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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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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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不是花生是谁,梁萧见状,松了口气。

    此时晓霜与柳莺莺随后赶至,见此情形,也是诧异,花生见了三人,也喜道:“你们回来啦,俺还以为你们把俺忘了!”说着牵了胭脂、快雪,背着行李走出树丛。梁萧接过行李,问道:“怎么回事?”花生苦着脸道:“俺坐得好好的,忽然来了许多凶巴巴的人,打着架一路过来。俺一害怕,就牵着马呀驴的躲到树林里,就看他们砍呀杀的,死了好多人,流了好多血,俺趴在林子里,大气也不敢出。”

    梁萧心知必是元军追赶何嵩阳一行厮杀至此,叹了口气,拍了拍花生肩头,道:“亏你机警,躲得及时。”晓霜也夸了花生几句。花生心中得意,挠着光头,呵呵直笑,忽地想起一事,转头对柳莺莺道:“你这马可真凶,几乎比你还凶呢。”柳莺莺秀眉一挑,嗔道:“小贼秃,你敢骂我?”花生一怔,摇头道:“俺不是骂你,俺说的都是真话,方才我拉它躲避,却被它踢在这里。”他指指臀部道,“还有个蹄子印呢,你不信呀,俺脱给你瞧。”说罢伸手便解裤带。柳莺莺玉面涨红,怒道:“瞧你个大头鬼,你……你敢脱裤子,我……我便杀了你。”花生见她如此恼怒,大觉纳闷,住手道:“这样说,你就是信俺啦!”柳莺莺不由一怔,若说不信,这小贼秃便脱裤子,若是说信,岂非自承很凶,端端无言以对,心中气闷之极,顿足掉头,撅嘴生气。

    她气了一阵,转过身来,正想臭骂花生两句,忽见梁萧坐在道边,抬头望天,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柳莺莺蛾眉微颦,问道:“梁萧,你怎么啦?”梁萧苦笑道:“我从山上下来,始终想着一件事情。”

    柳莺莺道:“什么事,是……是三日后的事么?”她暗忖梁萧必是为三日后取舍之事烦忧,谁料梁萧摇了摇头,道:“莺莺,倘若一个孩子叫过我叔叔,如今又遇上性命之危,换了是你,你怎么做?”柳莺莺不假思索,脱口便道:“那还用说么?自然是奋力相救了。”

    梁萧目光闪动,微微颔首。柳莺莺嗔道:“你古古怪怪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梁萧一拂衣衫,忽地站起身来,缓声道:“莺莺,我将晓霜托付给你,请你好好照看她。”

    柳莺莺听得一愣,但见他神色郑重,全无嬉戏之态,不由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哼,我为什么要照看她,我恨不能杀了她才好。”梁萧一愣,只听晓霜轻声道:“萧哥哥,你……为何这么说?你……你真的讨厌了我么……”梁萧侧目望去,但见她眉眼通红,心知自己一言不当,又要惹她垂泪,不觉心一沉,叹道:“莺莺,晓霜,便如方才所言,那个叫我叔叔的孩子如今身处绝境。他向我叩过头,我也曾答应过,保他周全。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无信,更何况……”说到此处他胸中大痛,缓缓道,“他能活到今日,全赖我妹子阿雪出生入死,舍命换来,若不能将这孩子救出,我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她?”说到此处,一股热血汹涌而上。

    柳莺莺与花晓霜与他双眼一触,各各低下头去。但只刹那间,柳莺莺又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那好,我跟你一起去救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梁萧一怔,还未答话,却听晓霜也道:“我也一样。”她语声虽然轻柔,眉间却有一股决绝之意。梁萧被二人这般望着,只觉四道目光似若四把锥子,扎得心中刺痛。沉默许久,但见二人全无退缩之意,只得道:“也罢,若是如此,凡事便要听我吩咐。”

    花晓霜得了这话,长长吁了口气,放下心来。柳莺莺冷道:“这才是了,三日之内,你若不给一个答复,休想丢下我。”梁萧苦笑摇头,向花生道:“花生!你怎么说?”花生耳里听得清楚,心中却不明所以,摸摸光头,道:“你们去哪里,俺就去哪里!有吃有喝就是好的。”柳莺莺一指头戳在他光头上,呸道:“算你小秃驴说了句人话,你若不敢去,我一百个瞧你不起!”花生摸头憨笑,梁萧却知此行凶险异常,若得此人相助,可多几成胜算,当下含笑道:“如此甚好,届时只怕还要仰仗你呢。”

