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昆仑- 第19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柳莺莺眼见贺陀罗父子吃亏,眉开眼笑,好不欢喜,忽听花晓霜这声叫唤,几乎气得穴道畅通。花晓霜叫罢,立时还过神来,垂目一看,却见柳莺莺杏眼圆瞪,正向自己怒视,不禁赧然道:“姊姊,对不住,我一时嘴快……”柳莺莺拿她无法,恨恨别过头去。

    贺陀罗得此提点,心中咯噔一响:“洒家当真糊涂了!”他一手抓起铁锚,用力掷出,高叫道:“接好!”哈里斯神志尚未全灭,闻声抱住铁锚,贺陀罗振手将他拽起,却见哈里斯右腿齐根而断,丝丝鲜血向外渗出,伤口参差不齐,被海水泡得发白。

    此刻危险一去,哈里斯神志顿弛,只觉一阵奇痛钻心,忍不住哼了两声,便即昏死过去。

    贺陀罗皱了皱眉,将哈里斯平平放下,封住血脉,撕下衣衫给他包扎。花晓霜从旁瞧着,说道:“这样虽能止血于一时,但长久下去,他半个身子势必脓肿死坏,况且他内伤很重,处置不当,终究难活。”

    贺陀罗本就怒极,听得这话,将手中布条一扔,脸上腾起一股青气,直起身来,眼似鹰隼,扫过众人,厉声道:“谁打他下去的?”花生被他看得心怯,脑袋不由一缩,贺陀罗厉声道:“小和尚,是你么?”

    花生不会撒谎,只得道:“他先用铁锚打俺的。”柳莺莺口不能言,见他如此老实,当真急得要死。

    贺陀罗看了花生半晌,忽地仰天长啸,啸声中充满恨怒之气,一颔首道:“好!小和尚你敢作敢当,洒家便给你一个机会!”他摘下般若锋,喝道,“你能接我十招,洒家便饶你不死!”

    柳莺莺见他眼里杀气重重,这十招势必招招夺命,难以抵挡,但此刻技不如人,便有通天计谋,也是无从施展,一时心乱如麻。花生一愣,正要答话。却听花晓霜道:“前辈,你就杀光我们,也救不得你儿子。”贺陀罗哼了一声,冷笑道:“他都这个样子了,活着死了,有什么分别?”

    花晓霜摇头道:“好死不如赖活!”她顿了一顿,低声道,“但若……但若你再伤人,我……我宁死也不会救他了!”她万般无奈,方才出此言要挟,话一说出,嘴里真有说不出的苦涩。

    哈里斯蒙眬间听得二人对话,振奋精神,呻吟道:“宗师……我不要死……”贺陀罗原想杀光众人,给哈里斯报仇,再给他一掌,了其残生,但此刻听他一叫,心头微软,叹道:“女大夫,洒家问你一句,他这伤到底有治无治?”花晓霜道:“腿是治不好了,但我尽力一试,或能保住性命……”

    她话音未落,眼前一花,手腕已被贺陀罗扣住。花晓霜心惊,不由自主使出“转阴易阳术”。贺陀罗只觉掌下寒流涌动,心中暗凛。

    他内力高出阿滩何止一倍,略提真气,“九阴毒”便如石沉大海,消失无踪,当下冷笑道:“女大夫你休要弄鬼!这般说吧,若是救活我儿子,洒家一高兴,或许能饶你几个性命。哼,若他有三长两短……”他眸子精光四射,扫过众人,缓缓道,“洒家自有法子,叫你们生死两难!”说着抱起哈里斯,将晓霜一拽,拖进舱里。阿滩服了“金风玉露丸”后,寒毒稍减,此刻只怕落单受辱,也站起来踉跄跟入。

    花生望着四人消失,愣在当场。柳莺莺受制穴道稍有松动,一口气冲上喉头,终于说出话来:“花生……你抱了昺儿,搀我去舱边。”

    花生神不守舍,依言将二人带到舱边,然后又望着船板发怔。柳莺莺情知大敌当前,光阴宝贵,趁贺陀罗心意未变,抱元守一,运气冲穴。赵昺惊累交加,呆坐一阵,便迷糊睡去。

    花晓霜看过哈里斯的伤势,将水煮沸,洗净伤口,又想起行李中尚有金创药,便取来与他敷过,包扎妥当。

    哈里斯腿伤稍好,内伤又发,咳血不止。花晓霜眉头一皱,对贺陀罗道:“令郎内脏受损,要医本也不难,可少了几样药材。”贺陀罗冷道:“不论你用何办法,总之治得不好,洒家自有说法。”

    说着他从背后取下般若锋,花晓霜心头一惊,只当他要出手伤人,却见他好似闺中女子一般,对着锃亮的刀脊左看右看,将蓬乱的头发梳顺,再将脸上数根胡须一一拔去,然后又左看右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淡然道:“小丫头,你瞧我是不是年轻了许多?”

