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3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京师的一切都和范进有关,一切都是他搞的。”

    邹元标目光一亮,果然如此么?效之前辈也觉得,从吕调阳辞官到黔国公府之乱,都像是背后有人推手。只是大家都是从张家那些幕僚身上猜,难道谋主居然是范进?看来自己是小看这个同年了,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二甲传胪,也有如此手段?

    他轻声问道:“顾兄,你乃是张府东床,这种事为何你不知道?这未免太看不起人。”

    “看不起人?你不明白的。张世伯眼里,我就是个无用书生。上次因为我劝他赶快离京回乡,免得遭人误会,还被好生骂了一顿。我是什么?身无分文上门托庇,被视为赘婿而已,哪里有得什么地位?不过为了张大小姐,就算是入赘,我也心甘情愿!”

    见他的话题又要扯到张家千金身上,邹元标连忙把话题拉回来,“顾兄,你不必如此难过。张千金对你态度欠佳,说到底就是宰相之女,娇贵惯了,不把夫君放在眼里。等到将来成了亲,你是她的丈夫,夫为妻天,她自然会对你温驯有加。以此而论,张居正回乡守孝,才对你最有利。至少也有三年时间,让那对男女不能相见,否则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你听我说,以后你有苦闷就来找我,我帮你开解。张家的事你知道多少,都向我说明,我自会为你设谋,到时候包让你与张小姐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顾实点着头,“尔瞻兄,……只有你是我的好朋友……京师里只有你是好人……”酒意上涌,人趴在桌上,不多时就打起鼾。

    邹元标付了酒帐,又让伙计扶着顾实起来向外走,刚到门口,只见角落里,一个人影忽然扑出来,那伙计眼明手快,抬脚便踢!“滚开,这里没人买你的儿子,再不滚我叫巡街了。”

    “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个外乡来的土佬,说是娘子被人绑了,四处报官也没什么用。到处找娘子找不到,好象盘缠也被人偷了没办法,只好卖孩子。一个孩子卖掉了,还有一个病恹恹的不好卖,整天到处找人问买不买他孩子,跟乞丐差不多。您是大贵人别理他,他再罗嗦我就报官捉他。臭乞丐!”

    京师里这等事多了,邹元标倒也不往心里去,与伙计搀扶着顾实向远处走。那被伙计呵斥的男子只好又蜷缩在角落里,小声嘀咕着:“我不是要卖孩子……我孩子已经死掉了。我是要告状。他不是刑部的人么,我要告状……京师里还有没有地方讲王法,哪里能申冤……”

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六章 操控清议(下)

    五日之后。

    京师里的天气一天热似一天,气候变得干燥,人心也受气候影响,变得躁动不安。天子脚下,向来不缺乏耸人听闻的消息,像是前者庆云侯一案,牵扯到致仕首辅高拱,最后以高新郑瘫痪,两位大九卿罢官,又有许多平素与百姓打交道的胥吏衙役甚至衙门官员入狱为结局,让京师百姓茶余饭后就多了不少谈资。

    这事还没结束,新的事情又来,身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张翰,因为当年督抚陕西不利的旧事被翻出,遭言路攻击,被迫上本请辞,天子一本而准,准起回乡养老。实际上,这就是贬谪罢官。接替张翰掌吏部的,则是之前已经辞官回乡的王国光,眼下传旨的人已经赶往河南王国光老家,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

    同样是河南人,一个因为旧事中风瘫痪,另一个也因为旧事却是荣升天官。一荣一辱,前途迥异,足以让人叹息人生之无常。

    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张居正拒绝了第二道夺情圣旨后,全家老少离开京师,前往通州张家湾,准备乘船回籍,为父母守丧。朝堂上丁忧夺情两派的争论还没分出高下,从表现上看,似乎张居正已经下决心丁忧,夺情派白做了小人。

    不过这两个消息加起来的影响,也不如第三条消息来得吸引人。当代黔国公沐朝弼鸩杀前代黔国公沐朝辅,又谋杀两个侄儿沐巩,沐融。囚母间嫂,还和嫂子生了个儿子。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在民间,顿时就成了舆论关注的重点。京师里号称随意一个车夫,都在阁老府有亲戚,在宫里有姐妹,消息最是灵通。但是这种事涉勋贵的消息,按说怎么也会有一个滞后,多半都是朝廷处置之后,才在民间有议论。这回朝廷还没做出反应,民间就已经宣扬开来,委实透着有些不寻常。

