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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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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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殊明知柳莺莺故意挑拨,但也不屑辩驳,冷冷一笑,并不回答。贺陀罗更无怀疑,长笑一声,双拳齐出。云殊错步拧腰,以“惊影迭形拳”抵挡。瞬息间,只看两道人影兔起鹘落,难解难分。

    柳莺莺计谋得逞,心中窃喜,转身打了个呼哨。花生背起晓霜一跳而起,向着桅杆奔去。贺陀罗瞥见,恍然大悟,虚晃一拳,正待要追,云殊也猜到柳莺莺心思,有心助她成功,大喝道:“胜负未分,便想走么?”他易守为攻,将贺陀罗死死缠住。

    此时哈里斯升起风帆,正欲返回前舱,忽见柳莺莺三人奔来,心头一惊,纵身跃上,挥臂阻挡。柳莺莺足下不停,使一招“天寒地冻”,双掌上下一合,寒气森森,向哈里斯迎面涌去。哈里斯倒退两步,忙以“龙肠拳”拆解。拳掌未交,花生已然抢到桅杆之下。

    柳莺莺虚晃一招,向后跳出,娇喝道:“再上一步,我便让小和尚击断桅杆。”哈里斯大惊止步,却听柳莺莺喝道:“花生,放下风帆。”花生伸手抓住缆绳,“啪啪啪”三声脆响,手臂粗细的缆绳尽被扯断,风帆都落了下来。哈里斯看得火从心起,偏又不敢乱动,忽见贺陀罗摆脱云殊,赶将过来,急道:“父……啊……宗师!不好啦。”贺陀罗最厌儿子呼己“父亲”,以免叫唤老了,故而哈里斯都以“宗师”相称。

    柳莺莺冷笑道:“花生,打断一根桅杆。”花生闻言,也不运气,顺手一拳,左方副桅轰然折断。贺陀罗两眼喷火,无奈停下步子,干笑道:“姑娘何必生分?姓云的是你敌人,也是洒家的对头,依照汉人的说法,咱们可算是友非敌,敌忾同仇。哈,只要你们不动桅杆,我贺陀罗对天发誓,决不寻你麻烦!”他花言巧语,一心骗开三人,保存桅杆,暗地里却咬牙切齿:“只须你三个兔崽子走远,洒家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为人奸诈无信,于他而言,对天发誓还不及放一个臭屁,说过便算,从不当真。

    不料柳莺莺却一挥手,冷道:“谁跟你是友非敌。滚远些,踏入三丈之内,我便毁掉桅杆,跳海自尽,左右梁萧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她眉眼一红,傍着桅杆坐了下来。

    其时舟行海上,四面都是海水,倘若失了桅帆,无风可借,唯有困死。贺陀罗一时间面色铁青,无法可想,却听哈里斯低声道:“宗师,怎么办?”贺陀罗白眉一拧,冷笑道:“好,洒家瞧他们能挨多久!走,去储舱看住淡水粮食。”说着与哈里斯扬长去了。

    柳莺莺听得这话,心里“咯噔”一响:“糟了,我百密一疏,竟忘了‘民以食为天’。没了淡水粮食,如何挨得下去……”转念又想:“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不活了……”她一阵心灰意冷,回眼向花晓霜看去,只见她盘膝而坐,正依梁萧所传心法,运功驱毒。花生则目视大海,神色茫然。

    柳莺莺轻叹口气,心道:“他们都不着急。哎!人傻自有人傻的好处,总能少许多烦恼……”此时她平静下来,又再想起梁萧,心中悲不可抑,背着二人,以脸抵膝,低低啜泣起来。

    这般僵持了半夜,北风更烈,呼呼作响。贺陀罗拆下三块甲板,当作船桨,与哈里斯、阿滩奋力向南划动。但船体庞大,巨鲸尚且不能掀翻,何况逆风而行,三个人摆弄到东方发白,还是白费气力。眼看大船离陆地愈来愈远,贺陀罗大是后悔。早先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船上水手一一抓毙,丢入海中,到这时,却又不禁心想:“早知如此,就该留下几个,人多势众,或能济事……”

    三人无可奈何,返回前舱,忽又发现罗盘被人砸烂。要知大海茫茫,难辨南北,白日也就罢了,夜里没有罗盘决难航行。贺陀罗气急败坏,风度尽失,想要破口怒骂,但柳莺莺与云殊都有可疑,不知骂谁才好,出言相询更是不便,否则弄得人尽皆知,大长敌人志气。气闷半晌,方才平静下来,决意占住储仓,断了对头水粮,再作计较。

