瑞尔做的几个计算,是用你的非混沛方程式算的。”谢顿停了一会儿,“顺便提一句,我发现有人在引用非混沌方程式时,把它们叫做林恩方程式。”

    “我可没有,大师。”

    “希望你别介意,但我不喜欢这种事。心理史学的各项内容应该根据功能命名,而不是人名。一旦染上个人色彩,很容易引起反感。”

    “我了解,而且完全同意,大师。”

    “事实上,”谢顿带着点内疚说,“我总是认为我们不该说什么‘心理史学谢顿基本方程式’。问题是这个名称用了那么多年,要去改它似乎不太实际。”

    “恕我冒昧,大师,但您是个例外。我想,将发明心理史学的荣耀归于您,绝对是实至名归,没有人会有异议。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回到您会晤田纳尔将军这个问题。”

    “好吧,你还有什么要说?”

    “我忍不住在想,如果您不去见他,不跟他说话,不跟他打交道,这样是否会更好?”

    “如果他召我去开会,我怎么可能不去见他?”

    “或许您可以托病,派人代替您去。”

    “谁?”

    林恩沉默不语,但意思十分明显。

    “我想,你是指你自己。”谢顿说。

    “难道这办法不好吗?我和将军同乡,这点也许有些帮助。您一直是个大忙人,加上年纪渐长,别人很容易相信您身体不好。此外,若是由我替您去见他——请您原谅我直说,大师——我比您更懂得虚与委蛇、以智取胜。”

    “你的意思是——说谎。”

    “如果有必要的话。”

    “你会冒很大的风险。”

    “不会太大,我不信他会下令处决我。如果他恼羞成怒——这是很可能的——那我可以托辞我是年幼无知、经验不足,或者您可以帮我这么说情。无论如何,我碰到麻烦总比您碰到麻烦要安全得多。我是为谢顿计划着想,没有我不算什么,万一没有您,计划就难以为继了。”

    谢顿皱起眉头,“我不准备躲在你后面,林恩。如果那人想见我,他就会见到我。我可不要浑身打战,求你替我冒险。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一个直率的老实人。但如今需要的却是个懂得迂回的人。”

    “如果必须迂回,我会尽力做到。别低估我,林恩。”

    林恩失望地耸了耸肩。“好吧,再争论下去我就失礼了。”

    “事实上,林恩,我希望你没延后会晤的时间。我宁愿错过庆生会去见将军,也不愿为了过生日而改期,这个庆生会根本不是我的主意。”他的声音在抱怨中逐渐消失。

    “我很抱歉。”林恩说。

    “好啦,”谢顿无可奈何地说,“到时候就知道结果了。”说完便转身离去。有些时候,谢顿真希望自己能领导一支“军纪严明”的队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确定一切都照他的意思进行。然而,那需要耗去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会使他没有机会亲自研究心理史学。更何况,他天生就不是那种人。

    谢顿叹了一门气,他得去找阿马瑞尔谈谈。


    10

    谢顿门也没敲,便径自跨进阿马瑞尔的研究室。

    “雨果,”他一进门就说,“跟田纳尔将军的约会延后了。”说完便闷闷不乐地坐下。

    如同往常一样,阿马瑞尔花了些时间才从工作上回过神。他抬起头问:“他的理由是什么?”

    “不是他,是我们几位数学家主动将约会延后一周,好避开庆生会冲突。这一切真是烦死人了。”

    “你为什么让他们那样做?”

    “我没有。是他们自作主张安排的。”谢顿耸了耸肩,“就某方面而言,这也是我的错。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为了快满六十岁而大发牢骚,所以大家都认为得靠庆祝活动来逗我开心。”

    阿马瑞尔说:“嗯,我们可以好好利用这一周。”

    谢顿立刻紧张起来,身体前倾了些。“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至少我没看出来,但进一步检查总没害处。听好,哈里,我们努力了将近三十年,心理史学终于能够进行正式预测。虽然这个预测没什么了不起,在整个人类历史中只是沧海一粟,但却是我们目前为止所能达成的最好成就。我们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看看心理史学的表现如何,证明它的确如我们所认定的,是一门预测性科学。所以,能在事前确定没有忽略任何细节,总是比较保险。就连这种微不足道的预测也很复杂,我很高兴又有一周的时间可以研究。”

    “好极了。去见将军之前,我会来向你请教请教,看看是否得在最后关头再做些修正。在这段期间,雨果,千万别让任何有关这项预测的讯息泄露出去,谁都一样。如果预测失败了,我不要本计划的成员觉得气馁,你我两人将单独承担这个失败,然后再重新出发。”

    阿马瑞尔脸上掠过一个难得的笑容,他带着几分怀念说:“你我两人——你还记得那段真的只有我们两人的日子?”

    “当然,别以为我不怀念那些日子。当时我们没什么材料——”

    “甚至没有元光体,更别提电子阐析器。”

    “但那是一段快乐的日子。”

    “快乐的日子。”阿马瑞尔一面点头一面说。


    11

    川陀大学改头换面了,哈里·谢顿忍不住开心起来。

    谢顿计划建筑群的几间核心研究室中,突然在半空中出现许多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谢顿全息像。这些三维全息像生动鲜明、不停变幻,里面还包括:微笑的铎丝·凡纳比里,样子比现在年轻些;十几岁的芮奇,依然野气未脱;正埋头操作电脑的阿马瑞尔与谢顿,看来年轻得难以置信。甚至还出现一个一闪即逝的伊图·丹莫茨尔,谢顿看了心中不禁充满对老友的思慕,同时怀念起丹莫茨尔离去前他所拥有的安全感。    但这些全息像集里却找不到克里昂大帝。这并非由于没有他的全息像,而是在当今执政团的统治下,提醒人们过去的皇权是不智之举。

    这些影像向外盈溢、倾浑,注满一间又一间房间,一栋又一栋建筑。在不知不觉间,整个大学变成一个展览会,谢顿从未见过,甚至未曾幻想过类似的情景。就连穹顶照明也暗了下来,准备持续七十二小时的人工黑夜,让川陀大学在黑暗中展现光彩。

    “三天!”谢顿半是感动半是惶恐。

    “三天。”铎丝·凡纳比里点了点头,“少于三天大学绝不考虑。”

    “这些花费!这些人工!”谢顿皱着眉头说。

    “与你对大学的贡献比起来,”铎丝说,“这些花费不算什么。而人工都是志愿的,学生全体出动,负责所有的工作。”

    此时出现一个全景式的校园鸟瞰影像,谢顿望着它,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铎丝说:“你很开心,对吧?过去这几个月,你除了埋怨还是埋怨,说你多么不想为迈入老年举行任何庆祝活动——现在看看你。”

    “唉,这也太过分了,我根本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做。”

    “有何不可?你是个偶像,哈里。整个世界、整个帝国都知道你。”

    “他们不知道。”谢顿猛摇着头,“十亿人里对我有了解的根本一个也不到,更别提心理史学了。心理史学究竟如何运作,计划之外的人没有半点概念,参与计划的也不是人人了解。”

    “那不重要,哈里,重要的是你。即使万兆民众对你的生平或工作一无所知,也知道哈里·谢顿是帝国最伟大的数学家。”

    “好吧,”谢顿看看四周,“现在他们的确使我有这种感觉。可是三天三夜!这个地方会被夷为平地。”

    “不,不会的。所有的资料都贮藏在别处,计算机与其他设备也锁好了。学生组织了一支克难警力,他们不会让任何东西遭到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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