    花晓霜一怔,未及答话,阿滩早已赔笑道:“少说年轻十岁。”贺陀罗斜眼瞥他,目中隐有怒意。阿滩心中咯噔一下,忙道:“不对,咱头花眼晕,看错了,仔细瞧来,年轻三十岁也不止呀!”贺陀罗这才心满意足,笑道:“过誉了些,二十岁就差不多啦。嘿嘿,什么头花眼晕,该是是头晕眼花才对。”阿滩连声赞同,心头却骂个不停:“不要脸的老罗刹,又老又丑,还要强扮小白脸子……”

    花晓霜沉吟道:“这样吧,既然没有适合的药材,便寻个物事权且替代一下。”贺陀罗皱眉道:“什么?”花晓霜道:“昺儿的小便。”贺陀罗一愣,跳将起来,怒道:“岂有此理,你要我儿吃尿?”花晓霜从容道:“先生别恼,现今船在海上,药材缺乏,只好就地取材。童子尿又名轮回酒,还称还元汤,能医吐血、咳血、跌打损伤。”

    贺陀罗神色狐疑,打量她一番,看她是否故意设套,好让自家受辱。他看了片刻,不见端倪,冷哼一声,走出舱外,伸手便抓赵昺。

    花生看见,高叫一声:“老头儿,你做什么?”伸臂便挡。贺陀罗生平最恨别人称他这个“老”字,花生竟当着众人叫了声“老头儿”,大犯其忌,当即面色陡沉,左手一缩,引得花生心神懈怠,右手忽出,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花生虽有神力护身,仍是好一阵头晕眼花,口里腥咸,吐出一口血沫。

    贺陀罗微一冷笑,提过赵昺,转入舱中,提了个瓦钵,喝道:“把尿撒在这里。”赵昺此刻似醒非醒,揉着双眼,懵懂不解。贺陀罗焦躁起来,喝道:“听到没有?”赵昺撇着小嘴要哭,却挨了一记嘴巴。

    当下贺陀罗揪住他,撕掉裤子,催动内力,要逼他撒尿。谁知赵昺惊惧至极,不待他内力催至,下体屎尿齐流,尽都滚进钵里。

    贺陀罗慌道:“慢慢来,慢慢来,只许拉尿,不许拉屎。”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捂赵昺的屁股,但哪里堵得住,只白白摸了一手臭屎。阿滩从旁看见,虽然有伤在身,也忍不住咧嘴直笑。

    贺陀罗侧目怒视,阿滩顿时低下头去。贺陀罗将钵中屎尿倾入海里,怒道:“再来……”揪住赵昺,还想逼出几滴尿水。谁知赵昺越是惊恐,越发撒之不出。贺陀罗见他眼泪流了不少,尿水却没落半滴,方知此事急切不得,心中恼怒,骂了两句,便拿饮食过去,让赵昺美美吃了一顿,好说歹说,总算骗出一泡童子尿。

    晓霜配药给哈里斯服下,过了半个时辰,咳血之症果然好转。贺陀罗暗暗称奇:“中土医术果然有些门道,人尿也能入药?嗯,洒家想要驻颜长生,须得向她请教请教。”他打定主意,脸色顿时和善许多。

    花晓霜胸中光风霁月,恩怨不染,见哈里斯痛苦难忍,动了医者心肠,全心照拂,只求减其痛苦。贺陀罗见儿子气色好转,脉象渐稳,不禁叹道:“女大夫,多亏你啦。”阿滩从旁见了,乞道:“女大夫,你大量大人,也给咱解毒则个。”

    花晓霜以“九阴毒掌”伤了他,颇有几分愧疚,闻声道:“你伸手过来。”阿滩略一犹豫,伸过手腕。晓霜把脉片刻,觉出“九阴毒”游走不定,却不似自己身上那般顽固纠结,想了想道:“我说个法门,你学着慢慢化解好了。”

    她当下将“转阴易阳术”截取一段说与阿滩。但这门心法暗合中土医、道两家至微妙理,阿滩一个吐蕃番僧,哪能明白其中精义,听了一遍,心中仍是糊里糊涂。

    贺陀罗忽道:“这门心法里似乎含有极高明的内功!”敢情他一代宗师,又通汉学,晓霜一说,便即意会。花晓霜点头道:“不错,这本是道家的修仙法门,也有医家的养生之道。”贺陀罗双目一亮,击掌笑道:“洒家对这道家仙法仰慕已久,不知女大夫能否指点一二?”花晓霜全无机心,便道:“好是好,只是须得先给他解毒才是。”贺陀罗道:“他学的是吐蕃的密宗内功,传自天竺,与洒家的瑜伽术一脉相承,与中土内功截然不同。你说了他也不懂。这样吧,洒家把道理说给你听,你斟酌斟酌,再作计较。”当下他正襟危坐,将天竺脉理从头说来。

