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白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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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白鹿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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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笑道:“未必吧。太白教的武功,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可是真正见过的有几人。欧阳云海有多厉害,那也只是据说在黄河边上,一个时辰里就灭了河套黄龙帮什么的。其实他几乎都没在江南露过面,更别说有谁见识他的武功了。说起来,真正叫人叹服的,还是岭南汤公子,罗浮山的神技,江左武林有目共睹,只怕绝不让太白教。”
  众人微微点头赞同,先前夸赞范定风的那人忽问:“汤慕龙比范公子如何?”
  那人一笑:“他们两个又没过过招,我怎知道?不过汤公子不仅武艺超群,人品也是十分令人倾慕的。但凡见过汤公子的人,都说他根本不是人。”
  众人哑然:“那是什么?”
  那人道:“是神仙!”
  忽又一人道:“听说汤公子这回也来了?”
  那人惊道:“不会吧?我这次出门之前,还听说汤公子在罗浮山坐关了。再说他和范公子,和丐帮都没什么交情,他怎的会来?你没有弄错吧?”
  先前那人说:“我只是听说而已。汤公子不一定真的上了钟山。不过几个月前,他下了罗浮山,在江湖上四处走动,那是毫无差错的。似乎他要做一件事,不过究竟是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如果汤公子真的到了,那么风云龙马,四具其三,也算得这次武林大会的一件盛事了。”
  有人道:“风云龙马,四具其三。那是说九王爷也到了么?”
  那人笑道:“早就上了钟山了。别人不来,钱世骏也是断断乎不能不来的呀!”
  沈瑄一惊:钱世骏,他也在这里么?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和慌乱。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定下来,又听见有人说:“钱公子慷慨豪侠,文韬武略,真乃当世孟尝,只可惜虎落平阳,令人不平。”
  先前那人懒懒道:“所以他来了啊!”
  另一人朗声道:“风云龙马四公子,可算得中土武林年青一辈里的精英了。有此人杰传承武学一脉,乃是武林之福啊!”
  众人纷纷称是。
  突然,角落里一个一直在喝闷酒的老者,冷冷的开了腔:“什么精英,人杰,还不是仗着出身名门巨室,总有人捧场拍马……中原武林那个年青人,侠肝义胆,剑术超群。那才是大英雄,真豪杰。只怕风云龙马一齐上,也未必敌得过他!”
  先前那些人默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人轻声道:“你说的是百变神侠?”
  老者却已走了。
  第二日一早,沈瑄和钱丹就混在一伙丐帮弟子之中,向钟山上迤逦而去。出发前钱丹交待了好些丐帮弟子的切口,沈瑄一一记熟,心中却不由得好笑:钱丹为了追随宋飞天,竟然把丐帮的切口暗语也摸的这么清楚。一路上两人小心谨慎,随机应变,结果倒平安无事。那一伙丐帮人众虽然也不认识他们,却并不见疑,只道是年轻弟子,新近才入帮,反而对他们处处指引,照顾有加。沈瑄庆幸之余,也暗暗得意,心想丐帮虽然号称防范严密,其实也不过而尔。
  到得山上,只见远远的山顶处搭起一座高台,台子四周插了一圈五色旌旗,挟着山风猎猎作响。台上已零零落落的站了几个人,距离甚远,也看不清面貌。想来居中主位的一男一女,当是范定风夫妇。周围几个,或者是早到的几个贵客。沈瑄忽然想起,钱世骏既然昨晚已上山,现在台上多半有他。他心里一紧,再向台上努力望去。其实他并不认得钱世骏,却只觉得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的人定然是他。那人身旁俏然立着一个苗条的黄衫人影。沈瑄只觉得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只想抽身走掉,只见那黄衫女子似乎低声向那高个子在说些什么。沈瑄念头已转,又想到:我终须再见她一面,把药给她的。只是相隔甚远,其实也看不真切。但他们这一伙人被派在这里守着动弹不得,而且地位低微的弟子本也不能走近高台。沈瑄暗暗踌躇,钱丹却拉了他一把,同时使了个眼色。