    宣讲此事的人,都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云南送到京里的不是血状,而是一个画本。包括沐朝弼怎么觊觎嫂子以久,碍于兄长在不敢下手。再到他是如何在兄长死后软硬兼施,乃至霸王上弓得遂心愿。又怎么从此夜不空枕,李氏如何恨其入骨却又不得不屈从等细节,都讲得如同亲见。

    茶馆酒肆之内,那些贩夫走卒,衣冠中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偶尔还有人猫着腰出去,转了好久又忍不住骂着街回来。“天杀的官府,转子房关了这么久,还不见开张,这让人怎么受得了,难道要憋死老子不成?”

    张翰去职回乡,张居正出京,这两条足以惊动朝廷的大消息,在黔国公府隐秘面前变得黯淡无光,老百姓乃至一些低品官吏,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这件事上,大多数人关心的都是:“这李夫人脚大不大,身子又有多白?”

    刑部之内,邹元标的脸色阴沉,眉头拧成个疙瘩,久久不能舒张。手上的案卷并没心思看,不时地嘀咕几句:“卑鄙小人!下作手段!龌龊!无耻!”

    伍惟忠年纪大些,人也较为沉稳,但是此时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尔瞻,你确定张居正这是在用计?”

    “顾守拙虽然所知不多,但是他可以确定两点,张居正家中不少贵重之物,都没带走。其中包括一件张居正极喜欢的钧窑汝瓷古瓶,还有几本宋版珍本,还把心腹总管游七留下看管府邸。效之前辈请想,若是他真心想要回乡丁忧,怎么可能把这些心爱之物以及得力总管留下?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另一件事就是,张居正虽然前往通州,却没让顾实随行,说是让他留下陪游七看家。就从这一点我就断定,张居正根本不会离开通州,无非是做个样子,等着圣旨一到即刻回京。”

    “看来,张居正这是在以退为进,表面上出京回乡,摆出一副要回乡守孝的模样,实际是要撇清关系,表示夺情之事与他无关了。”伍惟忠面色阴沉,

    “首辅为百僚之首,如果他带头破坏纲纪,不守孝道,天下人何以自处?更何况这等用心,更是沽名钓誉,无耻之尤!如今天子年幼,被一干权臣佞幸所愚弄,误以为非张居正不足以掌枢,无张则无国。却也不想想,如今是谁坏了朝政。内阁无人,奏章都落入司礼监手中,令阉竖权柄大张,纲纪大坏。如果不是为了维护张居正,内阁何以到现在还补不进人?”

    “六部廷推还是没有结果?”

    “连张吏部都被罢官了,又能有什么结果?几部部堂要么是张居正私人,要么是畏惧张居正权势。严公虽然是个君子,可是孤掌难鸣,他一个人左右不了大局。现在连大理寺也被张居正控制在手上,对我们颇多掣肘,严公自顾尚且不暇,何以去影响朝政?”

    伍惟忠叹了口气,“本来能影响天子的就是清议,可是现在清议被人搅混了水,大家每日里只盯着黔国公府那点事,加上张吏部去职,让不少人心生怯惧之心,不敢直言上谏。原本丁忧之声最高,夺情者无几。可是如今言路上已经有曾士楚、陈三谟等一干人开始为夺情摇旗呐喊,反过来支持丁忧的忠义之臣大减,不少同僚开始坐壁上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照这样下去,这第三道夺情圣旨怕是拦不住了。”

    事不过三。皇帝的圣旨张居正已经婉拒了两道,第三道夺情圣旨一下,他遵旨回朝,从程序上挑不出什么错处。作为大臣,所能做的其实也只是在圣旨下达以前,尽可能向天子阐述清楚利害,说服天子放弃自己的意图。更激进一些的办法,便是以清议的方式,形成舆论氛围,让皇帝放弃这个念头。

    毕竟首辅也只是一个人,如果所有大臣都不希望首辅夺情,那么他回来也没什么用。一个不为百官接受的宰臣,不可能有效开展工作,皇帝顶着压力把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请回朝廷就失去意义。不管是江陵党又或是冯保,都不可能无视物议,为了张居正一人,跟整个朝堂的大势去抗衡乃是不智之举。是以如果在舆论上能形成氛围,夺情之议多半也就要终止。

