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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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塔-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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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囊中取出一支小刀,在石像身上一刮,这一刮便露出了一片乌黑的铜片,敢情整个人像竟然悉为精铜所铸,内中按上机关枢钮,精铜外面再抹上一层石灰, 自外表观之,严然便是一座石像。

  俞佑亮登时明白石像连受掌击,而毫不受损的缘故,内心释然。

  放眼望见地上尸身狼藉,蔽塞殿内,如此残酷凄惨的场面,即连俞佑亮那么坚韧强毅之士,也为之侧然。

  昆仑众僧忙着料理残局,太平道长正蹲在颜百波身侧审视情状。

  俞佑亮匆匆走近,见颜百波仰倒地上,半闪着双自,两颊汗珠渗落,一支薄叶飞刀深入左肩数寸,鲜血将衣服染红了一片。

  他焦急问道:“颜兄伤势如何?”

  太平道长缓缓道:“刀创之伤,想不疑事,但贫道必须将他肩上衣服撕开,拔下薄叶刀,再敷上刀创药——俞施主请转过身去。”

  俞佑亮依言将身子转过,心中奇道:“向是大男人,何须避嫌?太平道长未免太过拘泥。”

  顷刻,太平道长已将颜百波刀创理好,问道:“师弟怎地也到昆仑来了?”

  颜百波忍痛支撑立起,道:“我……我此来是为了见一人之面……”

  太平道长一怔,旋即笑道:“这人当然不会是愚兄了,哈哈,可是师弟你日前所提过之?”

  颜百波脸上一热,点了一下头,天机和尚疾步前来,说道:“殿门仍被堵住,我们心须设法将石柱移开……”

  话犹未完,陡闻“蓬’地一声巨响,挡门那巨大石柱硬生生已为人推了开来。

  明月千里,风随天去夜无际,苏白凤悄悄从旅邸越墙出来,仰首望望长空的那些微微飘动的浮云,心中忽有飘然若失之感。

  他不断在心中自问:“自家该不该去赴主母之会?赴会之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为了这事,他考虑了整日整夜,犹未能作决定,但是他何尝不知自己压根儿没有不去赴会的理由,因之这般犹豫只不过是徒增困扰罢了。

  终于,苏白风来到了郊外的白马寺。

  在夜色笼罩下的这座古寺,是那么的宁谧安静,苏白风在寺外来回踱了两圈,方始推开大门。

  他举步人庙,—只见一个妙龄尼姑正在拂扫神龛香案,苏白风咳一声,那尼姑并未回头,仍然用心的做着清扫工作。

  苏白风见对方分明知道有人入庙,竟不掉头观看,当下故意加重足步,走到神龛前说道:“请问道姑……”

  那妙龄尼姑徐徐回首,望了苏白风一眼,截口道:“这位施主可是姓苏?”

  苏白凤惊愕,旋即点头称是,那妙龄尼姑道:“施主请稍候。”

  说着,施施走进偏殿,不一会,只听得一道悦耳的少女声音自内传出:“姆妈,那……那人当真来了!”

  另外一个声音“嗯”了一下,苏白风立刻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敢情她们母女俩正是在此寺落脚。

  那老妪和黄衫少女掀帘走出,黄衫少女见苏白风立在寺中,一对大眼睛散发出奇异动人的神采,说道:“你果然没有失约。”

  苏白风一揖到地。喏道:“拜见主母及少主人。”

  老妪哼了一下,道:“老身当不得这等大礼。”

  黄衫少女转首朝老妪道:“姆妈,下午您说过,那使您受到这般刻骨刮心苦痛的赵……赵凤豪竟是我爹,难怪此人对您毕恭毕敬……”

  老妪白了她一眼,道:“嘉玲你少开口……”

  她转向苏白风道:“老身若不健忘,昨夜你自报姓名就叫苏白风是不是?你几时入赵门为佣?”

  苏白风道:“小人家贫无以为生,沦落江湖多年,十七岁时蒙赵老爷收容……”老妪道:“既为赵家之佣,赵凤豪何以又传你武功?”

  苏白风道:“小人常见赵老爷子练功,耳闻目染,不觉对武事发生兴趣。一天晚上,小人正在房中偷练劈空掌力,为赵老爷子撞见,是晚主人就正式传我武功。”

  老妪忽然沉下面孔道:“苏白风,你人赵门为佣,该不是为了要偷招吧!”

