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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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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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梁萧已轻飘飘落在船尾,千里船半点晃动也无。

    叶钊暗暗喝彩,心中好不惋惜:“此人空负不世神功,却没用在正途。”他摇了摇头,旋即掉转船头,叹道:“梁萧,你此番前来,还算光明正大。”梁萧道:“天机宫光明正大,我自也光明正大。”他言下之意:若是光明正大,俱都光明正大,若是使奸弄鬼,那也奉陪到底。

    叶钊听出弦外之音,沉吟道:“此去前途多变,只怕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梁萧听得他告诫之意,默不作声,盘膝坐下。叶钊见他心意已决,不胜喟然,当即开船逆流而上,经六龙瀑,过彩贝峡,不一时,便至小镜湖。梁萧举目望去,只见天机三轮转动如故,岩壁上两行斑驳巨字仍是气象万千,只是栖月谷口多了一座巨大木台,如一条长舌伸入湖中,百余根合抱巨木插入湖水,将台面牢牢撑住,台上稀稀落落站了两百来人,均是武人装束。

    叶钊扬声道:“梁萧,这座落水擂台,正是为君而设!”梁萧暗自苦笑,口中却闲闲道:“天机宫真有造化之功,这座木台非大手笔不能为之也。”

    事到临头,不容他迟疑,当下将身一纵,燕子抄水般掠过数丈湖面,登上木台。众豪杰已然约好,要一煞他的威风,他前脚踏上,便听众人齐声暴喝,声若响雷,震得谷应山鸣。

    梁萧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惧过,闻声只是笑笑,目光投向人群,一眼便看到风怜。她碧眼雪肤,立身人群尤为显眼,花镜圆靠在她身旁,手牵风怜衣角,意态亲密。风怜见了他,心中狂喜,欢叫道:“师父!”梁萧双眉陡挑,冷声道:“可受了欺负?”风怜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

    梁萧心头略定,正待细询,却听一声怪笑,释天风从人群中蹿将出来,一拳直捣梁萧面门,哈哈笑道:“梁小子,几天不见,送你个见面礼。”梁萧伸袖一拂,扫中他手腕,释天风拳头偏出,胸口微露破绽。

    释天风一惊,不待梁萧出手相攻,后跃丈余,双眼瞪着梁萧,怪叫道:“奇怪,奇怪,这招大大奇怪。”

    梁萧这一拂用上了“谐之道”。故而释天风只觉几日不见,对手似又高明几分,不由喜道:“再来。”他纵身欲上,风怜急道:“释天风,你又耍赖么?”释天风吊起一双眼,怒道:“女人家就是斤斤计较,耍赖便耍赖,何必定要加个又字?”风怜冷笑道:“谁叫你男人家记性不好。你再纠缠我师父,我就把你的丑事逐一抖出,叫你在江湖上没脸。”释天风怒道:“打你小丫头的臭嘴,我有什么丑事?哼,你说,我有什么丑事!”他吹胡子瞪眼,极尽威胁,风怜心里害怕,不敢开口。凌水月却有顾忌,插口道:“老头子,你乱叫什么,还不退开!”释天风见妻子发话,只得哼了一声,悻悻退下。

    这时忽听人群躁动,一行人自石阵中鱼贯而出,走上木台,花清渊在前,后面随着童铸、秦伯符、杨路、明三叠。近年来,白鹤左元、丹顶鹤修谷先后病殁,池鹤叶钊撑船,不在其中。

    花清渊走到近前,却是两鬓如霜,额上眉间皱纹深刻,眸子里满是愁意,不复当年精神。梁萧望着他,不觉生出悲意:“不过十余年光景,他竟老成这样?”见其父,更思其女,不觉胸口一热,脱口叫道:“花大……”但又猝然惊醒,将“叔”字硬生生咬在齿间,拱手低头,涩声道:“花大宫主,别来无恙?”花清渊也双手微抬,本欲上前扶他,听了这话,终又无力垂下,长叹道:“梁萧,你真不该来!”梁萧道:“师徒有亲,不得不来。”

    他言罢忽有所觉,侧目望去,但见花无媸不知何时已到人群之后,负手默立。她养颜有术,十年风霜也未在脸上刻下多少痕迹。花慕容则立在一旁,较之云英未嫁时丰腴许多,雨润红姿,更添娇艳,怀中抱了一个稚幼童儿,肌肤雪白,嫩弱堪怜。

    场上寂静时许,花清渊缓缓道:“梁萧,你这次来有何打算?”梁萧不料他问得如此委婉,怔了征道:“别无他求,但请放了小徒。”花清渊一怔,忖度此人素来狡黠难缠,哪有这般轻易放手,迟疑片刻,脸上露出不信之色,摇头道:“你不要诳我,晓霜之事过错尽都在我。若有怨怪只管冲我来,勿要迁怒他人。”