    天竺脉理源自婆罗门教,与中土脉理大相径庭。中土脉理不离十四经脉、奇经八脉;天竺脉理却有三轮七脉之说。三脉是三条气脉,即中脉、左脉及右脉;七轮为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海底轮、梵穴轮,自成一体,别有微妙,为瑜伽术与藏密内功的根基。

    花晓霜脉理之精,当世少有,一边听贺陀罗讲述,一边与中土脉理印证,不明之处便出口询问。贺陀罗一则要学道家长生之术,意探晓霜口风,二则有意卖弄,故而并不藏私,尽心讲解。放眼天下,天竺内功之精,无人能出贺陀罗之右,抑且他为求驻颜长生之法,精研天竺医学,见解极高。花晓霜听他一席话,获益良多,暗叹中土之外,竟有如此博大医理。

    二人谈得投机,反将阿滩搁在一旁,阿滩虽恼,却又不敢招惹贺陀罗,只得靠在一旁,闷头生气。

    这边柳莺莺运功良久,终于冲透穴道,睁眼一瞧,却见花生蹲在那里只顾发呆,便叫了声:“花生……”花生回头望她一眼,环眼里忽地流出泪来。柳莺莺一愣,忽见小和尚双手按地,光头向下一磕,“砰”的一声,将船板顶了个窟窿,然后向左一跳,以头抢地,又撞了个窟窿。

    只听闷响不绝,船板上便多了五六个窟窿。花生一面撞头,一面大哭。柳莺莺看得诧异,忙道:“你干什么?把船撞碎了,大伙儿都要去喂鲨鱼!”

    花生打了个激灵,落泪道:“俺没用,救不得晓霜……”柳莺莺跳起来,给他光头上狠狠一记,叱道:“你不去救,怎知就救不得?”花生哭道:“俺打不过老头儿!”柳莺莺秀眉一蹙,忖道:“那白发老贼确实不好对付。”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转眸看去,却见云殊面如金纸,靠在舱边。

    柳莺莺移步上去,冷道:“是好汉的,便起来动手!”云殊努力张开眼皮,眼中神光暗淡,柳莺莺见他如此模样,心头一酸,涩声道:“你暗算梁萧的时候,可想到如今么?你虽对我有恩,但……但你杀了梁萧,这个仇非报不可……”

    她猛地将心一横,抬起掌来,云殊惨然一笑,双目合上,轻叹:“国破家灭,空有此身,生有何欢,死何足惧!”柳莺莺见他神色萧索难言,一时眼神数变,终于收了掌去,冷道:“眼下大海茫茫,我不杀你,老天爷也会杀你。”

    说完,她走回花生面前:“花生,你怕死不怕?”花生道:“怕!”柳莺莺秀眉大蹙,道:“你不想救晓霜?”花生道:“自然想的。”柳莺莺发恼道:“你既怕死,又要救人,哪有这样的道理?事到如今,唯有与白发老鬼拼个死活,你若害怕,便不用跟来。”

    她腰肢一拧,便向舱中走去。云殊忽地睁眼道:“柳姑娘,等我伤势好转,或许可以助你一臂……”柳莺莺啐了一口,道:“我宁死不要你帮!”云殊瞧着她的身影没入舱内,心中难过至极,挣了一下,终究无法起身,不由得闭上双目,流出两行泪来。

    柳莺莺走到舱前,忽听贺陀罗在里面与晓霜说话,心头一紧:“既然小和尚已破了胆,现今只有靠我了。”

    此时贺陀罗正与晓霜谈说七轮中的喉轮,贺陀罗说道:“喉轮有十六脉,若不干净,心中不安,定然烦恼多病,所以瑜伽术中须用白布清洗食道。”

    花晓霜道:“这法子太过蛮横,实非常人能够忍受。不过,中土有个治疟疾的法子。用鲜葛根去皮后,由口腔通入食道,疟疾便好;这二法出处虽有不同,道理却是一般……”

    正说间,忽见贺陀罗白眉一挑,长身而起,望着舱门冷笑道:“你来做什么?”花晓霜掉头看去,却见柳莺莺紧咬贝齿,面笼寒霜,俏生生立在门前,冷冷道:“废话,自然是来向你要人!”贺陀罗嘿笑道:“你有多少斤两,也敢来惹我?若非看你娇花嫩朵的人儿,洒家早将你拍死啦!”他瞧着柳莺莺,眉间渐渐透出淫邪之气。

    花晓霜急道:“柳姊姊,我很好,你快走,你斗不过他的。”柳莺莺瞪她一眼,道:“你肯一个换一个,却要我不讲义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