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十足的、示弱的姿势,让贺嘉时一时有点难过,不过,他仍气恼着秦言,用力别过头去。
秦言看着他的侧脸,小声问,“不跟我一起回家了?”
刹那间,贺嘉时心中的怨怼便消散了一半,然而,这怒火一旦露出消退的疲势,委屈便开始在贺嘉时心里肆虐了。
他用力捏了一下秦言的脖子,“你到底向着谁啊?我问你你到底向着谁啊!不理我也就罢了,你还跟刘东一直说说说。”
秦言有点无奈,他忍不住揉了揉贺嘉时乱糟糟的头发,“我当然是向着你了!刘东算个什么东西啊,我怎么可能向着他?”
听了秦言的话,贺嘉时终于冷静下来。
于是,秦言便拽着贺嘉时的袖子,拉着贺嘉时走到路上的报亭后面,捏着他的耳朵,小声骂道,“你发什么神经!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理你了?”
贺嘉时扯着嗓子喊疼,却压根没反抗,过了一会儿,等秦言把他放开,他才说,“我传给你的纸条,你都不回。你是不是很乐意跟刘东坐一块儿?是不是摆脱了我很开心?”
秦言揉揉自己的睛明穴,怒道,“我那不是回了!”
贺嘉时愤怒又委屈,“写六个点算回?你糊弄谁呢!”
秦言知道他开玩笑,也没太当真,只微微叹了口气,用手背摩挲了一下贺嘉时的两腮,“你这又是吃得哪门子的醋啊……”
贺嘉时哼哼了两声,撇过头去不看他。
秦言苦口婆心,“大家都是同学,收收你的脾气。别今天得罪这个,明天惹了那个,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贺嘉时最烦旁人说教,他起初气都消了大半,听了秦言这话,心里又烦躁起来,他皱着眉头,抿着嘴,不愿意搭理秦言。
秦言看贺嘉时这态度,自己也心急气燥,压着声音说,“我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你这性格快改改吧。”
贺嘉时的眼神顿时变得冷漠起来,他最恨的,就是一句“我是为你好”。
小时候,他哭着闹着对爷爷奶奶说“我要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是怎么回他的?
“我是为你好”。
后来,他上学了、懂事了,想跟贺嘉佳、贺嘉木一起天南海北的玩儿,可当时家里人又是怎么说的?
“嘉时乖,在家好好学学习,我是为你好。”
贺嘉时心凉了大半截,他冷冷地看着秦言,说,“我要你为我好了?”
作者有话说:
贺香莲与秦世美的爱情故事
第30章
听了这话,秦言一下子怔住了,虽知道贺嘉时此时说的不是真心话,可还是气得够呛。
他的胸腔起起伏伏,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最后气急反笑,懒得搭理贺嘉时了,任凭他抽风。
贺嘉时虽然平日里顺着秦言、哄着秦言,可气性却极大,瞧秦言不理自己这一茬,顿时又犯起神经来,“怎么,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么?”
秦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勉强压下自己的火,“我说什么?话都被你说光了我说什么?”
秦言不想跟他吵,他俩现在都冲动,不理智,他生怕再吵下去,彼此说出什么狠心的话来,平白伤了感情。
于是,他大步朝前走,不再与贺嘉时搭腔。
谁知贺嘉时却没完没了,一把抓住秦言的胳膊,“怎么,不想理我了?”
秦言转过头来,声音不禁大了几分,好好跟贺嘉时掰扯起来,“咱俩到底是谁不想搭理谁了?嗯?从走出教室你就这副样子,你倒是跟我说清楚,我到底怎么惹你了?”
贺嘉时冷笑不语。
秦言早习惯了贺嘉时的日常抽风,不跟他一般见识,又叹了口气,说,“刚刚是你说不要我为你好的,你倒是讲讲道理,怎么现在就成我不理你了?”