    秦伯符忽地正色道:“宫主,此话大为不妥。对着天下豪杰,宫主的过错便是天机宫的过错,若要怨怪,咱们都脱不得关系。何况晓霜之事,要怪也怪韩凝紫,怎能怪你。”花清渊神色一黯,道:“可……”秦伯符知他想说什么,截口道:“再说你与晓霜本是父女,血浓于水,梁萧大可怨怪天下人,却独独不能怨怪你。”花清渊终于无言以对。

    梁萧见众人误会已深,只得道:“花宫主,我当真别无他念,只请放了小徒。”众人只是冷笑,均想:“此人行事不择手段。如今谁知他心中念头,保不定我们前面放人,他后面就变了脸色,清算旧账。”

    梁萧瞧众人神色,心知难以善了,一时皱起眉头,忽听人群中有人叫道:“姓梁的狗贼,何必这多废话?有能耐的,自己抢人回去啊!”梁萧听来耳熟,放眼望去,只见贾秀才混在人群中大呼小叫。池羡鱼立身在旁,抚须冷笑,但却不见金翠羽和白不吃的踪影。

    梁萧眉尖一挑,忽而笑道:“贾兄主意大妙,恭敬不如从命。”他身形骤晃,已到风怜身前,群豪惊声怒叱,纵身欲扑,眼前又是一花,却见梁萧挽着风怜,转回原地,除了身侧多了一人,足下便似从未动过。他这一来一去直如天马行空,除了寥寥几人,无人看清他怎生出手。群豪俱感惊惧,场上一寂。池羡鱼瞧得气氛不对,朗声道:“诸位莫慌,这台子三面环水,贼子本领再大也休想遁走。咱们人多势众,一人给他一刀一剑,便叫他难防。”众人点头称是,气势却已弱了。

    贾秀才摇起破扇,嘻嘻笑道:“池老大说得是,这叫前当猛虎,后有雷池,进也进不得,退也不得退,进一步必成丧家之狗,退一步则为落水之狗,更好痛打!哈哈,除非这狗背生双翅飞过去,不过狗插双翅,便叫不得狗了。”释天风奇道:“不叫狗,那叫什么?”贾秀才笑道:“释岛主问得好,狗生双翅,当然叫做飞狗了。”众人哄然一笑,气势又复高涨。

    梁萧眼见一水茫茫,无舟无楫,忖度自己脱身不难,若带上风怜却有不能。正思忖间,忽听风怜低声道:“师父,其实……我是故意让他们拿住的。”梁萧奇道:“这话怎讲?”风怜脸一红,低头道:“那天,你急忙忙走了,我骑马追赶也没赶上。我怕你想不开,又急又怕。后来,我见秦伯符和释夫人乘马过来,便想,他们人多势众,若要找你容易许多,是以上前挑衅,故意让他们捉住,并告诉他们,你已知花小姐的消息进括苍山去了。他们听了怕得要死,严加防范不说,还派了许多人手寻你。”

    说到这里,她看了花镜圆一眼,花镜圆也正瞧着她,风怜微笑道:“也多亏圆儿说项,这里人待我都挺客气。”梁萧听她一说,忍不住瞧了花镜圆一眼,哪知这小家伙却狠狠回瞪,眼中大有敌意。梁萧心道:“不但天下人与我为敌,连这个小小孩童也恨我入骨么?”

    风怜见梁萧怔然不语,心头七上八下,好不安稳,怯道:“师父,你……你不会怪我么。”梁萧道:“怪你做什么,可既然来了,便难以轻易离开了。你怕不怕?”风怜轻咬朱唇,道:“我不怕。大不了一起死!”她说着双眼凝视梁萧,透出温柔情意。梁萧听了这话,傲气陡生,冷笑道:“风怜,不许提这个死字。他们要想杀我师徒,怕也不易!”他末一句直若刀剑相击,清锐贯耳,众人听在耳里,无不动容。

    梁萧说完这句,语气又转温柔,对风怜道:“剑和马呢?”风怜一指秦伯符道:“剑在他背上,马在天机宫里。”梁萧见秦伯符肩头露出半截剑柄,扬声道:“秦天王,你背上宝剑还请物归原主。”

    秦伯符双眼一转,心生疑惑:“他们如此看重此剑,难道这宝剑有甚奇特之处?梁萧武功已高,不可让他如虎添翼。”当下只是冷笑。“天罚剑”在风怜心中重逾性命,见状不由粉拳紧握,怒道:“痨病鬼,你想赖我剑么?哼,不还剑来,我……我把你胡子拔光!”众人瞧她生气之时,粉面上只得三分怒意,另七分却是娇憨,都觉有趣,哄笑起来。