  沈瑄立即会意,两人用意本也一样,便悄悄的朝队伍边上挤去。乘人不备,一下子溜开了。他两夹在那些往来客人中间,慢慢的望高台下挪过去。不一会儿,居然就正正站在台子的下方,一览无余。为了躲开人注意,又藏到几个虬髯大汉背后。沈瑄急急的又朝那黄衫女子望去,不觉自己好笑:原来却是昨天那个宋二姑娘宋飞天!他耳听着身边那几个大汉议论,把台上诸人细细认过,才知道其实大都是丐帮中的一些人物:居中那个方脸剑眉、英气勃勃的青年,正是范定风,旁边那个美妇也确是范夫人。宋帮主独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昨天那个曹长老侧立一旁。宋飞天身边那个高个子青年,虽然不是钱世骏,来历却也不小。此人姓楼,名狄飞,是庐山派掌门卢淡心的关门徒弟,这次代表其师来参加武林大会。庐山派自道学宗师陆修静在庐山简寂观开派以来,几百年间在武林中威望一向极高,现任掌门卢淡心是武林中人人敬服的前辈高人,所以这楼狄飞自然也被奉为上宾。
  钱世骏不在台上。沈瑄环顾场内一圈,也没看见有谁象是他。钱丹瞧着宋飞天,却不像昨日那般发愣,低头默想着。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讲话。
  这是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门派,帮会的掌门帮主之类的人物,也有些只是来了个代表人,都上台一一的与范定风夫妇见礼。沈瑄对于江南武林的状况,其实一无所知。但数着来了十几个帮派,什么庐山派,武夷派,天童寺,海门帮,……连少林寺都派出了方丈惠远大师的师弟惠定,前来观礼。想来江南武林正派主流,大抵都聚集在此了。忽听的报道:“洞庭派吴掌门公子,吴霆吴少侠到!”
  沈瑄心里一动,急忙向那个吴霆望去。只见一个文雅清秀的青年走上来打拱道:“范公子别来无恙。家父有言,本当亲与盛会,无奈门中事务芜杂,无法分身。故遣小弟前来,聆听众位前辈大侠们的教诲。”范定风笑笑,寒暄几句。吴霆便站到了台子的一侧,位列众掌门之后。众人见他年轻文静,便也不大理他。
  沈瑄在台下,却紧紧的盯着吴霆。他自从五岁那年离开洞庭湖,就再也没有过洞庭派的消息。每每思及当年的长辈师叔伯,和一齐在湖上玩耍的小伙伴,总不知他们现在怎样。这个吴霆,就是童年旧友之一,又兼有中表之亲,当年两人很是亲厚的。他把吴霆看了个够。心中一阵阵激动,真想上去拉住吴霆好好的倾吐一场离乡之思。
  其实也就在十几年前,每逢这样的武林大会,洞庭派必定是唱主角的,一言九鼎,举足轻重。但现在却似乎可有可无,只能站在别的门派后面随声附和。当年沈醉创下声威赫赫的江湖大派,衰微一至如此。
  沈瑄虽然不太了解,但见到洞庭派不被人放在眼里,心里也很是伤感。
  不停的想着心事,却没注意到丐帮的范定风,已在台上朗声开言:“这一次钟山盛会,是为我江南武林兴旺之大计,平定之良方……扫荡妖魔、匡扶正义……然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几年来江左一带,却出了个武林的魔头,正义道的大敌,江湖上的同仁受其害者不计其数。”
  沈瑄转过味儿来:原来他们在这里开会,是商量一起对付什么人来着。
  台上楼狄飞正色问道:“范兄所言之人,是吴越王妃吧?”
  范定风愣了愣,似乎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人把话挑明了,旋即笑道:“楼兄真是快人快语,开门见山。不错,正是吴越王妃!想来庐山派对于此人在江湖上的作为也有所了解吧?”
  沈瑄暗道:这些人野心可也不小,竟在打吴越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王妃的主意,看来刚才范定风也不是讲空话,这次武林大会当真非同小可。
  楼狄飞冷笑道:“范兄不是说笑话吗?吴越王妃这几年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做下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敝派还能不了解么?若是一无所知,家师也不派我下山了。其实敝派对此人也早就看不过去,相信今天来的四方朋友们都是一条心的,范兄不妨都直说了吧!”他语气嘲讽,态度倨傲,可别人买简寂观的面子,谁也不敢说他什么。
  范定风点头道:“楼兄所言极是。自从五年前,吴越王妃在西湖边凤凰山下,以诡计夺得吴越王位以来,江南武林就没有一日的安宁。五年前端午节,明州龙山帮帮主王展,只因钱塘江龙舟赛上,龙山帮给她造的龙舟未得头名,竟惨遭剜目抽血,羞忿而死,龙山帮从此解体。四年前,镜湖剑派因不肯听命于她,去谋害九殿下,结果险遭灭门之祸,掌门王女侠,唉,至今在下思及当日王女侠当日慨然就死的悲壮场面,仍是不忍涕泪沾襟。”
  “是啊,”海门帮帮主接道:“当日吴越王妃说,镜湖剑派庇护九殿下,乃是大逆不道,除非有人情愿以身顶过,受她七掌不还手,否则要杀得镜湖边上流血十里,鸡犬不留。王寒萍王女侠为了一门香烟,挺身而出,受了那妖妇七掌毒辣无比的无影三尸掌,死时,尚不瞑目!”