    邹元彪等人的才识并不差,但是自身见识受限于时代,对舆论的理解远不能和范进行相比。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大儒才俊,也是重是非而轻手段,有些时候为了保证自己在舆论里占优势,就会拼命给自己的观点寻找光明点,抬高自身身价。做这些事他们比较擅长,乃至颠倒黑白也不是做不到,但是说到舆论的形成,还是认为大义在手,舆论自然便在自己手上。对于范进这种制造话题,引导节奏顺带炒作要点,转移百姓注意力等手段一无所知,更谈不到防范或反制。

    夺情丁忧不需要去找什么理论支撑,整个社会的道德准则摆在那里,张居正如何也洗不白。按照他们想来,这种舆论的形成已经是必然之事,张居正手段再厉害,也只能强行压制言论,不可能让言论对自己有利。

    不想范进突出奇招,来了这么一手,把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带到其他方向。再加上张居正搞掉张翰的威权,导致在朝堂上形不成舆论压制。不少低品官员的注意力,也不自觉地被带到了黔国公案上。

    一些言路上的官员,已经开始参劾沐朝弼行为不端,悖逆人伦,要求朝廷详查此事,将沐朝辅嫡母陈氏,正妻李氏接到江宁保护,再行查访。舆论的关注点,不知怎的就转到了云南,对张居正这事关注度严重下降,再想要舆论要天子改变命令便有些困难。

    伍惟忠道:“如今看来,第三道夺情旨意我们挡不住,张居正一定会回阁办差。多亏尔瞻结交顾守拙,才让我们知道这次的事坏在谁手上。若非有他告知,我是绝对想不到范进居然有如此手段,看来奸相手下又要添个得力爪牙。将来对范进,可要提防一二。”

    邹元标道:“不提将来只说当下,即便夺情圣旨真挡不住,我也不想让张居正这首辅当的这么痛快。”

    “尔瞻,你的胆气我是佩服的,但是为人做官,都要识时务。眼下大势在张,我辈应保全有用之躯留待后用,眼下去硬顶奸相,只怕白白害了自己,却于事无所补。”

    邹元标正色道:“效之前辈所言是个正理,但是我辈既读圣贤书,岂可为趋炎附势,阿谀逢迎之事?设若奸相复职,我辈何以自处?若是听其驱驰,就等于是认可了夺情之议,与我辈主张大不相符,后世之人不知你我心意,只怕还要认为我们畏惧权势认同夺情,倾四海之水难洗污名。自古来文死谏,武死战。越是此时,我辈越该犯颜直谏,向天子直斥张贼之奸恶。让天子明白,朝廷之上,谁是忠臣,谁是奸党!即使眼下天子耳目为奸贼蒙蔽,等到亲政之后,自可明白张贼之奸恶,到时便知我辈之忠心。这份弹劾奏章,便是自证之物,不至于让后人以为我们是阿附张党的胆小鬼!”

    他吸了口气又道:“何况,我也不是孤军。翰林院吴中行,检讨赵用贤二公,也有意上本,向万岁说明夺情之事万不可行。除此以外,我们手上还有最好的一个筹码。”

    “谁?”

    “顾实顾守拙。”邹元标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一阵风吹进公堂,让伍惟忠周身汗毛都有些倒竖。望着眼前英俊潇洒的邹元标,不知为何,总觉得往日那平易近人的笑容,此时看去竟是那般可怖。他什么时候与顾实交情到了这一步,又是靠什么手段,让顾实肯上本弹劾未来岳父?

    与此同时,范进与李彩莲幽会的那栋小院内,一阵笑声从房间里传出来。若非亲眼得见,谁也不会相信,往日里高贵端庄不容冒犯的女神仙李夫人,此时却像个小姑娘似的,笑得前仰后合,全无平日风度。

    她身上穿了一件紧身红色纱衣,衣料轻薄透明,有似于无,万万穿不到外间。也只有在爱郎面前才敢如此大胆装扮,把个宝相庄严的神女,尽化成一片痴心的小女人,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欢聚。

    已经苦守了十六年的李彩莲,一朝得偿心愿,此时竟是有些食髓知味,明知道不该约会得过于频繁,却还是忍不住把范进叫来一诉相思之苦。范进在她面前向来是表现得柔情似水,为她按摩着身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