  这“偷招”两字,像一把闷棍狠狠击在苏白风心上,刹时他涌起了一种侮辱的感觉,说道:“主母如果认为小人是这种人物,小人再出口自辩无用。”

  他一偏首,发现黄衫少女嘉玲那动人的美目正投视在自己身上,从这目光中,苏白风隐隐觉出,对方居然能够相信自己的真挚坦诚,不禁热血沸腾。

  老妪道:“老身阅人已多,何尝无知人之明,适才故意拿活激你一激。”

  苏白风道:“小人愚拙,不明主母之意。”

  老妪道:“先说你缘何口口声声以佣人自称,可是因自己贫穷无行,便自己菲薄?”苏白风昂然道:“穷只要穷得硬朗,佣人又何贱之有?”

  老妪颔道:“你能说这话最好,值得做玲儿的敌手!”

  苏白风心中一震,道:“小人并不是为、为此而来……”

  老妪沉声道:“苏白风,你人赵门多年,有关老身与赵凤豪间之事,你主人大约是说过了。”

  苏白风道:”赵老爷子曾多次提及此事。”

  老妪厉声道:“既是如此,你还不准备动手?”

  苏白风惶恐道:“主母是要陷小人于不义了!”

  老妪大怒道:“胡说!老身自离开赵家伊始,与赵凤豪之关系已两相断绝,今日你只要将老身及玲儿视做路人可也!”

  苏白风道:“小人听人说过,亲者毋失其为亲也,故者毋失其为故也,……”

  老妪恚道:“你这是在教训老身?”

  苏白风道:”小人不敢,但若主母能与赵老爷子重修旧好,又何啻白风一人之幸。”

  老妪冷哼道:“重修旧好?说得多动听——玲儿,进房将为娘之渌水琴拿来——”

  苏白风听到“渌水琴”三个字,猛然一惊,暗忖道:“传闻渌水琴乃上古奇宝,主母是如何得到它的?”

  嘉玲应了一声,正待转身步入,只闻一道冰冷的语声自后响起:”贫尼已为你拿出来了!”

  苏白风循声望去,但见先时他曾见过的妙龄女尼就立身在神龛之后,手上提着一只檀木琴。

  他心念一动,暗想:这年轻女尼来到殿里,居然毫无声息, 自己犹懵然不知,难道这女尼是武林中人?

  嘉玲移步趋前,朝女尼道:“有谢代劳。”

  她自女尼手取过那只檀木琴,那老妪冲着苏白风道:“今夜你在较技上能赢得过玲儿,老身与赵凤豪的死约便一笔勾消,否则……”嘉玲睇了苏白风一眼,轻声接口道:“请听一阕‘瀚海雁飞’曲。”

  她即地盘膝而坐,抚琴弹将起来,檀木琴叮叮地发出几声音律,弦声极是幽深细袅,饶富韵味,但过了一小节起音,忽然中途顿住。

  苏白风心知对方是要藉琴音来考较自己的内功及定力,当下暗暗凝神提气,运起内功来,随时准备与琴音对抗。

  嘉玲继续抚弹,先拔动五音中最低的商弦,然后拂起清高的角音和羽音。

  继续二弹二十有六拍,开始弦音甚是优美动人,飘洒有若迸泉,幽细有若浅珠,当真是深松窍听来妖精,言迟更速皆应手。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综错弹,那抚琴的嘉玲头上已微微见汗,敢情这种弹法耗力甚巨,最伤元气。

  渐渐琴声中透出一种怪异的力量,苏白风自然运功相抗,但那种怪异的力量似乎有增无已。

  琴音在三十九拍后戛然而断,苏白风突然觉得有些难耐。

  嘉玲双手转轴,重自角弦拉起,琴音与方才大异,转为凄寂冷怨之调。

  瑟瑟哀怨琴音,将一幅原野苍苍,大汉阴沉的萧索景象在无形中绘了出来,足似使远客思乡泪垂,旁邻闻者叹息,过了数十余拍之后,声调又自一变,改为战鼓杀伐之声,嘉玲此时已用上了全身感情,双手挑动,只觉此音宛若银瓶乍破水将进,铁骑突出刀枪鸣!

  在琴音的高潮中,突然中止,有若断帛一声,击在人的心田上。苏白风只觉热血汹涌:“为什么要停止这琴音?”