如今,秦言的个子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在同龄人里算高的,可与贺嘉时相比,却矮了小半头。他只有微微仰起头来,才能与贺嘉时对视。
别看贺嘉时这么大的个子,有时候秦言觉得,他闹起来简直像个小孩。
秦言抬着头,眉头微微皱着,两片唇向下一抿,表情中写满了责备,看向贺嘉时的神色,就仿佛在看个撒泼打滚的小孩。
贺嘉时心脏颤了两下,顿时有些挫败,像个打了败仗的狮子一样,浑身的鬃毛都可怜巴巴地垂着。
其实他明白,秦言压根没有不搭理自己的意思,他上课要学习,就算只敷衍地回复六个点,也是情有可原。而刘东又向来喜欢缠着秦言问东问西,以前两个人坐前后位时他一天都要转八百次头,更何况现在成了同位。
这也怨不了秦言。
秦言一贯是这样的脾气,他不愿与人交恶,人际关系中,向来是“不主动、不拒绝”,认真地扮演着自己中央空调的身份。
哪怕贺嘉时跟这人有仇。
贺嘉时突然就败下阵仗来,他拉了一下秦言地胳膊,“我……
“秦言,我都跟他闹成这样了,你还跟他讲话。”
“秦言,你……别生我气了。”
贺嘉时想,其实他也不是不能为了秦言而妥协的,他不是不了解秦言的性格,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人让他俩之间生分了。
听了贺嘉时的话,秦言一愣,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略微有些尴尬。
坦白地说,秦言自己也很讨厌刘东,但他不想与刘东产生什么矛盾,顶多敷衍他也就罢了。
他知道贺嘉时在气什么,他也知道贺嘉时一定觉得自己“背叛”了他,可秦言宁愿贺嘉时生气,也不想跟人产生争执。
在这点上,秦言有着很世俗的坚持。
秦言叹了口气,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但语气中还带着无奈,“我没生你气。”
过了几秒钟,秦言又垂着头,有点儿难为情地说,“我也有错,你也……别生我的气了。”
贺嘉时点点头,刚刚他正在气头上,对秦言说了好些伤他心的话,秦言本就容易多思多虑,他生怕秦言事后想起这事而来翻不了篇。
他拉着秦言往家走,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再触秦言的霉头。
到了分别的岔路口,秦言才小声对他说,“其实,我很怕他们都欺负你。”
秦言发自内心地希望贺嘉时做个普通的学生,不惹事,不生事,学好自己的习,做好自己的功课。有时候,秦言不明白,明明可以更轻松地过完这三年,贺嘉时何必非得给自己打开一个hard模式呢?
贺嘉时的思绪一下被秦言带回了很久以前。
从小,关于贺嘉时的风言风语在矿岛里从来都没停歇过,有人说他是贺家抱回来的孩子,其实,就连贺嘉时自己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可渐渐的,长大了,他就不疑有他了:他的长相与贺嘉木、贺嘉佳太像了。
这些谣言他从小听到大,小时候,每每听到别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就冲上去拽着人打。那时他年纪小,走路还不稳呢,哪里打得过小区里那些半大小伙?
于是,他就拽着人家的衣服不放,整天搞得自己一身伤。
这样一来,那些混小子就更爱拿他取笑。
他哭着跑回家,可家里人却只说,“管好自己就行,别管别人怎么说。”
后来,他就再也不在家人面前哭了。
他倒宁愿带着一身伤去陶英那里蹭顿饺子吃,也好过听家人讲些没用的大道理。
他慢慢长大,越长越高,越长越壮,上初中那年,他的个头终于赶上了矿岛里的一干小混混,他提起拳头,上去就把当初带头笑话他的人揍翻在地。
后来,他就再也没听到谁骂他“野人”,只肖得一个凶狠的眼神,那些小混混就退避三舍了。
正因为如此,他在学校里声名狼藉,子弟初中里,人人听说过他在街头跟人打架斗殴的“风云故事”,于是,一个个表面上对他和颜悦色,背地里都叫他“傻逼”、“奇葩”、“流氓”。
贺嘉时懒得理这些人,在学校里就更加冷漠了。
那时候,除了秦言,贺嘉时没什么朋友,也不愿意交朋友。
直到后来,他与张志那伙矿岛外的人熟络起来,这才形成了自己的“小帮派”。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秦言当初对张志的出现那么不习惯、甚至是抵触的原因:因为张志他们的存在,贺嘉时不再孤单,可同样因为张志的存在,贺嘉时就不再是秦言一个人的了!