    风怜只道他们笑自己不自量力,羞怒难当,只觉一把火从心尖上烧起来,烧得耳根也发烫了,正想拼死夺剑,忽听梁萧淡淡道:“风怜你退开!我为守剑之人,神剑落入他手,当由为师来取。”风怜双目一亮,喜道:“师父,你……你肯收下剑了?”梁萧点一点头。风怜心知他当着众人应允,绝无反悔之理,不禁眉开眼笑,再一想这些年来所受的苦楚,又不觉泪涌双目,点点珠泪挂在那张笑靥之上,便如春花初绽、含露犹香。

    梁萧却没留意她那些小小心思,迈上一步,向秦伯符拱手道:“秦天王小心,不才取剑来也!”群豪见他夺剑之前竟出声招呼,气焰嚣张至极,顿时嘘声大作。可秦伯符深知梁萧本领,并不当他口出大言,冷然道:“妙得紧,你自管来取!”他解下天罚剑,丢在台上一足踏上,本意是不愿宝剑碍着手脚。

    风怜却是怒从心起,喝道:“痨病鬼,你再踩宝剑,我……我将来也把你踩在脚底,叫你翻不了身。”秦伯符全副心神系在梁萧身上,闻言并不理会。

    天机宫众人都觉倘若被梁萧夺走宝剑,大失颜面。蓦然间,童铸、杨路、明三叠各上一步,立在秦伯符前方左右,花清渊微一迟疑,也移到秦伯符背后,如此一来,便结成一座五行奇阵。要知这五人均是天机宫的一流高手,这五行阵一成,足以抵挡天下任何强敌。

    释天风瞧得不悦道:“五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梁萧笑道:“那也无妨。”他身子微躬,恭声道:“得罪了!”忽地趋进丈余,童铸,杨路四掌齐出,梁萧身子斜转,落到二人身侧。童铸、杨路掌力落空,匆忙转身防御,梁萧仍不出招,又是一转,身子撞向秦伯符与明三叠,二人方要出掌,梁萧再度旋身避过。群豪见他一味躲闪,似是落了下风,纷纷鼓噪起来,出言讥讽。

    梁萧广袖低垂,一步数转,只不出手攻敌,但所到之处,却尽指五行阵破绽。结阵五人不敢怠慢,唯有随他转动。不知不觉,五人几个转身已然面面相对。梁萧瞧得清楚,陡然纵起,密如雨点般连劈四掌,分击童、杨、秦、明四人。四人但觉劲风袭来,如巨石压身,各自奋起功力挥掌抵御。不料这当口梁萧掌力烟消,身影俱无,四人身子骤然一轻,但浑身功力已被梁萧逼了出来,收束不住。童、杨、明三人三双肉掌几乎不分先后拍向秦伯符。秦伯符如何挡得住三人合力一击,掌力交接,便觉一股腥气冲直喉头,双膝发软,几欲坐倒在地。那三人被“巨灵玄功”一阻,也各自退步,胸闷异常。

    花清渊见忽生奇变,低呼一声,一个箭步抢出扶住秦伯符,取了丹药给他服下。梁萧此时无人阻挡,飘然掠上,将天罚剑捞入手中。秦伯符急道:“糟了,宝剑!”花清渊摇头叹道:“秦兄,区区虚名何足道哉,身子要紧!”他头也不回,运掌抵在秦伯符后心,源源度入真气。秦伯符心中感动,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梁萧听到这话,面皮一热,暗呼惭愧,退到一旁。

    忽听有人纵声大笑道:“精彩,精彩!出掌诱敌毫厘无差,脱身夺剑间不容发,十年一别,尊驾的功夫越见高明了。”

    梁萧转眼望去,却见人群中足不点地般走出两人,头戴小帽,长髯及胸。梁萧但觉二人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其中一人笑道:“尊驾不认得老衲么?”他拿去小帽,露出一个光头,继而扯掉髥须,一张肥脸堆满笑意,竟是狮心尊者,另一人也脱帽去须,双颊瘦削严厉,却是龙牙上人。

    群豪一片哗然,梁萧也觉奇怪:“这二人来这里做什么?”狮心尊者细眼眯起,仔细打量梁萧,笑道:“倘若老衲所料无差,阁下既是梁萧平章,也是闯入大天王寺的假面人吧?”

    梁萧适才引此击彼,挫败五大高手,与当年大天王寺中不发一招、慑服降魔九部如出一辙。梁萧见狮心尊者瞧出端倪,便不再掩饰颔首道:“尊者慧眼。当年大天王寺中梁某是非之身,不便表露真容。”龙牙上人得他亲口承认,双目陡张,透出灼灼精芒,狮心尊者冲他使个眼色,口中笑道:“老衲理会得,呵呵,原来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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