    计议已定,方要启程,梁萧心念忽动,对三人道:“你们在此等我一阵。”不由分说,快步进了山中。三人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他回来,柳莺莺大为惊疑:“这冤家莫非趁机遁走,独自行险去了?”越想越急,一跌足,起身便欲入山寻找,就当此时,忽见远方山峦之间,浓烟滚滚,冲天而起。正自惊疑,忽见梁萧大步流星,奔了回来,顿时又惊又喜,迎上嗔道:“小色鬼,你去哪里了?”一把揪过梁萧,狠狠打了一拳。梁萧捂着肩头痛处,笑道:“我去蚩尤林了。”

    花晓霜奇道:“又去做什么?”梁萧道:“我放了一把山火,将那鸟林子烧了,老虔婆害我不浅,也算是讨个公道。”柳莺莺喜道:“好呀,虽不能讨回本钱,讨点利息总也不错。”

    花晓霜举目望去,但见浓烟越发浓重,她怔怔瞧了半晌,忽地叹道:“蚩尤树天下奇木,如此灭绝,忒也可惜啦!”梁萧冷笑道:“诱杀万千生灵,以成一己之私。此等歹毒物事,留之何益?”花晓霜低下头去。梁萧却怕骆明绮寻来,缠夹不清,催促三人上路。一行人披星戴月,连夜兼程。梁萧沿途拾拣被人丢弃的弓箭枪矛,修理妥当。次日清晨,抵达崖山附近,他促马上了一处小冈,极目眺望,只见大洋如靛,浩荡无涯,宋元战舰陈列海上,旌旗分明,状若无数具细小玩偶,随波荡漾,起伏不定。

    柳莺莺与他合乘一骑,见状奇道:“梁萧,宋人战舰还要多些,怎会败了?”梁萧摇头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元军阵容整肃,壁垒森严,战舰大小相宜,一东一西势成犄角;宋军截然相反,大舰与小舟杂陈,军船和民船为伍,阵势混乱,不能成军。倘若一战不利,前阵受挫,后军必然溃败,再无挽救余地。奇怪,云殊颇通兵法,怎会恁地糊涂?”皱眉沉吟,好生不解。

    柳莺莺白他一眼道:“说得蛮好听,难不成你会打仗么?就会说嘴罢了。”梁萧微微苦笑,还未答话,却听花晓霜叹道:“无论怎样,打打杀杀终归不好,常言道:‘和为贵’。萧哥哥,你千万想个法子,为他们两家消解误会,大家和和气气,岂不更好?”梁萧摇头道:“这个误会大到无以复加,绝无和解余地。当务之急,是要救出两个孩子,至于其他,非我单人只剑能够济事。”顿了一顿,叫道:“花生。”

    花生笑道:“俺听到啦,叫什么大声做啥?”梁萧见他憨态可掬,不由暗自烦恼:“这三人懵懵懂懂,全不知兵凶战危。我忒也托大了,不该带他们来的……”但事已至此,反悔不及,一指带来的钢刀长矛,沉声道:“你拣一样趁手兵器,护住晓霜与莺莺!”花生一怔,明白过来,抓头咕哝道:“非得兵器吗?”环眼一扫,不拿地上枪矛,径直走向一株水桶粗细的大槐树前,将行李搁在一旁,两手环抱,神力猝发,咔啦一声,将丈余大树连根儿拔起。花生托在手中,挥舞数下,笑道:“这个么……却还趁手!”柳莺莺忍不住啐了一口:“蛮牛便是蛮牛。”

    梁萧莞尔道:“好和尚,算我服了你。”下马将八支长矛断作四尺来长,负在背上,方才提起一杆中平长枪,跃上马背。柳莺莺却抓起一口单刀,翻身跳上雪痴儿背脊,与花晓霜坐在一处,含笑道:“就坐这儿好啦。”梁萧怔了怔,心口一热:“莺莺平日嘴上刻薄,此时此地,竟肯看顾晓霜。她的心肠终是好的!”微一点头,举目遥视海上;只见两军战船来回游弋,忙个不停。看此情形,两军交战在即,若不立时出手。宋军一败,乱军中再无救人时机,当下面色一沉,凛凛杀气直透眉梢,忽地一声长啸,举枪策马,飞驰而下。

    元军依陆为寨,正与宋军对峙,辕门向北,左右各有塔楼一座,以作了望之用。塔上士卒已觑见梁萧人马,但觉这马来如惊电矫矫,快得不可思议,心中惊疑,发出喊声。谁料梁萧来势更疾。众军见状,一名士卒吹起号角,余者弯弓发箭,躲在箭垛之后,向梁萧攒射过来。

    梁萧看得分明,右手抡枪,荡起斗大枪花,将羽箭一一拨开;右手挽缰,驭使“胭脂”神驹,演起“十方步”来,忽左忽右,顷刻间避开来箭,离辕门百步之时,他反手摘下断矛,疾喝一声,抖手掷出,断矛刺中箭垛,木箭垛豁然而裂,断矛去势不止,洞穿一名十夫长胸口,那人长声惨嚎,从塔楼上重重栽落,摔得肝脑涂地,惨不忍睹。