听了秦言的话,贺嘉时刹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不禁平静了许多。
他明白秦言的担忧,也理解秦言口中的“为他好”,可他与秦言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这人“快意恩仇”、“表里如一”,跟谁都做不来虚与委蛇的事情。
他就着月光,看着秦言关切的表情,忍不住捏捏他的脸,他不想因为这些小事与秦言吵架,于是没再反驳,敷衍着说,“你是老大。”
回家的路上,秦言心情有些沉闷,贺嘉时看出了他的不快,于是故意一直絮絮叨叨的,一会儿对秦言说以后不能再不搭理他了,一会儿又说秦言在学校里下手太重,要搞谋杀。
最后,秦言紧绷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他冲贺嘉时笑笑,无奈地说,“我是老大?”
贺嘉时点点头,重复道,“嗯,你是老大。”
“好,那我麻烦你以后来我家自己开门,轻手轻脚的,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贺嘉时:“……”
作者有话说:
其实如果他们再大点,就会明白,无论是贺嘉时所谓的“快意恩仇”,还是秦言对“不与人交恶”的坚持,其实都是比较幼稚的两个极端。可他们还是孩子,他们还需要成长。
第31章
期中考试结束后没多久,学校里就组织了家长会。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家长会,赵中亚耳提面命,说不管什么理由,不管什么困难,全班六十位家长,每位都要到场。
外地班的同学虽然大多人的家都不在N市,可总会有亲人来到N市陪读,再不济也要给孩子配备保姆、钟点工,像秦言与王来娣这种彻底没人管的,实属少数。
大多同学的父母都对孩子的教育很关注,就算是请假也要来参加家长会,可秦言却着实烦透了。
下课后,秦言特地避开了同学、老师,跑到了操场上,跟秦建国打了通电话。
秦建国那边不知在干什么,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挺疲惫的,一听到秦言说起家长会,就推说矿里忙,走不开。
秦言早摸透了自己父亲的秉性,知道秦建国不愿意为了自己区区一场家长会而驱车几百公里。可秦言也知道,这已经是秦建国为数不多的,可以承担做父亲的责任的时候了。
他声音有点冷,还透着不耐烦,直截了当地说,“你不能来,就雇人来,反正怎么样都得有人来。”
秦建国愣了几秒钟,似是没想到秦言这么强硬,甚至是不通人情,他叹了口气,没再给自己找借口,终于答应下来了。
贺嘉时也很愁,虽然父母都在身边,虽然他的成绩不错,可他却压根不想给自己一双父母找麻烦。他怏怏地趴在桌子上,心想,该来的,躲都躲不掉。
过了一阵子,他歪着头看看王来娣,问,“你父母明天谁过来啊?”
王来娣的笔头没停,依旧“刷刷刷”地写着练习册,她亦没抬起头来,只淡淡地说,“谁都不来。”
贺嘉时一愣,“老赵不是说这次家长会一定得有人来么?”
王来娣放下笔,看了贺嘉时一眼,“他说一定就一定了?”
贺嘉时觉得惊奇,他看着王来娣,感觉她自从上高中以来着实变了许多。
这段时间,王来娣胖了一点,也高了一点,她不再弓着腰,坐在那儿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而是挺胸抬头,端端正正的,现在,她就连说起话来都比以往有底气。
一时间,贺嘉时不由得想起刚开学时那个干瘦枯黄的怯懦女孩了。
他“啧啧”两声,抱拳说,“女侠,佩服。”
王来娣笑笑,仍是低头看书,不再跟贺嘉时搭腔。
等到贺嘉时回家时,贺军恰好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故作轻松地说,“爸,我们刚考完期中考试,明天要开家长会了。”
贺军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不耐烦,他抿着嘴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开家长会了?”
贺嘉时低着头。在贺军面前,他仿佛永远抬不起头来。他默了片刻,勉强说,“嗯,学校说要多跟家长沟通沟通学生的情况。”
贺军喉咙里发出几声又闷又粗的声音,颇为嫌恶地说,“现在的学校也真是,整天就知道拽着家长干这干那,家长就没自己的活儿了?家长就没自己的事儿了?”
他嘟嘟囔囔,喋喋不休,“是不是在你们老师眼里,家长就必须得天天围着学生转?家长也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生活…