    如此又过一日,贺陀罗几度弄鬼,欲要偷袭,但柳莺莺防范严密,始终无法得手。云殊与赵昺住在后舱,赵昺厌恶云殊,成日哭闹。

    云殊劝解不得,只好狠起心肠,不加理睬。他存心令贺陀罗大海迷航,夜里觑机震毁罗盘,并偷入储仓,取了数日水粮,伺机逃生。贺陀罗一来全心对付柳莺莺三人,无暇他顾,二来害怕逼迫太甚,云殊来个玉石俱焚,与赵昺同归于尽,是以也不太与他为难,间或还送去少许清水干粮,花言巧语,诱使云殊变节。云殊清水照喝,干粮照吃,但对投降之言,决不理会。

    这一日一夜,柳莺莺三人粒米未进,端的饥肠辘辘,口中焦渴。未到午时,花生饥火冲上,忍不住嚷道:“不好啦,俺要死啦。”柳莺莺瞪他道:“好端端的,你说什么屁话?”花生哭丧着脸道:“俺要饿死啦!”柳莺莺道:“男子汉大丈夫,就会说这样没出息的话么?”花生道:“俺是和尚,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柳莺莺恨声道:“你不是和尚,你是秃驴,再嚷一声,我便把你当驴宰了吃,你怕不怕?”花生不惊反喜,吞了口唾沫道:“说得是,把白毛驴儿杀了,倒能吃几顿好的。”花晓霜惊道:“那怎么成,快雪那么好!”花生道:“那把狗儿杀了也成,挨一顿算一顿。”晓霜落泪道:“白痴儿是萧哥哥从小养大的……”花生觑了胭脂马一眼,未及说话,柳莺莺早已叫起来:“你敢打胭脂的主意,我叫你好看。”

    花生不由发起狠来,叫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们都有道理!”说着他一拳捶下,将船板打了个洞。柳莺莺焦躁起来,给他光头上狠狠一记栗爆子:“你再嚷嚷,我丢你下海淹死。”花生气道:“淹死倒也好些,万万不要饿死。俺师父说:‘宁做饱鬼,不为饥汉’,肚里空空的,死得忒难受啦。”

    此时贺陀罗远远听到,心中暗喜,立马叫阿滩取来干肉美酒,当着三人大吃大嚼,连连称好。花生看得口水长流,贺陀罗举起一块肉脯,晃来晃去,哈哈笑道:“小和尚想吃么,要吃就过来!”花生大吞了口唾沫,禁不住站起身来,迈步便要上前。

    柳莺莺一惊,叫道:“花生,不许过去。”花生闻声止步,望了望贺陀罗,又望着花晓霜,问道:“晓霜,你跟俺过去好么?”花晓霜摇头道:“我留在这里陪柳姊姊。花生,你真饿得狠了,就过去好了。累你跟着受苦,我也万分地过意不去。”

    花生听得这话,弯眉一蹙,露出踌躇之色,徘徊数步,忽然一拍屁股,又转回来,闷声说道:“罢了,你不过去,俺也不去啦。”柳莺莺松了口气,戳了他一指头,骂道:“小饿鬼,算你还有良心。”想到方才的惊险,眉眼早已红了。

    贺陀罗诱惑不得,大骂三声“贼秃”,恨恨去了。柳莺莺忖道:“这次好险,小和尚挨得过一次,未必挨得过两次。”忽听叽叽喳喳,鸟声喧嚣,抬头望去,却是一群海鸟,在船上盘旋。柳莺莺心念一转,面露喜色,取出“遁天爪”,飞掷而出,“嗖”的一声,白羽纷飞,竟将一只鸥鸟凌空抓了下来。

    柳莺莺接住鸟儿,银牙一咬,取出匕首,忽地割断鸟颈,喝了口血,递给晓霜,叱道:“把嘴张开。”花晓霜露出惊怖之色,疾往后缩。

    柳莺莺粉面一沉,扑上前,捏开她口,将鸟血强行灌入。花晓霜只觉口中腥咸,胸中翻腾不已,转身便吐。柳莺莺本就烦躁至极,见状怒道:“作死么!”她抓住花晓霜,举手便要打,忽见她满脸泪水,楚楚可怜,终于放手叹道:“傻丫头,你不吃不喝,怎么与恶人斗,怎么给梁萧报仇?”

    花晓霜满脸是泪,蜷作一团,颤声道:“我不想报仇,我……我只想跳进海里,一了百了……”柳莺莺见她哭得可怜,胸中一酸,抚着她秀发,惨笑道:“梁萧从舍不得你受委屈,若你当真死了,他九泉之下也不会欢喜的。”

    花晓霜身子一颤,扑入她怀中,放声哭道:“姊姊,其实晓霜明白,萧哥哥喜欢的是姊姊,可……可我就是离不开他。我什么都可不要,什么都不在乎,但一想到与他分开,我便难受极啦!离开爹爹妈妈,我没这么难受,师父去世的时候,也没这么难受……呜呜……我……心里好苦,比死还苦,姊姊……这样活着,真的好辛苦……”

    柳莺莺感同身受,心如刀割,忍泪叹道:“傻丫头,别说傻话。”

    花晓霜摇头泣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萧哥哥最重情义,别人对他好一天,他便会对那人好一辈子。他不肯让你难受,也不肯让我委屈,只好自己暗地里受罪……”柳莺莺摇头道:“他不知道这样优柔寡断,只会让大家加倍难受么?”