  忽然一口鲜血自腹中涌到唇角,他到底功力非凡,立刻将它反咽回去,一凛之下,他倒清醒了大半,忽忙垂目提气,运起功来。

  嘉玲立起身子,低声道:“你……你可是受了内伤……”

  口吻甚是关切,苏白风但觉胸头一热,望着她那柔和亲切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来。忽然,他想起一事,便有如被冷水浇头,恢复了冷静,暗暗自责道:“苏白风啊苏白风,你糊涂如此,眼下这姑娘便是你的少主人,而你只不过区区一个佣人罢了,适才你想到那里去了?……”

  他心潮澎湃不定,耳际听到那老妪的声音道:“你内功之高,定力之佳,诚为老身始料所未及,那水琴五轴同转,若换了常人怕不已吐血身死,是以你虽然败了,老身将再与你一个机会。”

  苏白风一凛,道:“小人久闻渌水琴及前朝大内奇宝,‘瀚海雁飞’更是曲中一绝,,方才少主人弹出第五十三拍时突然中断,底下似乎必有一调接续,但因先前之音无以为继,不知不觉令人心中难过异常,以致气血倒流,未审是何缘故?”

  老妪道:“你纵来习琴,这个中道理甚是深奥,一时也难以说得明白。”

  苏白风道:“十余年前,赵老爷子五十大寿之日,主母在宴席上弹奏的可就是此琴?”

  老妪脸色一变,道:“当然不是,渌水乃是用来伤敌,当晚老身一时兴之所至,在宴席中用普通木琴弹曲娱客,不料赵凤豪迂腐如斯,竟以为老身当客奏琴,实同唱工,大损他的面子,老身一时气不过,便同他吵了一架……”

  苏白风不意她竟提起当日与主人纠葛之事,呐呐道:“赵老爷子事后也颇感懊悔……”

  老妪道:“懊晦?哼,就因他没有一丝懊悔之心,老身率性携琴到各大酒铺弹奏,是时老身只不过是故意与他呕气,想不到因此更引起他的不谅,于是便由夫妻之亲而翻脸成仇,老身被他一掌伤,自是而后,老身便发誓报复此恨,遂携带玲儿高飞远走……”

  说到此处,已是激动不能成声。

  苏白风心知主母未嫁赵家前,本是河洛名家的千金,工于诗词琴曲,不想与主人决裂后,便流落各地,赖奏琴唱曲谋生,不禁感惜。

  老妪情绪恢复,又道:“苏白风,你虽自称赵凤豪之佣?

  其实已具门徒之实,老身说过,再给你一个机会,若仍败在玲儿手下,势必杀了你,以泄十数年来的积怨!”

  她向嘉玲打了个手势,嘉玲略一踟躇,缓缓走至苏白风面前,道:“萧嘉玲候教。”

  苏白风闻她自报姓名,暗道:“少主人果然仍从母姓,可见主母已把赵老爷子恨到什么程度……”

  他知道此番动手已是不能免,只得打个招呼道:“小人绝非少主人之敌,敢情手下留情……”嘉玲没有答话,左足前跨半步,玉臂微抬,轻飘飘拂去。

  苏白风只觉一股淡淡幽香进逼而来,他心神一荡,斗觉自己全身大穴笼罩在她一拂之下,欲待闪退,其势已不可能,只好低喝一声,双掌翻转连环劈出。

  嘉玲那只葱玉般的纤手不疾不徐的拂了一圈,苏白风顿时发觉劈出的雄浑掌力,如同泥牛人海,全无动静。

  他心中一震,这少主人一出招,武功路数与他完全迥异,掌技似犹在自己之上,只见对方纤躯像游鱼一般的滑溜向前,左掌斜起,往苏白风中盘印去。

  这一招出手不但快得出奇,而且相距尚有三尺,苏白风手臂就被她的掌指扫得隐隐生痛。

  苏白风不便还手,故在对方的攻势下被迫节节败退。险象丛生。

  旁观的老妪冷冷道:“苏白风你再不还手抵御,不出十五招必在玲儿掌下折羽!”

  乍听之下,口气似略嫌狂傲,但苏白风心底下明白,主母的话一点也不过份,到目下为止,嘉玲一共只出了四招,每一招却都迅速凌厉兼而有之,已有武林罕见的高手气派。

  当下喝道:“恕小人放肆了。”

  喝声中,双掌齐出,拆解了对方绵绵不绝的凌厉攻势。

  嘉玉玲娇躯一跃一旋,黄裳飘飞,足下碎跳莲步,玉手再度拂去,姿式优雅轻盈之极。

  苏白风暗自赞叹了一声,右手握掌,从对方拂影中分光错影攻将出去,嘉玲指戳掌拍,尽将对手双掌来势完全封死,一面猱身欺敌。

  两人转眼间已攻拆了七八招,嘉玲一套轻柔掌法施展开来,绵密非常,竟处处抢得先机。

  苏白风见她招数奥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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