  台下一人嚷道:“她那无影三尸掌,一招就要得了人命,何消七掌?”
  范定风道:“她的前几掌也未使出全力,一时还不致命。总是要慢慢折磨人之故。”
  海门帮主叹道:“青竹蛇儿口,黄锋尾上针。两般由自可,最毒妇人心。”
  范定风又道:“三年前,武夷山九虚宫‘梅兰竹菊’四位仙长之一的红菊道人,忿不过吴越王妃飞扬跋扈滥杀无辜,入迷宫行刺吴越王宫,不幸落入妖妇的圈套,被她倒吊在雷锋塔顶,活活困死,其状惨不忍睹。连少林寺也逃不出她的暗算,两年之前,妖妇觊觎少林派武功秘籍,派人混入寺中盗取,被师父们发现后,不思收敛,竟然亲上少室山,把佛门清净之地闹的天翻地覆。”
  惠定大师缓缓道:“我寺僧众总以为不曾有半点理亏,不会大动干戈。谁之还是中了吴越王妃奸计,几乎不得不弃寺出走。后来大家勉力一战,总算将她请下山去。但大小弟子,死伤不少。惠见师兄,也在那一役中捐躯。”
  范定风停了一会儿,道:“还有,去年妖妇偷袭洞庭湖,暗器杀死了吴掌门的爱徒汪少侠汪小山。手段毒辣,亦是罕有。洞庭派不曾得罪于她,何以这般下手。江湖中议论起来,至今愤愤不平。”说着眼望着吴霆。
  吴霆站出来道:“敝派自忖与吴越王妃并无过节。汪师兄一向足不出户,不可能惹上她。敝派当日遭此横祸,实在思之不解。但师门大仇,总是要报的。”
  沈瑄听到这里,才想:这吴越王妃连我们洞庭派也欺负上了,看来真真是个大恶人。
  范定风厉声道:“吴越王妃心如蛇蝎,倒施逆行,为害武林,血债累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江南武林各门各派精英,既已尽数聚集在此。总是要向那妖妇讨个说法的!”
  一时间,台上台下,一片哗然。大家听了范定风历数吴越王妃罪状,早已群情激奋,此时纷纷附和道:“就是,向那个妖妇算账去!”“这许多人命,定要妖妇血债血还!”“再不杀了她,只怕中土武林也早晚给她剿灭干净!”“大家齐心协力,杀到吴越王宫去!那妖妇纵有天大本事,难不成她三头六臂,挡得住这许多人跟她拼命!”
  沈瑄听得这些叫闹声,不由得回过头四周看看,突然瞥见钱丹脸色铁青,紧锁双眉。沈瑄心里一动:他既姓钱,又是钱塘府富户,难道正是吴越王室中的子弟么?听见这些人算计王妃,定然不高兴了。
  嚷嚷半天,范定风又开言道:“众位英雄好汉一力剿除奸邪,为天下武林平定风波,实乃义薄云天,在下十分敬服,实又同赴大任之心。然则此妖妇又与别人不同。”
  底下问道:“又怎的不同?”
  范定风道:“那妖妇又不是一般江湖武人。她贵为一国之母,深居吴越王宫,又控制了吴越朝中大权。我们一众江湖好汉冲入王宫杀了她不要紧,只怕吴越国从此政局大乱,杀伐四起,只苦了江左百姓。”
  底下有人叫道:“让那妖妇掌权,政苛于虎,吴越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
  沈瑄住在浙西,也是吴越国治下,这时心里奇道:这几年吴越王和王妃执政,虽然谈不上河清海晏,可是也算得上修生养息,政治清明,吴越百姓并无怨言。只是得罪了一干江湖上的人,又与百姓何干?
  只听范定风道:“虽则如此,若是我们挑起风波,搅乱了江南时局,总是有愧于苍生。我们习武之人,总以造福百姓为己任。所以,总要想个万全之策。”
  下面喊道:“范公子尽管吩咐下来。只要能除得了妖妇,我等只听范公子号令,无所不从!”
  范定风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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