    花晓霜呆然半晌,凄然道:“是啊,可萧哥哥就是这样的人,倘若……他能活过来,我定然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见你们,再也……再也不让你们难受……”但想大海茫茫,梁萧决无生理,不由大放悲声,泪水将柳莺莺的衣衫濡湿一片。柳莺莺抚着她背,默然不语。

    晓霜哭了一阵,心力交瘁,沉沉睡去。柳莺莺幽幽长叹,站起身来,眺望无边海水,忽然想道:“倘若……倘若梁萧真能活过来,我就算立时死了,也是情愿。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怎么对我,我也不与他拗气,做个乖乖的小妻子……生儿育女,纺纱织布……就算……就算他要娶这个小傻瓜,我也由他,不让他为难吧!总之,他活一天,我便顺从他一天,他活一世,我便顺从他一世……”她想到此处,不觉痴痴流下泪来。

    过了半晌,她拭去泪水,回望晓霜,心中又是一酸:“傻丫头胸无城府,又弱又笨,若是孤零零的,定会受尽恶人欺辱。难怪梁萧在时,不惜与我翻脸,也要呵护她。现今小色鬼不在了,我也该护着她,不让她受欺。”

    换作日前,这些念头她想都不会想,此时却顺理成章冒出来,让她自己也觉吃惊。

    柳莺莺想了片刻,回头一看,却见花生拿着那只死鸟,皱着眉头翻来覆去,不由问道:“花生,你做什么?”花生道:“这只鸟怎么吃?”柳莺莺白了他一眼,怒道:“自然是生吃。”她劈手将鸟夺过,拔了毛,取出火折子,找了些木屑点燃,将鸟烤得半生不熟,与二人分了吃下。

    到了傍晚,柳莺莺又抓下两只海鸟。这般熬过一夜,到得次日,柳莺莺又飞爪捉了几只海鸟。贺陀罗远远瞧见,微一冷笑,吹起鸟笛,将鸥鸟驱到“遁天爪”不及之处。柳莺莺无法得手,只气得柳眉倒竖,大骂“贼鸟”。花晓霜却打心底盼着鸟儿们飞得又高又远,再不被打中,可一瞧柳莺莺气苦的神情,又觉心中有这般念头对她不起,只好眼不见为净,闭目运功。

    这些日子,花晓霜修炼“转阴易阳术”,将“九阴毒”逼到两手“劳宫穴”处,凝聚成一团团紫黑圆斑,时大时小,变化不定,但不知为何,却始终差上一分半分,无法将毒素逼出体外。她医术虽高,武学上的见识却有限得紧,左思右想,难以明白。

    柳莺莺骂了一阵,忽见一头鸥鸟展翅纵身,蹿到半空,然后敛翅如箭,射入水中,出水时,爪间多了条大鱼,继而飞到舷边,啄得银鳞四溅。柳莺莺心念一动,移步靠近舷边,定睛望去,只见水中鱼影流转,数目甚众,当即放出遁天爪,射入水中勾鱼。尝试半晌,竟被她勾上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鱼,剥开一看,肚里还有大量黑色鱼卵。柳莺莺欢喜不尽,烘烤吃了。

    如此这般,这一日她接连勾上三条大鱼,果了众人之腹。晓霜初时不惯饮用鱼鸟血浆,但她生性软弱,被柳莺莺强逼几次,抗不过,只好屈服。

    贺陀罗数日里守着储舱,偶尔前来探看,只盼三人又渴又饿,身软无力。岂料那三人越见健旺,柳莺莺肤光如玉,小和尚面色红润,晓霜也非奄奄一息。贺陀罗惊疑不定,细为查探,发觉柳莺莺勾鱼为食,他本事再高,也无法将海中鱼类一举击毙,眼看着船只向南越漂越远,不由得怒气冲天,对两个同伙又打又骂。阿滩生性鲁莽,力主用强一试,贺陀罗却不敢行险,生恐桅杆折断,那就永无回归陆地之日。

    双方勾心斗角,各逞计谋,十余日光阴转眼即过。这日凌晨,海上风势忽转猛烈,巨浪一个接一个打上船来。贺陀罗只觉足下忽左忽右,晃动不已,甚是心惊,当下率众出舱,只见海水如沸,白浪翻腾,豆大雨点从天洒落。片刻间,风声更厉,空中霹雳闪亮,阵阵闷雷滚滚而来。

    花生从未见过这等海天之威,抱住桅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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