    花晓霜随在后面,见此情形,目瞪口呆,急道:“萧哥哥,不要杀……”忽觉后颈一麻,嗓子顿时哑了,只听柳莺莺在耳边笑道:“我便知道你假仁假义,会闹这些把戏。哼,你当我真想护着你么?臭丫头乖乖闭嘴,不要添乱。”花晓霜哑穴被制,眼睁睁看着梁萧将断矛当作投枪,出手如电,例不虚发,将塔上元军一一刺杀,心中一阵难过,双眼一闭,泪水扑簌簌滚了下来。

    俄顷,梁萧八支断矛用尽,人马也已逼近辕门,眼见大门紧闭,转身喝道:“花生!破门!”花生应声奔近,手中大树奋力顶出,一声巨响,辕门就如纸糊一般,整个儿仆倒在地上。梁萧飞马纵入,迎面呼喝如雷,元军士卒蜂拥而来。梁萧长枪抖出,红缨乱扑,枪花与血花共舞,两名骑兵不分先后,堕下马来。“胭脂”性子暴烈,遇上如此战阵,兴奋异常,放声长嘶,马蹄乱飞,踹得元军步众鲜血乱迸。

    花生随在梁萧身后,糊里糊涂冲进营中,乍见元军个个龇牙咧嘴,扑将上来,不由大为惊惧,但到此田地,后悔逃跑却已来不及了。惊惶之余,忽见对方拉开弓箭,便要射来,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暂且忘了师门教训,摇动大树,舞了个风雨不透,荡开箭矢,向前猛冲,所过之处,元军将士人仰马翻,六丈之内无人能够立足。

    柳莺莺紧随在花生后面,她胆量虽大,此等战阵却是从所未见,望着四面人影幢幢,不由心惊肉跳,除却催驴向前,再无别的念头。晓霜被她搂在怀里,始终闭着双眼,凄厉惨叫声声入耳,刺得她心如滴血。

    四个人各怀心思,一路厮杀过去,直如滚水湔雪,势不可当。元军将士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梁萧杀得性起,横枪马上,取下弓箭,左右驰突,箭如飞电,断是无一虚发。战到紧要处,忽听左方一人惊呼道:“梁萧!”梁萧侧目看去,却见一名汉人百夫长望着自己,目瞪口呆,满脸惶恐。梁萧但觉此人眼熟,正想何处见过,忽听右旁又是一声“是梁萧。”刹那间,呼叫声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作三个,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如旋风般卷过人群,众军士惊惶异常,纷纷喊道:“梁萧来了!梁萧来了!”一边呼叫,一边四下退却,前后杂沓,东倒西歪,众将官想要喝止,却是哪里能够。

    梁萧向日从军之时,威名极大。后来钱塘江一战,单枪匹马,横扫数千铁骑,杀得元军尸横遍野。伯颜虽严令封锁消息,但众口难防,消息终究不胫而走。军中最重勇士,士卒们道听途说,越说越玄,传到后来,竟将梁萧描绘成力大无穷、不惧刀箭的怪物,还说他能驱鬼运神,唤来钱塘江潮破敌。此地多是北方汉军,虽没见过梁萧,但这些传说却也听过,眼见梁萧骁勇无匹,早已胆裂,再听那百夫长一呼,俱都生出一个念头:“是他?那也难怪了……”一时纷纷萌生退意。

    梁萧不知就里,忽见元军不战自溃,顿觉机不可失,冲开一个缺口,奔出营外,只见海上舻舳相连,密密层层,白帆片片,连天接云。四人沿海岸狂奔,身后元军紧追不舍。梁萧反身发箭,护着众人且战且走,忽然间,前方喊声大作,抬头看去,却是一彪元军自前兜截过来,其势不下五百余人,人人扯满角弓,泼天箭矢泻落过来。

    柳莺莺心惊胆寒,急催毛驴回转,花生则舞着大树抵挡羽箭,且战且退,直退到梁萧马前。梁萧箭发连珠,射倒数骑,伸手一摸,忽觉箭囊空空,羽箭已然告罄,此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北面山崖耸峙,南方大海茫茫,不由心急如焚,正要挺枪迎敌,忽见一艘小艇自宋营中飞出,桨橹轮转,逼近江岸,一名宋军站在船头,挥手喊道:“壮士,快快上来!”梁萧大喜,与三人跃上小艇。水手将竹篙一撑,小艇离岸数丈。此时数个元军抢到岸边,挽弓长呼。梁萧揪住一名宋军,问道:“有箭没有?”一名宋军拉出数袋羽箭,叫道:“够不够……”话音未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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